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弟,你這樣說就不地道了,我看你理了胡子既年輕又干凈,比先前那個胡子邋遢的糟老頭可強多了。”老太太主動為金澤滔抱不平了。
喬大爺也在邊上幫腔:“顧老哥,雖然說,你這模樣不一定能瞞過所有人,但要是上電視的話,我估計沒什么人能認得出來。”
不要說老太太今天住院全賴小伙子仗義,就看五萬元錢的份上,也不能讓人罵,老兩口一時間同仇敵愾。
顧大爺其實挺滿意兒子兒媳的驚訝,只是他拉不下這臉皮,總得罵罵金澤滔,才能掩飾內心的慌張,兒子也能心理平衡不是?
顧省長明白自家老爺子的想法,沒有再提胡子的事,但喬大爺話里上電視的說法讓他心里一驚,表情嚴肅起來:“爸,上電視是怎么一回事?”
顧大爺上電視是有想法的,心里本來就不踏實,就原原本本地把晚上的遭遇就說了一遍,喬大爺和老太太在旁邊補充,也大致還原了晚上的所有過程。
當聽到孔局長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的豪言壯語,顧省長頻頻點頭。
當聽說秦市長轉而向老太太捐錢送慰問品,不住頷首以示贊同。
當聽到老爺子如何被金澤滔連哄帶騙給理了胡子,戴了帽子接受采訪時,顧省長笑了。
當最后了解到電視臺做這個節目,西州市準備發動干部群眾捐錢捐物,都是金澤滔那小伙子幕后策動的,顧省長忍不住罵道:“這小子倒會借勢!”
顧大爺忐忑不安地問了一句:“一氓啊,這事你爸能做不,反正明天電視臺還要上門,不行的話。我就給回了。”
顧省長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做吧,做吧,就是認出你是我爸也不打緊,弘揚社會風氣,倡導我為人人,本來就不分老小貴賤。”
顧大爺這才放下心來,說:“我也覺得是這么回事。咱是貧寒農家出身。能幫一把是一把,不能忘本,金澤滔這小伙子不錯,本性純良。心腸和善。”
顧省長笑了笑,本性純良或許沒錯,若說心腸和善,能做到縣長的,能是個好心腸的人嗎?官場無善人啊!
在顧省長的耳濡目染下,顧大爺也不是個沒見識的老頭,換作他人做這些事,可能早被打出病房。
只是金澤滔十分會說話,也十分會做人。和風細雨。潤物細無聲,讓人不知不覺中能接受他的做法。
小伙子至少是個干吏,顧省長下了個初步結論。
金澤滔此時進多功能廳的時候,舞蹈團還沒開始表演,瑪祖卡圓舞曲已經奏響。該曲節奏感強,民族特色濃厚,很多愛好東歐音樂和舞蹈的青年男女都開始下舞池一顯身手。
金澤滔剛找了個位置要坐下,胡央卻興致勃勃地拉著他非要秀一秀舞姿。
金澤滔臉都白了,他連最簡單的交誼舞都跳得磕磕碰碰,更不用說這種傳自波蘭,很講究節奏和技巧的瑪祖卡舞蹈。
從工作直到現在,記憶中,他好象才下去兩回舞池,都是趕鴨子上架,不但沒找到樂趣,反而跳出一身冷汗。
瑪祖卡舞是一種集體舞,也可男女對舞,金澤滔堅決不下舞池,胡央也不能一個人下去獨舞,只好生氣地嘟著嘴怏怏坐下。
正在這時,卻見一個年輕人身著燕尾服,帶著領結,下巴抬得高高的,象只黑天鵝一樣傲慢地過來。
金澤滔兩眼看得發直,這到底是消費者,還是表演者,穿得這么正式,現在國內,不要說俱樂部這樣的娛樂消費場所,就是最正式的晚宴舞會,都不會有人以這身打扮出場。
青年啪地在胡央座位前站定,然后垂下他高昂的頭,一手背后,一手前伸,刷地做了個優雅的請禮。
胡央顯然也被震住了,有些愣愣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請我跳舞?”
青年優雅地一笑,沒有說話,又是做了個請禮,似乎很不屑用語言表達他的風度。
金澤滔拍著腦門,這是哪來的孩子,明顯腦袋被門夾壞了,以為這里是西方社交場合,人人都得按照他想象的步驟行事。
胡央做了個跟金澤滔同樣的動作,很和藹地說:“小弟弟,我承認你是個紳士,但你看我一身土氣,言談無趣,不是你想象的淑女,你看這里這么多窈窕淑女,就不要找我了好不好?”
紳士青年顯然有些驚愕,哪有女人不承認自己是淑女的,他終于開口了,卻是一口誰也聽不明白的外語。
胡央又是攤了攤手,說:“我聽不懂你說的是哪一國語言,看起來,我跟你是沒有共同語言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請。”
紳士青年終于不淡定了,一口標準的京腔脫口而出:“怎么能這樣,到這里欣賞波蘭最負盛名的華沙青年芭蕾舞團的表演,居然不會波蘭語?”
胡央可憐兮兮地看著金澤滔說:“趕緊把我領走吧,再坐下去,我如坐針氈。”
紳士青年臉色難看,說:“小姐,冒昧地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
金澤滔站了起來,笑說:“小伙子,不用再浪費你的風度了,你就是在聯合國鍍過金,能說世界語,這位只會說國語的美麗小姐也只能和我這樣的鄉里巴人共舞,她跟你是兩個世界。”
紳士青年理都沒理金澤滔,對著胡央頑強地又做了個請禮,說:“小姐,你是現場我發現的最居淑女氣質的女孩,我認為,你是我最合適的舞伴。”
金澤滔拉著胡央就下了舞池,再呆下去,他有暴揍紳士一頓的強烈沖動,胡央歉意地紳士青年笑了笑,翩躚跟著金澤滔下了舞池。
等真走下舞池,金澤滔看了看翩翩起舞的其他舞者,手足無措了。
瑪祖卡由男舞者占據主導地位,決定舞步種類、輕重和速度,而女舞者則以輕快的舞步圍繞男舞者。
胡央吃吃地低頭發笑:“不要急,你看著我做,很容易學會的,沒幾個動作,男舞者就是滑步、腳跟碰擊、旋轉,很簡單啊。”
金澤滔伸長脖子看人家怎么跳的,動作倒不復雜,就是節奏和動作的協調性讓他為難。
胡央示范著做了幾個動作,金澤滔也跟著做,數年來,他沒一天斷過搏擊術的訓練,身體協調性和柔韌性優于一般人,跟著胡央學步,也有模有樣。
胡央眼睛笑得象彎月,老虎牙都快爬出唇外,笑瞇瞇說:“金區長,你可真有舞蹈的天賦,動作不但標準,而且優美,再做一遍,就能起舞了。”
金澤滔做著舞蹈動作,心里卻十分別扭,讓他曲膝彎臂躬腰,總感覺自己象個小丑。
胡央拍拍手說:“哇,你真是個天才,你來領舞,我是只圍繞著你圍的小天鵝。”
紳士青年站在場邊沒有離開,嘴邊還帶著譏誚,看金澤滔下舞池的動作,就知道他是個旱鴨子,應該從未有過這方面的訓練。
兩人蹁躚起舞,女孩跟他想象的一樣,動作嫻熟,舞姿優美,唯有這個領舞的鄉巴佬生硬晦澀。
丑小鴨跟天鵝站一起,不但丑者愈加丑陋,還影響了胡央這只天鵝的美感。
紳士青年只覺得金澤滔做起踢步,滑步和旋轉這些基本動作,簡直就象舞池里的一只橫沖直撞的鱷魚,讓優美繞行的胡央,看起來更一頭驚嚇過度,發著咯哩咯哩的哀鳴的天鵝。
紳士青年恨不得一腳踢翻鱷魚,然后換上自己這只黑天鵝下池,那才是最完美的配合。
和紳士青年同樣想法的人不少,胡央的動作規范,節奏準確,多年的舞蹈訓練,讓她具備十分專業的舞蹈觸角和音樂節奏,兼且她體態柔美,表情投入,在圍觀者的眼里,美麗不可方物。
這樣的天使面前,鱷魚怎么就不覺得慚愧呢?
努力按照節奏做著動作,感覺自己十分努力和賣力的金澤滔,卻不知道,此刻,他已經成了紳士公敵。
明快的瑪祖卡圓舞曲節奏漸漸地柔和下來,舞池的燈光也開始晦暗,金澤滔傻眼了,周圍的舞蹈者也變成一對對相擁入懷的情侶。
這是舞蹈團開始前的開胃菜,讓觀眾親身感受一下東歐舞蹈的藝術氛圍,明快和柔美,光明和黑暗。
胡央嫣然一笑,拉著金澤滔的手,慢慢地入懷,身體柔軟得就象無骨的蛇。
金澤滔動作比剛才還僵硬,何悅時不時地失蹤,平時,他還能靠著勤奮工作和鍛煉搏擊打發過剩的精力。
但此情此景,讓正值熱血澎湃年紀的金澤滔,對異性的肢體接觸十分的敏感。
胡央抬著頭看微微出汗的金澤滔,剛才的急劇舞動讓她有些氣喘,她半張著嘴,露出半粒小虎牙,那散發著的如蘭吐息全噴在金澤滔的臉上。
胡央在幽暗中發亮的眼睛,噴薄而出的青春氣息,無不挑動著他內心掩藏得很深的。
胡央將柔軟的軀體緊緊地貼近他,金澤滔暗運起搏擊術的吐納氣息,希望能克制肢體的反應。
但此刻身體已經不受控制,慢慢地舉旗出賣了他內心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