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坐在陳道右手邊的病床上,警長站在床邊,另一個警察坐在一張椅子上,正在給她做筆錄。
警長瞟了一眼旁邊閉目沉睡的陳道,溫和地對瑪格麗特說道:“小姐,你不要緊張,只是做一個簡單的問答。你的同伴睡著了,有一些問題需要請你幫忙回答,時間可能會長一點。”
“你問吧,警長先生。”瑪格麗特說道。
警長隨即問道:“你的姓名。”
“瑪格麗特.布勞恩。”
“年齡?”
“二十三歲。”
“家庭住址。”
“巴伐利亞。”
警長耐心地提醒道:“布勞恩小姐,你在柏林的住處是哪里?”
瑪格麗特憂心忡忡地看著陳道,右手輕揉著眼角,猶豫幾秒鐘后說道:“沃斯大街四號。”
做記錄的警察剛剛寫完,忽然醒悟過來,抬頭看向瑪格麗特,隨后又和警長對視,兩人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慌張。
警長輕咳一聲問道:“布勞恩小姐,你是在沃斯大街四號工作,還是住在沃斯大街四號?”
“我是住在沃斯大街四號。”
事情似乎比想象的還要麻煩,警長感到頭皮陣陣發緊,下意識地摘掉頭頂的帽子,不停地撓頭。
“您的同伴,那位先生,他叫什么名字?”警長問道。
“海因茨.馮.羅森。”
果然是他。警長感覺頭頂越撓越癢。
“他的職業是......”警長不死心,繼續問道。
“政府公務員,軍人。”
警長好懸沒閃個跟頭。不帶這么糊弄人的,他很有耐心地問道:“具體一點,不要這么籠統。”
瑪格麗特盯著陳道,頭也不抬地說道:“他的職務很多,我記不清。你寫波蘭總督這個職務吧,這是他最喜歡的職務。”
警長瞬間感到自己的頭發根根豎立起來,神色變得愈加恭敬。
做記錄的警察也不自覺地坐直身子。
樓上的病房里。警長在詢問瑪格麗特,卻不知道樓下已經炸鍋。
一排十二輛卡車開到夏洛特醫院正門前。大約二百名士兵跳出卡車,在夏洛特醫院外圍布下警戒線。
醫院內部分人員認出這些士兵的身份,是元首大本營警衛隊。
沒等醫院里的人群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溜黑色轎車沖進醫院停了下來。車上跳出一群穿著統一的黑色翻領長大衣,頭戴黑色圓禮帽的制服男。
蓋世太保也來了,眼光毒辣的市民認出這些制服男的身份。
蓋世太保們沖進醫院,很有默契地占據每個樓梯口。
向醫護人員亮明身份,又仔細盤問過后,蓋世太保們涌向病房區。
聽到樓下傳來的喧嘩聲,警長好奇地走向窗戶,向樓下望去。
他恰好看到一排豪華轎車開到醫院正門前的廣場,每輛車上都跳下一個讓他心顫的身影。
他的視力很好。一一認出那些大人物的身份。
體型最圓潤的肯定是戈林元帥,穿著黑色軍裝的是黨衛軍的希姆萊領袖,還有一個穿軍裝的似乎是副元首。
兩個穿西裝一個是外交部的里賓特洛甫部長。另一個......另一個竟然是元首。
眼睜睜地看著希特勒領頭走進大樓,警長急忙轉身走到瑪格麗特和部下身邊。
在兩人詢問的目光中,警長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抬手向兩人說道:“元首馬上就到,準備迎接元首。”
做記錄的警察急忙站起身,學著警長的樣子整理身上的制服。隨后和警長并肩站立,盯著病房的大門。
瑪格麗特只是很隨意的起身站在陳道的病床邊。
警長豎起耳朵傾聽。很快便聽到門外傳來急促而有雜亂的腳步聲。
來了,警長急忙挺直腰板。
瑪格麗特沖上去主動拉開病房門,正和希特勒撞個正著。
看到希特勒,瑪格麗特的淚水忍不住又要泛濫。
希特勒率先走進病房,輕拍著瑪格麗特的肩膀說道:“瑪格麗特,不要哭,一切交給我來處理。”
兩人說話的功夫,戈林肥碩的身體卷著一股狂風沖到陳道床邊。
戈林看到陳道緊閉雙目,人事不省,不由得手足無措。
陳道和瑪格麗特今天中午的約會,他是知道的。
他下午去總理府,還和希特勒一同展望陳道和瑪格麗特未來的美好人生。
萬萬沒想到是,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陳道就被他展望到了病床上。
瑪格麗特打電話給希特勒時,情緒激動下很是語無倫次,事情的經過說的也是無比混亂。
希特勒將事情的經過轉述給他時,事情的經過更是一團亂麻。
不過兩人都記住了最關鍵的幾句話。
“日本人先動的手。”
“日本人把海因茨打吐血了。”
“日本人把海因茨打出腦震蕩。”
“日本人劫持我做人質,威脅海因茨。”
一路上,這幾句話在戈林腦海中不停盤旋,他開動高達一百三十八的智商,自行腦補事情的種種可能。
這件事到底是意外,還是針對海因茨設下的陰謀?
在德國首都柏林,對方自稱是外交人員,瑪格麗特說對方很多人穿著一種黑色的制服,看起來像是專為打架設計的。
這么說那些日本人是早有準備,不像是偶然事件。
戈林一路上反復琢磨,推測,當他看到陳道一剎那,立刻為這次沖突做出最后的定性。
陰謀。這肯定是針對海因茨的陰謀。
戈林指著昏迷不醒的陳道,哆嗦著向瑪格麗特問道:“除了腦震蕩得到確診之外,海因茨的身體還有什么問題?”
“暫時沒有。”瑪格麗特說道。
神經外科的大夫很快被蓋世太保請到病床邊。看到病房內以希特勒為首的大人物們,醫生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直到希特勒和戈林向他詢問病情,醫生才鎮定下來,一五一十地說起陳道的傷勢。
“羅森將軍現在只是在睡覺,不是昏迷。根據我觀察到的癥狀,他得的是輕度腦震蕩。”
“沒有別的病?”戈林沉著臉問道。
“沒有。”
“吐血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內臟受傷了?”希特勒問道。
“外科醫生給他做過檢查,除了身上有幾處淤青外沒有太重的傷勢。等羅森將軍清醒之后。我們再給他做x光檢查。”
“他的身上如果真的有隱藏的傷勢,你不怕太晚了嗎?”戈林不滿地問道。
“元帥先生。羅森將軍的各項生命體征非常正常,不會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醫生對自己的醫術非常有自信。
“既然海因茨不會有生命危險,我們現在先不談論他的病情。我想知道,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日本人為什么要攻擊海因茨?”希特勒說道。
希姆萊在一邊插話道:“最重要的是。這件事要怎么處理?”
“海因里希說得對,最重要的是怎么處理那些兇手。”戈林殺氣騰騰地說道。
希特勒擺手叫來在一旁肅立的兩個警察,詢問起審訊結果。
其他警察送來參與斗毆的中日雙方的筆錄,警長拿出瑪格麗特的筆錄,對照之后,警長說道:“日本人在筆錄中承認,是他們先動手攻擊羅森將軍,不過他們聲稱這是誤會。”
戈林冷哼一聲說道:“我是不是可以先在他們頭上開一槍,然后再對他們的尸體說。這是誤會。”
“他們為什么劫持瑪格麗特?”希特勒問道。
“他們說是因為看到他們的領導犬養學富被羅森將軍劫持,有生命危險,不得已才劫持布勞恩小姐做人質。希望能夠換回犬養學富。”警長說道。
“海因茨為什么會劫持犬養學富?筆錄上記載率先攻擊他的是那個姓藤田的日本人,如果是報復,他應該先攻擊那個姓藤田的日本人,而不是犬養學富。海因茨既然攻擊他,說明犬養學富肯定是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戈林一本正經地分析道。
赫斯、希姆萊和里賓特洛甫等人都聽出戈林的分析帶有極度的傾向性,卻都不點破。只是附和著說道:“海因茨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他不會毫無理由地攻擊人。”
“等海因茨醒過來。我們問問他就知道了。”希特勒說道。
“無故襲擊政府要員,還劫持人質,那些日本人應該受到什么樣的處罰?”戈林問道。
“我的建議是特事特辦,先送集中營看管,再由蓋世太保接管這個案子。”希姆萊說道。
“那些日本人是日本使館成員,擁有外交豁免權。而且這樣處理,會不會影響兩國邦交?”里賓特洛甫說道。
“所以海因里希才說是要特事特辦,我同意他的建議。”赫斯說道。
希特勒見戈林看向自己,明顯是同意希姆萊的建議,在等自己下命令。
又瞟了一眼憔悴的瑪格麗特,希特勒心中也不禁詛咒那些肇事的日本人,冷著臉說道:“就按海因里希的建議辦,先把那些日本人送到集中營。”
里賓特洛甫不由得苦笑起來,那些日本人進了集中營,恐怕再沒有出來的機會,自己的外交部以后有的忙了。
幾人剛剛給事情定性,身后就傳來一個宏亮的聲音。
“我反對,你們不能這樣做。”
“海因茨,你醒了。”瑪格麗特雀躍著撲到陳道床頭,扶著陳道坐起身來。
希特勒幾人跟著圍到陳道床前。
“不過是一次普通的街頭斗毆,你們竟然要動用集中營和蓋世太保。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陳道說道,“而且我也沒受什么傷,不過是輕度腦震蕩。既不是絕癥,只要修養好也不會有后遺癥。”
“海因茨,大家是在關心你。”戈林輕聲說道。
“不只是腦震蕩,你還吐血了,身上說不定有什么隱藏的暗傷?”瑪格麗特關切地說道。
陳道先是摸摸嘴角,隨后擺手說道:“不要擔心,我的身體沒有那么脆弱。不會有事的。我是這么想的,日本畢竟是我們的盟友。因為一次誤會把那么多外交人員送進集中營可能會引起嚴重的外交糾紛。身為帝國的高級官員,我不希望因為我個人的原因引起這種糾紛。”
“可是他們的行為非常過分,我認為有必要給他們一點教訓。”戈林氣呼呼地說道。
“我們不能縱容他們的這種行為,必須要嚴懲他們。”赫斯說道。
陳道拉著瑪格麗特的手讓他坐到身邊。
“你嚇壞了吧?現在已經沒事了。不要再哭了。”
陳道突如其來的溫柔令瑪格麗特手足無措,只得羞紅著臉依偎在陳道身邊,低著頭不敢看陳道。
圍觀的眾人都被突然轉變的畫風驚呆了。
看兩人架勢,這里面有戲,而且是喜劇,希特勒和戈林不禁喜出望外。
希姆萊、赫斯和里賓特洛甫卻是驚得里焦外嫩。
對瑪格麗特的身份,他們也是心知肚明,看著眼前的一幕,三人瞬間產生無數遐想。
陳道不理眾人的心思。攬著瑪格麗特的肩膀說道:“我本人受到攻擊不算什么,可是我沒能保護好瑪格麗特,讓她受到那些日本人的威脅。尤其是那些日本人敢用他們的臟手拉扯瑪格麗特,這是我萬萬不能接受的。為了瑪格麗特,我希望元首能夠賦予我權力,讓我全權處理這次事件。我會選擇一個合適的辦法,既能給日本人一些教訓,又不會破壞兩國的感情。請你相信我。”
聽陳道這么說,希姆萊三人更加印證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難道說因為這次沖突。兩人的感情得到一個質的飛躍?
希特勒掃了一眼陳道攬著瑪格麗特的右手,心中驚喜萬分。
見陳道想要大包大攬,為瑪格麗特出氣,希特勒哪里會拒絕。
“海因茨,身為帝國的高級干部,你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到國家的利益,我很欣慰。你是事情的當事人,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處理,你需要什么幫助盡管說,總之要讓瑪格麗特滿意。”
“我現在就有一個要求,你們馬上讓那些日本人轉院,我不希望他們再出現在瑪格麗特面前。嗯......就先送集中營關押治療一段時間,但是不要虐待,我要他們活著接受我的審判。”陳道說道。
時刻在意瑪格麗特的想法,真是干得漂亮,戈林和希特勒向陳道投去贊許的目光。
希特勒忍住心中的狂喜,面無表情地對希姆萊說道:“海因里希,給那些日本兇手轉院的事就交給你來處理,現在就去。”
希特勒等人又和陳道聊了一陣便告辭離開,瑪格麗特卻在眾人曖昧的目光中表示要留下來陪陳道。
希特勒和戈林并肩走在最前面。
“赫爾曼,你說海因茨和瑪格麗特的婚事定在什么時候比較好?”
“我認為明年春天比較好。”
“你督促海因茨,盡快向瑪格麗特求婚。”
“包在我身上。”
在他們身后,希姆萊親自下命令給蓋世太保,在醫院內進行清場,將犬養學富等人送入柏林北部的薩科豪森集中營進行批評教育。
翌日上午,住院部二樓,山誠火鍋店店員們的病房內,陳道穿著一身病號服,盤腿坐在老劉床邊的椅子上和他聊天。
作為山誠火鍋店的幕后老板,老劉等人因公受傷,于情于理,陳道認為自己必須要來探望。
兩個廚師,十名跑堂,十二人中足足躺下了十個,其中有四人傷勢比較重,有生命危險。
陳道一一探視十名傷員之后,和傷勢相對較輕的老劉等人嘮起家常。
“老劉,你大號是什么?哪里人?”陳道問道。
“我叫劉仁貴,河南人。”老劉說道。
老劉的中文帶有地方口音,陳道一時沒聽清。
“劉仁貴還是劉仁軌?”陳道問道。
“貴,富貴的貴。”老劉說道。
“我有個事問問你,昨天打架的時候,我看你店里有兩個伙計沒受傷,他們是怎么回事?”
“你說的是文子和小陳啊,他們是練家子,和我們這些只會用蠻力的不一樣。”老劉說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老劉話音剛落,陳震和文子就拎著飯盒來送午飯。
“小陳,文子,你們來著正好,道哥有事要問你們。”
兩人放下飯盒,站到陳道身邊,恭敬地看著陳道。
“你們不要太拘謹,我只是想和你們認識認識。”陳道示意兩人坐下。
“你們是練家子?都練的什么功夫?哦,還是先說名字吧。”陳道問道。
“我叫陳震,天津衛的,我練的是祖傳的譚腿功夫。”陳震說道。
和老劉一樣,陳震的中文也是帶著口音,陳道只得笑著和他確認。
“是陳真還是陳震?”
“震,地震的震。”
“我的中文名叫陳道,按中國的說法,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陳道笑著說道。
老劉三人跟著笑了起來,四人間的距離又拉近不少。
文子見陳道看向自己,跟著說道:“我叫葉文,廣東人,練的是詠春拳。”
見陳道露出迷茫的神色,葉文猜出陳道聽不準自己的口音,急忙解釋道:“葉文,文明的文。”
陳道恍然大悟。
“葉文,剛才我給聽成葉問。”
陳道正要再問,瑪格麗特忽然闖進病房。
“海因茨,該吃飯了。”
“我們以后再聊,你們也先吃飯吧。”
陳道向三人告別,跟著瑪格麗特向樓上走去。
譚腿、詠春和空手道,這里面激情四射啊。
陳道摸著下巴琢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