“這里面怪黑的,也不知道會冒出些什么東西來?”皮靴踏在滿是污漬的路面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江晨四處張望著。這還是他第一次進下水道里面,雖然剛開始覺得挺臭的,不過聞一聞也就習慣了。
“怕了?”孫嬌揶揄著說道。
“怎么會。”江晨晃了晃手中的PK200突擊步槍,咧嘴笑了笑,“那幫家伙我都沒怕過,還怕這些東西?”
手電筒指過去,幾只半人高的肥老鼠吱呀呀地逃竄到了陰影中。
在這末世中,最可怕的不是喪尸,也不是異種,而是人類。對于這點,江晨也算是有點體會了。
從剛才的巨震中,已經可以確認那些傭兵們都死透了。十幾米高的樓垮下來,想要跑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想必沒有人會料到,在這么一棟看似廢棄的大樓中,隱藏著這般的陷阱。
大樓的主要支撐結構都被貼上了**,并設置好了無線電引信和偽裝。只需輕輕按下按鈕,整棟大樓便會在爆破聲中化為廢墟。
剛開始江晨還有些擔心下水道會不會受到爆炸余波危及,不過現在看來這顯然是想多了。
除了將游走在附近的生物嚇得逃離這片區域之外,大樓的倒塌沒有對下水道產生更多的影響。看得出來,戰前的政府機構對于這類民生設施的耐久,還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令人慚愧,要是在現世沒準就被一起埋了。
“你說灰蠱傭兵團的團長要是聽到自己一整只劫掠隊都被埋了的消息,會不會氣的吐血?”
“肯定會,估計我們只要一出現在第六街區,他就會帶人殺過來。”孫嬌給有些得意的江晨潑了盆冷水。
“呃,這下還有些麻煩了。”江晨愣了愣,他還沒想到可能出現這種后果。
“不過無所謂,很多東西在別的地方一樣能買到。況且...找個機會把那個什么灰蠱傭兵團做掉也不是不可以。”孫嬌倒是很自然地說出了恐怖的話語。
這個暴力狂...江晨捏了把汗,他還真沒想過要滅了對方滿門之類的。只不過,將伸過來的手剁掉,還是必須要做的。
有風險沒好處的事,江晨可不愿意干。即便灰蠱傭兵團屬于十惡不赦之徒,但他對于自己的定位是商人,而非游俠之類的。
姚姚默默地跟在二人后面,有些不安地望著四周。
“怎么了姚姚?不用害怕,跟在哥哥后面,哥哥保護你。”江晨很不要臉地拍著胸脯說著,因為解決了追兵,他的心情很愉快。不過姚姚那崇拜的眼神顯然是相信了。
“嗯!”
“我說,剛才你擊斃了幾個土匪?”孫嬌白了江晨一眼,沒好氣地戳破了他的臭屁。
“嘿嘿,一兩個應該有的吧。”江晨尷尬地撓了撓頭。見孫嬌一臉不相信,又連忙改口,“擊傷,反正只要讓對面失去戰斗力不久行了?”
江晨承認,自己的槍法確實有點爛。畢竟實彈射擊的手感和FPS游戲的手柄完全是兩碼事。不過他相信,只要多練練,遲早他也會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
“噗嗤。”姚姚輕掩著嘴偷偷笑了笑。不過似乎是意識到自己不該“嘲笑”主人,又很是拘謹地抿上了嘴。
那表情很是滑稽。
就在這輕松愉快的氛圍中,三個人向著“回家”的方向前進。
“還有多久?”
“應該就在這附近,有一個出口可以上去。”孫嬌看著手中的全息圖像,皺了皺柳眉說道。
突然,江晨隱隱感到一股揪心的警兆。
心臟突然跳得好快。
孫嬌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腳步。
砰!砰——
嗖!嗖...
槍聲毫無預兆的響起!
自拐角對面陰影處攢射過來的子彈狠狠地撲了過來。孫嬌猛地一把將江晨推倒了回去,并撞倒了他身后的姚姚。
然而孫嬌自己卻是無力躲避了。
“嗯...”
悶哼一聲,孫嬌痛苦地捂著肩膀,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天狼星摔在了一邊。
“不!”江晨雙目瞬間布滿了猩紅的血絲。他怒吼一聲,幾乎是在半秒鐘之內便從地上竄了起來,拼命地將倒地的孫嬌扯了回來。
子彈狠狠地撞擊在水泥路面,濺起了一串碎石。不遠處傳來怪叫一般的嚎啕,在閉鎖的空間內,蕩開了慎人的回應。
孫嬌...
然而這一切江晨都聽不到了。
望著孫嬌那閉上的眼眸,痛苦的顫栗從江晨的腳趾蔓延到頭皮,幾乎要占據了他的全身。
多日來的種種,一瞬間便沁入了他的腦海。
那個有點粗魯的女人,那個嫵媚的女人...那個愛我的女人...
是她推開了我...
而她卻...
望著那渾身的血污。
望著前一秒還活蹦亂跳的孫嬌此刻虛弱的樣子,江晨感到心臟像被千把刀割裂一樣的痛苦。
那雙眼睛像火焰一樣。
“會包扎嗎?”
“會,會!”姚姚此刻也被孫嬌渾身的血跡嚇的快要哭了出來。
另外,她還是第一次在那個一直都帶著溫和的笑容的臉上,看到如此猙獰的表情。
“我不會,拜托了。”江晨一把將背包中的醫療箱塞到了姚姚懷中,然后端著突擊步槍走到了拐角旁。
哦哦哦!嚕嚕嚕嚕!
那意義不明地叫喊聲宣泄著暴力,子彈出膛的火光暴露著一張張丑陋而歡喜的臉。就像土著一樣,他們應該是蝸居在下水道的住民,所以他們早就習慣了黑暗的視覺。即便沒有燈光,他們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任何路過者,都將成為他們的口糧。
無論是變異鼠,還是人。
“哈哈,畜生們!”江晨狂怒地暴吼一聲,端著步槍探出了掩體。
子彈從臉頰擦過,然而他卻感覺不到恐懼。就仿佛這類神經,已經被從體內切出了一般。
所余僅有殺戮。
尋著那閃爍的火光,江晨扣動了扳機。
令人意外的感覺。
仿佛全身的每一處細胞都在嘶吼著,瘋狂的躁動著,然而這種感覺卻沒有侵蝕掉江晨的理智,反倒是讓他格外的清醒,清醒地宣泄著火力。
這份清醒只為殺戮。
江晨沒能注意到的是,他手腕處的EP微不可查的閃了閃淡黃色的熒光。
猛地磕掉打空的彈夾,粗暴地頂上新的彈夾,江晨粗魯地扯動了一下槍栓,然后抬起步槍繼續宣泄著子彈。
漸漸地,視覺開始躁動起來,所見的一切都如同處在紊亂的水流中一樣。這種古怪的干擾讓江晨發出了憤怒的咆哮,然而這種憤怒卻是助長了這種異變的擴散。
就在他努力收縮眼部肌肉,迫使瞳孔聚焦時,呈現在他視網膜上的景象卻是發生了新的變異。
一個個跳躍著的猩紅色圓點,隱匿在那黑暗中,如心臟一般鼓動在那一道道閃爍著的火焰旁。
或者說就是心臟。
江晨低吼了一聲,端著步槍就像那一處處紅點連射了過去。
“啊——!”
“嗚咔!”
不知名的慘叫讓江晨的眼神更加暴虐了起來,他甚至離開了掩體,邊開火邊向目標移動。
戰術手電的強光對于那些習慣了黑暗的土著們無疑是一場噩夢。視野中一片雪白,別說瞄準了,探出掩體后幾乎什么也看不見,那些土著們只得胡亂地射擊著。
然而這些散漫的子彈,并能對江晨產生絲毫影響。
PK2000的動能穿透力,使得他們那粗糙的掩體顯得如此蒼白。即便是蜷縮在掩體后面,也無法掩藏那跳動的心臟。
被命中的“紅心”爆出一串串血花,然后歸于平靜。江晨不知道從手中射出了多少子彈,他只想將那一個個令他怒不可遏的紅點全都撕碎!
漸漸地,對面的槍聲停歇了下來。
江晨的殘忍與猙獰讓那些生活在地底的野蠻人都感到了恐懼。
這個男人...是魔鬼!
丟棄了手中的老式步槍,一個精神崩潰的男人怪叫著沖出了掩體。結果就在同伴驚恐的眼神中,被擊爆了心臟,噴出醉人的血花。
藏在掩體后面的土著們潰敗了,他們逃竄著,拼命地奔跑著,然后被江晨的子彈收割著。
“雜碎們,都給我站好了,你們的江晨爺爺在這兒!哈哈!”江晨精神不正常叫囂著,端著步槍跨過了掩體。
突然,他的余光發現了一個依舊在跳動的心臟。
皮膚烏黑的男孩用恐懼的目光望著獰笑的江晨,手中的手槍因為卡殼而射不出子彈。
噠噠噠!
江晨手中的步槍噴出了火舌,用掃射撕碎了那令他煩躁的心臟。
“下一個!是誰!”。
不知是男是女的生物發出尖嘯一般的慘叫,涂滿血污的人發出死亡的哀嚎,那滿是血污的嘴角露出了解脫的微笑。槍口噴射的火光映照著江晨那扭曲的臉,他憤怒著,不知為何而憤怒著,因為他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清楚了。
他只想殺,也只知道殺,因為只有殺戮才能熄滅那一朵朵擾他心神的猩紅。
子彈卡住了。
江晨粗暴地拍打著槍械的側身,試圖修好這玩意兒。然而,他卻沒有注意到,趴在尸體下的漏網之魚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地精芒。
“啊啦啦!”
呼喊著古怪的叫嚷聲,那個滿臉血污的人將一時沒有注意的江晨推倒在地,披散的頭發下是一雙綠豆大小的瞳孔。他跨坐到了江晨的身上,調動全身的力量和體重,將手中的短刀狠狠地扎向江晨的喉嚨。
這把刀,曾解剖過無數幸存者的軀體。
“哈哈,小雜種!去死...”
那令人作嘔的顏色...吼!
血...
那人愣住了,望著腹部的血洞,緩緩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哭泣著,閃爍著悲傷與恐懼的臉。
如此“丑陋”...想要撕碎它...
然而,他還來不及發出沖鋒的怪叫。
又是一聲槍響。
這次擊穿的,是他的頭顱。
姚姚哭泣著,手中的槍滑落在地上,那是她從一個男孩的手中撿起的,她知道如何處理卡殼的武器。
在處理完孫嬌的傷口后,沒想到孫嬌咳了一口血之后,說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快去追上江晨,他,他的狀態,很危險...”
望著孫嬌眼神中那幾乎是哀求的神色,姚姚不禁開始擔心起江晨了起來。雖然害怕,但不知道是什么最終戰勝了恐懼。姚姚沿著江晨前進的方向追了過去。
當看到江晨被撲倒時,她的心臟幾乎都快要停止了。
從地上拾起手槍,褪掉卡殼的子彈,姚姚壓抑著心中的恐懼,扣下了扳機。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雖然所殺之物不配稱之為人,只不過是人形的野獸。
隱隱約約中,江晨感到有什么溫暖而柔軟的觸感抱住了他的頭,將他的頭枕在膝上,緊摟在懷中。
隱約間,他還聽到了女孩的哭聲。
水滴落在他的臉頰上,干裂的唇邊...
是咸的?
不是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