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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拱手而降

  許永華喃喃道:“但凡有一絲希望,我都已經積極爭取,事到如今,唯有退避三舍,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還有什么辦法能應對眼前的局面。

  大伯站了起來,拍拍許永華枯瘦的手說:“我以前就說過,現在是法治社會,這種打打殺殺的下三濫事情,不是帶領家族振興,而是將許家帶入死路,你看看許家現在什么情形,大難臨頭各自飛,一團散沙。”

  說到最后,大伯一臉痛心,他凝視著許永華說:“如果繼續選擇對抗,永華,你以為憑你們幾個血肉之軀能對抗國家機器?你們兄弟都是國家干部,是非對錯,就不用我多說了。你繼續喪家犬一樣躲在角落里算計來算計去,哪一天才是盡頭?”

  大伯說到這里,一臉不耐煩的副局長弟弟惡狠狠說:“大伯,你老了,跟不上這個時代了,我就不信,他金澤滔還能三頭六臂,現在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大不了魚死網破,看誰能笑到最后。”

  大伯悲哀地看著許永華,一言不發,顫巍巍地轉身離開,孤獨的背影被西窗的夕陽照映著,顯得那樣的寥廓而悲愴。

  許永華的心卻突然象被掏空了似,空落落的仿佛大難就要臨頭,他一躍而起,伸出干瘦的手掌用力摑向弟弟的臉龐。

  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有點好笑。就這個痞子一樣的弟弟。居然在自己的運作下也能當上工商局的副局長,這到底是干部使用制度的悲哀,還是許家的悲哀?

  弟弟愣愣地看著許永華,卻是不敢閃身,任由許永華的巴掌落在臉上,清脆而響亮地發著“噼啪”的響聲,大伯費力地回頭,疑惑地看著許永華。

  正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忽被打開,門外探進一張戴著口罩的護士的臉,大聲喝斥道:“干什么呢,發出這么大的聲音,不知道這是醫院嗎?”

  弟弟捂著被一巴掌扇得通紅的臉,眼瞳充血,兇狠地瞪著那護士,護士卻絲毫不懼,柳眉倒豎,鳳目圓睜。道:“唷,你以為把眼珠子瞪得跟燈泡似的就是黑社會。不知道現在公安局專門抓愛瞪眼的流氓嗎,再瞪眼,信不信我馬上讓公安把你們都統統抓走!”

  弟弟被護士一頓喝斥嗆得臉sè鐵青,不說他工商副局長的身份,在南門還沒有人敢這樣對他大呼小叫,就是他許家子弟的身份,一般人也要惦量惦量。

  許永華笑笑說:“倪護士,這里沒事,他是我弟弟,脾氣不好,你別在意,我們會注意的,謝謝啊。”

  倪護士這才關了門,關門前還不忘了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然后哼了一聲,揚著頭離去。

  倪護士一手拿著針筒,一手拿著個記錄本,嘴里還不住地嘟囔說:“什么世道嘛,外面公安局滿街抓流氓,流氓卻都跑醫院開會來了。”

  倪護士旁邊一個實習生模樣的女孩伸著舌頭說:“倪姐,剛才那人姓許,還是工商局副局長,連他都敢瞪眼,你可真了不起!”

  倪護士嚇了一跳:“姓許,許家的人?”

  實習生女孩佩服道:“是啊,是啊,躺床上的是他哥哥,還是城關鎮副書記呢。”

  倪護士只是愣了一下,卻不以為然地說:“姓許的算什么,誰讓他們犯了金市長,這下全都躲醫院里來了,不行,我得給金市長報個信,讓他把許家流氓全抓了。”

  倪護士大名倪楊,正是被金澤滔稱呼“娘”,曾經特護小chūn花的小倪護士,倪護士最清楚金市長和許家的矛盾,許一鳴幕后指使的一伙流氓,就曾經將道口臨時攤棚一個老商戶打得足足在醫院里住了一個多月,入院時,金澤滔正巧在醫院看望小chūn花。

  實習生女孩抓著倪護士的胳膊,連珠炮似地發問道:“倪姐,你跟金市長很熟嗎?他真人是不是跟電視上一樣的帥啊?聽說金市長還會武功,是不是真的?”

  正在這時,卻聽一個路過的醫生說:“小倪,主任正找你呢。”

  倪護士應答了一聲,將手中的針筒和紀錄本交給實習生女孩說:“這里交給你,我先走了。”

  實習生女孩羨慕說:“倪姐,一定又是領導住進來點名讓你護理。”

  倪護士苦惱說:“哎,命苦啊,看來晚上的休息又要泡湯了。”

  實習生女孩看她雖然喊著苦,卻是難掩眉宇間的那一分得意,心里暗暗為自己鼓勁道,努力!加油!我一定也能跟倪姐一樣當上護士長,讓所有入院的領導都指名自己來護理。

  卻說許永華待得小倪關上門離開后,才冷冷地說:“打你這巴掌,就是讓你清醒清醒,什么叫尊老愛幼,大伯不管多么老,那也是你我的大伯。”

  大伯并沒有為許永華的言詞所動,而是自嘲地笑說:“永華啊,你到現在還不忘算計啊,大伯今天過來,不是來看你笑話的,也不是來炫耀自己多么的先見之明,你姓許,大伯也姓許,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呀,許家興衰,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到現在你還是沒有勘破。”

  許永華喃喃道:“那大伯你說,我到底怎樣才能扶許家于將頃?”

  大伯盯著許永華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說現在還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你就沒考慮過跟金市長好好談談,據我所知,金市長也并非斬盡殺絕的窮兇極惡之輩。”

  大伯的話如石破天驚,震得病房里的許家宗親兄弟們面面相覷,許永華駭然瞪著大伯,居然讓他去跟金市長好好談談,讓他跟金澤滔曲膝乞降。

  大伯平靜地說:“說到底,是你們做事不地道在前,你們呀,眼里只有許家利益,什么時候眼里有過國家和社會,我真不明白,你們謀著許家的私利,居然還能心安理得地拿著國家的工資,兵不兵,匪不匪,商不商!”

  大伯說完這個番話,就蕭索離開,只留下一屋的許家人,把目光齊齊投向仿佛陷入內心掙扎的許永華。

  許永華表面上還堅守著自己的驕傲,但內心早已經千瘡百孔,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泄氣,許家頃刻間就分崩瓦解,他實在不甘心傾注了數十年心血的許家,就此灰飛煙滅。

  夜深人靜的時候,許永華或許有過跟金澤滔握手言和的念頭,但就是沒有想過有朝一rì,他要向金澤滔拱手而降。

  他腦海里翻檢著和金澤滔一年來的幾次交鋒,從讓馬忠明拉城建局長許家農下水開始,直至指使流氓團伙砸搶老商戶和建設工地,最后更是讓許一鳴赤膊上陣,導演了一場村民上訪圍攻公安局的鬧劇。

  此時,他心里驀地生起一絲悔意,如果從一開始,他許永華能放下偏見,選擇和金澤滔談判,或許事情就是另外一個結局。

  在許永華還在備受煎熬的時候,chūn節過后第一天,就到商業局和城關鎮放了兩把火的金澤滔,連續幾天,安穩地坐在辦公室每天讀報寫字。

  正月十五,元宵節,剛參加全市四級干部大會回來的金澤滔,此刻卻正津津有味地翻著盧海飛剛送進來的黨報,抬頭說:“海飛,對今天陳書記干部大會上的講話有什么想法?”

  金澤滔的話沒頭沒尾,盧海飛一時間有點摸不著頭腦,囁嚅道:“陳書記作了二個多小時的報告,金市長所指什么方面的內容?”

  金澤滔隨開人民rì報,頭版加粗加紅的社論標題《zhōngyāng整頓金融秩序的決心絕不動搖》觸目驚心,金澤滔急急地翻看報紙二版,卻看到一塊豆腐干大小的短訊“長江科技總裁沈永福在首都機場被截獲,隨身攜帶三張身份證和一皮箱現金,據初步交代,沈永福此舉正準備出逃境外。”

  金澤滔嘆了口氣,沒有再細看報道詳細內容,說:“南門集中整治民間亂集資行動也應該取得了階段xìng成果,通知公安、財政和人民銀行相關負責人過來開個短會,另外,問一下裘主任,杜市長現在有沒有空。”

  盧海飛答應了一聲,就準備出去,金澤滔卻問:“剛才不是問你對陳書記的講話有什么想法,你是怎么想的?”

  盧海飛尷尬地搔搔頭,說:“金市長,陳書記的報告內容很豐富,我不知你指哪方面內容?”

  金澤滔愣了一下,伸著手指點著他說:“你呀,缺乏政治敏感xìng,陳書記不是準備在全市推廣干部使用制度改革嗎?你難道就沒點想法?”

  盧海飛還是一頭霧水,金澤滔只好耐心說:“陳書記是借推廣干部使用制度改革,準備在近期調整干部,你在我身邊也有兩年,不能一味埋頭拉車,也要學會抬頭看路,你呀,是時候到基層鍛煉鍛煉,再在機關呆下去,你的腦子都要生銹了。”

  盧海飛愣了一下,有點不知所措地絞著手,訥訥道:“金市長,我這就下去了,你這里怎么辦?”

  金澤滔瞪了他一眼:“我這里怎么辦,還需要你cāo心嗎?有時間還是多考慮怎么盡快適應鄉鎮工作,先有個思想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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