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開會,介紹滇南,匯報滇南,計劃處的報告也整合在里面,由另一位副局長一并匯報,都是陳詞濫調八股,聽不聽都是那一套,張正誠也沒有過多地評價,只是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一直到會議結束,都沒人明白他到底是來干嘛的,純視察聊聊么?
一般而言,領導的公開出行都是有明確目的的。
要么是你最近不夠好,鞭策你。
要么是你一直很好,鼓勵你。
要么是你這里資源多,看好你。
要么是你跟我關系好,捧高你。
要么是他有求于你,哄你。
要么是你得罪了他,罵你。
可張正誠跟滇南這一脈,實在是哪點都靠不上。
那就剩下最后一種可能了。
他跟你之前不夠熟,拉攏你。
這么說的話,就更難以理解了,也許在軍事、政治上,滇南始終有其特殊的地位,歷朝歷代都不敢小覷,但在電力行業,滇南真的只是邊陲,小亂雜,資源散,領導都懶得下功夫,有時間不如多去經濟發展更好,需求更旺盛的沿海地區逛逛。
可張正誠就來這里了,點了一個變電站,一個水電站,一個在建水電站去視察,下午的會就這么結束,就連后面視察省局調度的過程中,都沒什么多余的表態。
快五點的時候,一群人從調度室出來,每個人都哈欠連連,馬鋼引著諸位領導出了辦公樓,準備上大巴奔赴晚宴。
正在這時,終于發生了讓大家打起精神的事情。
電力局門口本來像是普通路人的一堆家伙突然聚在一起,適時亮起橫幅滇南電力局!還我工錢!
這還只是個開始。這個蓄謀已久的隊伍除此之外還有兩股,另外兩批人也分別打起了不同的旗幟 南森電力技術公司貪污!
請愿三年未通電!
好家伙!!每個人都困意全無!
滇南局的人更是已經懵逼了!
這么多橫幅飄揚,這些人也齊聲喊起了口號。幾十個人盯著張正誠同仇敵愾。
馬鋼臉早綠了,顫在原地。
媽的這堆人都哪來的!!
侯豐更是要哭了。領導的指示,自己一直謹遵,各個方面都照顧好,可怎么也想不到,單位大門口突然藏了這么一批人!自己是防不勝防啊!
張逸夫也陪在周圍,見這陣仗,心下先是幸災樂禍了一下,太滑稽了。
隨后不免往深了想。這幫人是民間自發組織的?還是誰在暗處安排的?他們怎么知道薊京來領導了?
張正誠昨晚才確定要來,今天就組織好這么些人,做出這樣的大橫幅了,消息也夠靈通的。
想著的工夫,電力局的幾個小伙子已經上去要推開他們,騰出道來好讓領導上車。
可這幫人有膽子在這里攔路,還怕幾個坐辦公室的小年輕不成?根本無視,只是沖著張正誠的方向一個勁兒地申訴。
再看張正誠,沒什么太多的表情,依然沒做任何表態。
“張部長。這邊路不好走,咱們換條路。”馬鋼焦頭爛額地抬臂引路,要走后門。
這會兒。搗亂隊伍中的一個人好像猜到了他在說什么,扯著嗓子喊道:“后門也有人堵!!”
“部長!聽聽我們的意見吧!!”
“拖了三年的工錢,娃都吃不起飯了!!”
“求領導聽我們一句!”
新一輪的叫嚷聲襲來,馬鋼呆滯在原地,想發怒,但又不知道現在該不該怒,能不能怒,只得沖周圍人道:“你們誰去解決一下…”
幾人面面相覷,之前去轟人的幾個小伙子已經被推了出來。面對這幫刁民,哪個有辦法?
“我去聯系一下公安局。”一位副職還是有了解決方案。這便要去找電話。
沒等馬鋼發話,張正誠這邊的指示就到了:“不好。不用把事情鬧大。”
“這…”那位副局長為難了,“那咱們?”
馬鋼皺著眉瞪了他一眼,而后又瞥了眼那群攔路虎,沒辦法了,這種時候,這種事兒,自己得擔,總不能真把張部長送過去聽取他們的意見吧?
關鍵時刻馬局長還是有些擔待的,他三兩步走到人群前,抬臂還沒說話,就被人群的聲音淹沒了,沒人聽得到他說什么。
“我們要跟張部長談!!”
“滇南局官官相護!!”
所以說后來電力部門配備了武裝警力,真槍實彈的。
所以說領導碰見這種事兒還是老遠躲著安全,出來也沒卵用。
張逸夫見這陣仗,不禁想到了一年前薊京電力局的春節聯歡,當時招待所門口同樣有一堆人攔路,也是有組織有紀律有托兒。
只是這次,這堆人,顯然比那些暫時下崗的同志更堅決,也更不要命,必須要跟部級干部對話。
要么,他們是真被拖欠了血汗錢,急了。
要么,就是雇主給的錢多,拼了。
不管怎么說,這事兒可沒那么好收場,這幫人也沒那幫下崗同志那么好糊弄。
整個滇南局,包括馬鋼本人,都已經丟了血臉,他的對話被徹底無視,十分慘烈地歸隊,滿臉是汗地請示道:“張部長,您這邊先去休息一下,我們處理。”
“不用休息,你們處理。”張正誠擺了擺手,聲音平淡,“你們不能處理,我處理。”
您倒是說清楚啊,我們不能處理,您是處理這幫鬧事的,還是處理我們啊?
馬鋼這下徹底蔫了,在他眼里搞不好這個處理對象就是自己,搞不好這一幕根本就是張正誠安排的,大事告吹,上面的大哥動不得,下面捏死你一個螞蚱撒撒氣還是玩一樣的。
一直在旁邊作陪的張逸夫倒沒這么想。
原因很簡單沒必要。
張正誠貴為部長,真的想搞你,讓紀檢的人暗中調查一下就是了,每年壓那么多舉報信,哪張抽出來沒點兒故事?他犯不上這么累大老遠跑過來,也沒理由安排這出鬧劇給自己看。再說了,滇南什么狀況,他能不知道?
“逸夫你管管,太難看了。”賈天蕓這邊已經深皺眉頭,她最受不了這種不體面的事情。
姥姥啊!怎么什么苦活兒臟活兒第一時間都找我啊?這么多人呢!
張逸夫獰著臉使勁做臉色,這事兒真跟我沒關系,我明顯就是一看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