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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江流日下

  董明華作為范家外戚,這之前,一直游離于范家核心之外,他家世平凡,進入公安隊伍前一直是軍人,當時也是奉范主席之命轉業從政。

  在越海沉沉浮浮十數年,才在最近因查處呂三娃案,一舉跨入副省級大門,今天,他還是第一次進入這個核心圈子。

  范書記沒有和凌衛國寒暄,直接問:“老人家今晚還好吧?”

  一個家族的興盛,除了子孫昌盛,后繼有人,還要有重量級的人物坐鎮,而南屋的老人,就是范家至今屹立不倒的泰山北斗。

  隨著老人的年歲增大以及身體的日益虛弱,范家將老人的身體視作壓倒一切的大局。

  凌衛國恭敬道:“剛才他還開心大笑了幾聲,心情十分舒暢,現在已經入睡,這一覺應該能一睡天明。”

  范書記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我們也都聽見了,老人家很久沒有這么開心過,有什么喜事讓老人高興至此?”

  這才是在座人們關心的問題,范家核心人物專程從四面八方趕來,全聚于此,自然不是為了討論老人睡眠問題。

  凌衛國斟酌了一下,說:“老人家已經同意,對盧家小子動手。”

  范書記眉毛一跳,但很快就平靜如常,道:“從哪里著手?”

  凌衛國笑說:“查稅,查偷稅,偷稅可恥嘛!”

  范書記也忍不住笑了,贊嘆道:“從查稅入手,從他家小子突破,打草驚蛇,果然好主意,老人家洞察秋毫,高瞻遠矚,這是最穩妥,最主動的辦法。”

  凌衛國尷尬地笑笑,一直沉默的瘦小老人指著他說:“這不是老人家的主意?”

  凌衛國說:“出來時,老人家讓越海的金澤滔明天過來,他要見見。”

  說罷,他朝范書記看了一眼:“這個主意,就是金澤滔建議的,老人家表示贊同。”

  范書記皺眉說:“就是重岳所在永州的那個副市長?”

  范書記正是溫重岳的老丈人,范萱萱的父親。

  凌衛國解釋說:“金澤滔被推薦為財政系統勞動模范和全國勞動模范,最近在京城參加表彰大會,今晚正巧和他碰見。”

  范書記說:“他對重岳,最近不是有些齟齬嗎?讓他現在和老人家見面不太合適吧?”

  聽他的語氣,范書記對金澤滔壓根沒什么好感,連他的名字都不屑一提。

  范萱萱是范書記的掌上明珠,盡管范大小姐未出閣時,就是范家的小魔女,性情古怪,經常言出無狀,但她天生麗質,一顰一笑皆美貌如花,即便范主席都十分偏愛寵溺她。

  愛屋及烏,范書記自然對金澤滔這個敢以下犯上,目無尊長的年輕人不存什么好感。

  董明華忍不住開口為金澤滔辯護:“這也是陰差陽錯,誤會加誤會,推薦南門常務副市長這件事上,重岳對金澤滔就有所誤會,最近又因為被推薦全國勞模一事,誤會更深,永州討論任命他為南門常務副市長,溫重岳是唯一持反對意見的常委。”

  董明華因其性格桀驁不馴,被當時下部隊視察的范主席一眼相中,成了范家的乘龍女婿。

  但也因其性格,在從政仕途跌跌撞撞,一直沒有什么起色,而逐漸邊緣化。

  從個人來說,董明華內心是感謝金澤滔的,當時也是他最先提議董明華借這良機翻身作主。

  此后,在鐵司令和姜書記聯手驅逐外來勢力插手越海政局,又是金澤滔從中牽線搭橋。

  最后,董明華甚至沒有搬動范家一兵一卒,就順利步入副部級省委常委。

  所以,從某種程度來說,董明華能躋身今天的范家核心議事圈,全是金澤滔一力推動。

  不管是出于個人感情,還是出于對范家利益的維護,董明華都不能因為金澤滔和溫重岳的誤會,而將這種成見帶至范家。

  凌衛國也說:“范書記,重岳和金澤滔的誤會,純粹是因為性格上的原因,這個年輕人識大體,顧大局,思路清晰,推動工作很有一套,總體上,這個年輕人很不錯。”

  范書記擺了擺手,說:“大家聚一起不容易,不要浪費時間討論一個不相干的外人,衛國,這一仗很關鍵,你們有什么計劃?”

  相對于金澤滔,他更關心凌衛國即將發起的對盧家小子的圍剿,他在地方任職時間已經太久,范家現在又正處于青黃不接的時候,老人這兩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

  無論是從個人還是從家族考慮,他都要趁老人還健在的時候,發起向更高一級的位置挑戰。

  長江科技案就是最好的契機,老人家最后拍板查處這個案子,確實高屋建瓴,目光如炬,此既為打擊當前經濟金融秩序混亂的利國利民之舉,也是投上所好。

  現在該案竟暴出盧家蜀軍參與其中,對范書記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盧父主政的京城,這兩年和黨政兩大巨頭都不怎么合拍,高層也有意動一動京城的政治格局,現在正處于利益博弈中,而這就是范書記的機會。

  凌衛國有些口渴,干咳了一聲,說:“那邊也有意動一動,但怎么動,還沒有最后達成一致意見,我這不是回來請示范主席和范書記嘛,如果范書記認為可行,我馬上和他們商量。”

  盡管凌衛國說得很隱晦,但在座的都是范家核心,自然心知肚明,那邊指的是當今五號首長,主管黨的紀律監察。

  范書記滿意地點了點頭:“嗯,衛國現在越來越有大將風度,不管誰的主意,老人家點了頭,那就沒錯,你就依此行事吧。”

  直到現在,范書記都不認同金澤滔在這其中的作用。

  凌衛國說:“有一個情況,范書記可能要注意,金澤滔跟我提過,盧陽今晚也在京城飯店,夏家那個還在中青院求學的夏智明,還有幾個世家子弟都在。”

  又是金澤滔,范書記有些不悅,堂堂公安部部長助理,經偵局長,不會什么事都需要這個毛頭小子來提點你吧。

  凌衛國卻看向范書記旁邊的瘦小老人,說:“范部長,可能新宇也在。”

  范主席部隊起家,八十年代中后期的大裁軍,當時在軍中炙手可熱的范家,因為范主席的隱退和軍委首長的暗示,范家也逐漸淡出軍界。

  現在范家二三代基本上都在政界和商界發展,瘦小老人是目前范家在軍界唯一碩果僅存的嫡系直屬,現任總后副部長,去年剛晉升中將軍銜。

  “新宇也在?又是那個金澤滔反應的情況?他跟新宇很熟嗎?”凌衛國的話猶如天雷般,直驚得范書記下意識接連反詰。

  這個時候,范家正磨刀霍霍向盧家,范家的子孫卻跟盧家子勾勾搭搭,這要傳揚出去,其后果不堪設想。

  外人怎么議論不知道,但和范家結成政治聯盟,正準備攜手查處盧家小子的五號首長,若心存芥蒂,不論這合作能不能繼續,都不是現在的范家能承受的。

  范部長嗖地站了起來,范新宇正是他的孫子,他并沒有象范書記那樣沖動質問,但此刻如寒電般的炯炯目光就是凌衛國都忍不住心顫。

  凌衛國小心措詞道:“我也僅是憑金澤滔的描述猜測,他今天應該穿了一件條紋襯衫吧?”

  范部長說話,慢慢地坐了回來,說:“應該是新宇沒錯,他跟夏家那小子來往密切,而且今天穿的正是條紋襯衫。”

  不等范部長說話,旁邊一個中年人就撥出電話,不一刻,這個中年人對范部長說:“爸,是新宇沒錯,我讓人直接接他回來?”

  范部長擺了擺手:“不用做得這么形跡明顯,給他留個言,找個理由讓他自己回來,回來后,學習之余,禁足半年。”

  中年人恭敬應和,旁邊一個穿著藏青夾克的中年人說:“爸,新宇他也不知道盧家的事,有情可愿,再說,新宇和夏家那小子他們都還是學生,盧家子跟他們在一起或許僅是普通的聚會,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了?”

  說罷,還狐疑地掃了凌衛國一眼,言語神態間似是責怪他多管閑事。

  董明華看得清楚,心里暗暗嘆息,范主席身體健朗時,范家在京城多么的顯赫,如今也是江流日下,一代不如一代,很多范家子弟都沉迷于搞內哄,爭權奪利。

  凌衛國不同與董明華,父母都是老,凌家在京城,也算是小有聲名的官宦人家。

  他對范家的歸屬感本來就沒那么強烈,所以,他理都沒理這個中年人的挑釁,而是看著范書記。

  范家的家務事最終還要范書記拍板,范書記淡淡一笑:“盧家子要拖人下水,一頓飯就足夠了,他需要新宇做些什么嗎?”

  藏青夾克中年人這才訕笑著沒有再說話。

  范家老少為盧家子糾纏自家子弟一事煩惱時,金澤滔此刻也為該不該進李明珠的試衣間而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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