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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流氓進村

  好戲確實還在后頭,公安局到現在還沒配備局長,實行的是政委負責制,羅立新政委接到城關鎮的求助電話,當時也沒有引起重視,僅僅派出少量警力配合城關派出所趕到道口工地現場,這個時候,整個工地都快成火藥桶,雙方都神情洶涌,躍躍欲試。

  李小娃背后左右兩手各執著兩把鐵鍬,說是鐵鍬,更象是兩柄方便鏟,兩眼直直地看著前方。

  薛仕貴舔著腥紅的舌頭,鼻尖都冒著汗珠,微微地喘著氣,兩只缽大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明顯不是緊張,而是興奮!

  李聰明目光呆滯,木然看著前方,只是褲腿邊上,不知什么時候柱著一根手臂粗的木棍,連李良才都站在前頭,棺材板一樣的身板顫顫巍巍,仿佛只要風刮得稍微大些,就能將他帶走。

  東源人中,或許有人緊張,不安,但唯獨沒有人害怕,恐懼,先秦遺民的好戰因子此刻卻刺激得他們熱血澎湃,兩眼通紅,只恨不得大吼一聲,沖上前去,廝殺一陣。

  對李良才這區區十來人來說,對方糾集的數十人,相比較來說,要人多勢眾得多,而且有備而來,個個長刀鐵棍。

  對峙久了,這數十個貌似強大的烏合之眾,明顯已經斗志懈怠,工地方糾集的十來人,有人赤手空拳,有人僅有木棍防身,卻寸步不讓。

  對方有人開始畏葸,有人已經不耐,局面已經危如累卵,只要稍有不慎,一場混戰就不可避免。

  厲志剛也站在這些東源村民后面,大冷的冬天,額頭不住地冒著冷汗,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般惡劣的局面,李良才回過頭來,問:“金市長怎么說?”

  “還沒回話!”厲志剛說話很慢,努力挺直腰桿,讓自己看上去更鎮靜自若,但他自己清楚,藏在褲腿里的雙腳如琴弦般一直顫抖。

  這都是些什么人,孱弱如李良才之流,面對這些兇神惡煞般的肇事歹徒,不但沒有怯意,相反,卻斗志昂揚,只恨不得金市長能一聲令下,他們就可以放開手腳廝殺一番。

  肇事歹徒后面,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穿黑夾克的一個中年人,也被這班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自稱工地保安的人群驚住,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悍不畏死的人們,心里也有些打鼓,揚聲說:“識相的,拿出點誠意,賠償我們村里損失,一切好說,不然,就刀棍下見真章。”

  李小娃嘿嘿說:“夠膽的,就放馬過來,越過工地警戒線,打死人也不償命,沒卵蛋的,娘們一樣,就會尖叫!”

  幾個岔口村民哈哈放肆地大笑,厲志剛見對方隱隱有懼意,受李小娃感染,膽氣也為之一壯,道:“我是城關鎮副鎮長厲志剛,放下武器,有事可以坐下來談,知道不知道你們這是聚眾鬧事,觸犯了法律,要受到法律的嚴懲!”

  厲志剛說得聲色俱厲,不要說這些持械歹徒,就連李聰明都不斷地撇嘴,這話嚇嚇小孩還行,既然人都來了,他們還怕聚眾鬧事?你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反而壞事。

  皮夾克中年人聽了厲志剛的色厲內荏的喊話,反而心里有了底敢,說:“狗屁副鎮長,分明是假冒政府領導,兄弟們,抄了他們,晚上老營村擺酒慶賀!”

  正在此刻,卻聽得遠處隱約有警笛長鳴,厲志剛心里不由一松,應該是金市長動手了,同時,腰間的傳呼機就傳來聲音。

  李良才也注意到他的傳呼機響起,急聲問:“怎么樣?怎么樣?金市長怎么說?”

  厲志剛看了眼傳呼,下意識說:“金市長說,嚴令東源人動手,全都棄了械具,保護好自己,讓工地工人保持克制,受傷工人趕緊送醫,損失點財物不算什么。”

  傳達完金市長的指令,厲志剛也呆住了,就他的了解,一年來,無論面對什么困難局面,沒有見他這樣干凈利落放棄過,從來都是強勢輾壓,不管是非法集資戶沖擊地委大院事件,還是處理打擊砸搶臨時攤戶,甚至是拆除臨時攤棚,哪一次見他猶豫退縮過?

  李良才卻趕緊說:“金市長說了,趕緊扔了械具,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慢慢后退,確保大伙兒安全。”

  厲志剛看李良才這些人氣勢洶洶的模樣,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甚至擔心他們懷疑自己亂傳圣旨,但此刻,見李小娃等人都遠遠地將械斗工具扔在一邊,剛才和鬧事歹徒對峙呈散兵狀的陣型也很快圍攏在一起。

  厲志剛還在發愣,李小娃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說:“咦,厲鎮長,你咋還發呆呢,金市長都讓我們退了,你咋不服從命令呢?”

  厲志剛這才發現周圍十來個東源人都飛快地往工地內退去,自己卻孤零零地還站在前沿和對方幾十號大漢對峙,連忙把棍子一扔,跟著李小娃轉身就跑,邊跑還邊問:“李村長,你們怎么說退就退呢?”

  李小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打仗不都有進有退嗎?”

  看李村長藐視的眼神,似乎在嘲笑自己居然連這個都不懂,厲志剛一個趔趄,差點被腳下的鋼筋拌倒,幸好李村長在旁邊架了一把。

  和幾十個流氓打架,說難聽點就是流氓斗毆,說婉轉點,就是持械群斗,這能說打仗嗎?

  對面的鬧事歹徒卻興奮地嚷嚷:“退了,這些土老帽嚇退了!”

  也有人擔心說:“似乎城里傳來警笛聲,是不是公安過來了?”

  黑夾克中年人也進退兩難,難得這群人退卻了,正是逞一番兇威的時候,卻又擔心公安來人。

  旁邊一個綠豆眼年輕人出了個主意,說:“大劉哥,公安警笛每天都會叫上兩回,也不定就是奔這里來的,我們若是就這樣灰溜溜退了,那以后南門還有我們混的地方?再說,我們盡量不打傷人,搶些財物就撤,公安也拿我們沒轍。”

  大劉哥大喜,拍著年輕人的肩說:“綠豆沙,讀過書就不一樣,有見識。”

  綠豆沙嘿嘿有點受寵若驚,旁邊有個大塊頭不悅了:“不打人不傷人那還算流氓?大劉哥,今個兒,怎么也得放放血,樹樹威,不然,道口這一帶以后我們說話還有誰聽?”

  大劉哥又猶豫了,綠豆沙連忙反駁說:“現在都什么年代,流氓也要講文明,講禮貌,打打殺殺那都是低級流氓。”

  大塊頭不屑地伸出兩根蘿卜的手指點著綠豆沙的胸口,一使勁,綠豆沙吃不住勁,連連后退,被腳下的磚塊絆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氣又急道:“你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流氓!”

  大塊頭挺著鐵板一樣的胸脯,嘎嘎怪笑:“我就是流氓,而且還是低級流氓,就打你了,你倒是用文明禮貌還手啊?!”

  大劉哥見對面的東源人都跑得看不見人影了,而遠處的警笛聲似乎越來越近,瞬間作出決定:“去去,別他的窩里斗了,趕緊進去看看有什么值錢的。”

  大塊頭哇哇叫著沖在前面,用手中鐵隨手棍砸開一間工棚,里面空無一人,倒是留著一些財物,得了甜頭,這些自稱流氓的歹徒很快忘了剛才和他們對峙的土老帽和身后的警笛聲。

  綠豆沙比大塊頭機靈多了,他沒有一窩蜂涌進大塊頭砸開的工棚,而是先仔細察看每個工棚的結構,最后發現,其余工棚的窗戶都是木窗,唯有最末一間卻裝著鋁合金窗。

  再抬頭看屋頂,這間工棚的屋背卻伸出一根電視天線,心里不由一喜,自詡講文明禮貌的綠豆沙是不屑攜帶棍棒的,隨手從窗臺下拾起磚塊,用力一砸,破了玻璃。

  綠豆沙四處張望了一下,沒發現有人注意,伸開窗戶,拍著窗臺自言自語說:“這間一定是包工頭的房間,這下發財了。”

  在離著這間包工頭工棚不遠的地方,李良才卻幸災樂禍笑著:“這下,暴發戶要破財了,流氓進村,那是要雞犬不留的。”

  旁邊的李小娃唉聲嘆氣:“本來還指望過年回家前還能再敲上幾桌酒席,八成泡湯了。”

  一邊的李聰明咬牙切齒著不知轉著什么腦筋,綠豆沙頭一彎腰正想竄進窗戶,卻聽得身后有人拍著手,得意道:“綠豆沙,我說過,讀過書就不一樣,有見識,不錯,不錯,你咋知道這工棚是包工頭的住所。”

  綠豆沙還伸進半個頭的身子一僵,苦著臉回頭說:“大劉哥,你老人家在啊,我是瞧這窗戶是鋁合金做的,屋背還插著根電視天線,工地上,除了工程包工頭,誰還有這能耐在工棚里裝電視?”

  大劉哥龍心大悅,想去拍綠豆沙的肩膀,綠豆沙心里害怕,頭往里一縮,大劉哥只拍到他肥碩的屁股,說:“不但有見識,還有文化,說得象那么回事,都說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還真是可怕,這回,怕是這個包工頭要大放血了,手腳利索些,進去先開門,得到錢物,分你一成。”

  綠豆沙被大劉哥親熱地拍著屁股,渾身直哆嗦,全身汗毛都直豎,一邊恐懼著,一邊暗罵,媽的,我不當流氓了好不,真他媽的的嘴賤,沒事自言自語什么,多說了一句話,到嘴的肥肉就縮水了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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