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張的說,葛朗泰侯爵是個好演員,而一個好演員的最高標準,就是在投入表演的時候,甚至都會忘記自己是在表演。
所以,在議會的大廳中,當葛朗泰侯爵揮灑著汗水,扮演一個慷慨仁慈的慈善家時,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動得熱淚盈眶,甚至都想給自己送上鮮花…
直到,那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白臉,突然熱淚盈眶的沖出來打斷!
當然,雖然心里充滿了遺憾和不滿,但是看到這個小白臉很崇拜的看著自己,葛朗泰侯爵還是保持著微笑,很有耐心的問道:“年輕人,我似乎從來沒有見過你?”
“是的,我剛剛來到群島。”林太平像個真正的仰慕者那樣,緊緊握著葛朗泰的手,“不過,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認識我的未婚妻嗎?”
“未婚妻?”葛朗泰侯爵怔了一怔,順著林太平的視線望去。
剎那間,他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了,眼中閃過了惡毒的光芒,但也僅僅是過了一瞬間,這位侯爵大人突然就恢復正常,并且露出那種極為驚喜的表情,激動顫抖著迎上去:“克麗絲汀,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滿分的完美演出!林太平佩服得五體投地,附近的那些貴族平民更是深深感動,心道誰說侯爵大人曾經做過那種惡毒的事,看看他眼角閃耀的晶瑩淚花吧,那簡直是發自內心的激動和感慨。
當然,克麗絲汀絕對不會這樣認為,她微微皺起眉頭,無法掩飾厭惡的后退幾步:“叔父,我們又見面了,看起來你似乎很高興?”
“當然很高興,我的孩子,還有什么比你回來能更令我高興的?”葛朗泰侯爵激動得渾身顫抖,并且虔誠的抬起頭,“感謝仁慈的諸神,他們把你又送回了我的身邊…我親愛的孩子,為什么你回來不告訴我,你這次回來了就別再走了。”
“如您所愿,我不會再離開了。”克麗絲汀再次躲過他的擁抱,冷冰冰道,“事實上,我這次不僅會留在象牙島,而且還會繼承家族的一切,成為菲利特家族的真正主人!”
這句話,如同一枚重磅的深水炸彈,頓時讓整個大廳都喧嘩起來,即使葛朗泰侯爵的演技如何了得,但此刻還是險些無法控制情緒,以至于臉上的微笑都僵硬了,“我的孩子,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繼承你父親留下的遺產?”
“有什么問題嗎?”克麗絲汀毫無畏懼的揚起頭,冷靜而堅毅的注視著對方,“我的父親已經去世很久了,我作為他的長女,難道不應該繼承他的遺產嗎?”
“當然,當然可以。”葛朗泰顯然還有點措手不及,不過作為一位優秀的演員,他還是很快就冷靜下來,并且滿臉無奈的嘆了口氣,“但問題是,你的父親,似乎并沒有留下多少遺產,所以…”
“是嗎?沒有多少嗎?”克麗絲汀挑了挑眉毛,卻又很快平靜道,“但我似乎記得,我父親生前的時候,至少擁有一座莊園、兩間商鋪、以及面積超過三百畝的葡萄種植田…葛朗泰閣下,您能不能告訴我,這些資產現在去了哪里?”
幾乎是下意識的,執政廳里的所有人,都很整齊的轉過頭去,看著葛朗泰。
沒有任何驚慌,葛朗泰輕輕嘆了口氣,滿臉同情的回答道:“我親愛的孩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并不知道真相…實際上,你的父親在生前因為貿易失敗,欠下了一大筆債務,而在他死后,我不得不變賣那些資產,而且自己還拿出不少,幫他還清了債務。”
如此平靜的敘述著,就像是在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又轉頭面對大廳里的所有人,神色淡然的舉起右手:“我知道,最近一直有不利于我的傳言,但如果有人不肯相信的話,可以隨時去我那里,那里還有詳細的債務清單…關于這一點,我可以向諸神發誓!”
不得不承認,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完美到了極點,以至于在場的數百位聽眾,都不由自主的相信了大半,甚至還有幾個狂熱的崇拜者直接高呼起來:“侯爵大人,我們相信您的話,像您這樣仁慈高尚的紳士,怎么可能會做出那種錯事?”
“不,我還是做錯了。”葛朗泰輕輕嘆息著,悲傷的眼中微微泛紅,“我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答應哥哥,幫他隱瞞這個不幸的消息,好讓克麗絲汀過得快樂一點…如果,如果早知道這樣會傷害到克麗絲汀,造成我們叔侄之間的誤會,我當時就應該考慮得更清楚。”
這是完美的表演,微微泛紅的眼睛,哀傷但又堅定的目光,簡直是無可挑剔,在場的數百名聽眾面面相覷,頓時又相信了幾分,甚至開始同情起這位侯爵大人了。
“偽君子!”克麗絲汀緊緊握著拳頭,指尖因為過于用力而變得蒼白,看著對面那張虛偽惡心的老臉,她真的有種沖動,想要不顧一切的砸過去。
啪!啪!啪!
但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中,林太平突然再度拍著雙手,露出了惡魔般的微笑:“精彩,真是精彩的故事,但我有一點怎么都不想通——唔,據我所知,克麗絲汀父親留下的莊園,包括三百畝葡萄種植田在內,似乎好像還一直由您在管理吧。”
是的,在聽到這個提問以后,執政廳中頓時響起了輕微的議論聲,沒錯,也許店鋪和珠寶首飾都賣掉還債了,但那位大人留下的葡萄酒莊園好像一直都在,事實上在半年之前,葛朗泰侯爵還出售了一大批葡萄酒,從中獲得了豐厚利潤。
剎那間,葛朗泰的臉色微微變化,但在目光閃爍之間,他很快就恢復了冷靜:“當然,年輕人,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格里高地上的那座葡萄酒莊園一直都在。”
“所以?”林太平笑瞇瞇的摸摸下巴,“侯爵大人,您千萬不要告訴我說,就連那座莊園也被歸到了您的名下,或許連地契上的名字都改掉了。”
“當然沒有。”葛朗泰沒有任何驚慌,平靜如常的回答道:“事實上,那座莊園一直都在克麗絲汀的名下,我只是在幫克麗絲汀經營,如果你們不相信,隨時可以去查地契。”
“是嗎?”林太平很滿意的點點頭,“那還等什么呢?既然那座莊園一直都在,我們不如現在就去看看,順便晚上就住在那里。”
這么說著,他直接拉起克麗絲汀的手,就要往門外走去,葛朗泰侯爵微微變色,突然在后面輕呼一聲:“等等,我還沒有說完…克麗絲汀,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那座葡萄酒莊園雖然還在,不過幾個月前,它被別人強行占據了。”
“強占?”克麗絲汀轉過頭來冷笑一聲,譏諷反問道,“我還真的沒有想到,在象牙島上,居然有人敢強占我們家族的資產?”
“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葛朗泰滿臉無奈的攤開雙手,眼中閃爍著狡猾的光芒,“事實上這幾個月來,我曾經多次派人和對象交涉,但那些家伙根本不講道理,而且擁有很強大的實力,即使是我也無能無力。”
“是嗎?”克麗絲汀緊追不舍的問道,“我倒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這么厲害?”
“唔…”葛朗泰若有所思的摸著胡須,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終于猶豫著回答道,“好吧,也許我不該說出那個名字,但那群家伙自稱為——血牙傭兵團!”
血牙傭兵團?在這個詞脫口而出的一瞬間,整個執政廳里的人都愕然無語,不少人更是忍不住驚訝道:“該死的,居然是那些蠻不講理的家伙?難怪,難怪他們連葛朗泰大人都不放在眼中。”
是的,也難怪他們會如此驚訝,要知道那個血牙傭兵團,是號角海域的著名傭兵團,多年來出生入死歷經血戰,擁有兩百多名傭兵,全都是經歷過血火戰場考驗的,而身為傭兵團長的青狼,更是一位青銅中階的重甲騎士。
事實上,血牙傭兵團之所以會出現在象牙島,也正是因為接受了執政官的聘請,幫助象牙島抵御海盜潛入偷襲…然而,這個傭兵團顯然不怎么好說話,在來到象牙島的幾年里,他們制造了好幾次沖突,如果不是因為背后有某位大人物撐腰,恐怕早就已經被驅逐趕走了。
正因如此,在聽到血牙傭兵團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整齊的轉過頭,滿懷同情的看著克麗絲汀,可憐的孩子,在那群蠻不講理的可怕傭兵面前,別說是葡萄酒莊園,就算是一顆葡萄也別想拿回來。
“所以,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了?”克麗絲汀微微低下頭去,憤怒的火焰在眼中燃燒,即使用膝蓋去想也知道,那個該死的傭兵團,肯定和葛朗泰達成了某種勾結,而且早就布置下了這個卑鄙陷阱,等著自己無奈的往里面跳。
不拿回莊園,就只能看著葛朗泰繼續侵吞強占,奪走父親的最后遺產;而如果試圖奪回莊園,就要面對那些蠻橫粗暴的傭兵,那些家伙早就被葛朗泰收買,就等著自己愚蠢的送上門去,然后在混亂中一個“失手”…
“恐怕是這樣,一方面他們很強大,另一方面我們也要靠他們防御海盜。”葛朗泰無奈的嘆了口氣,神情顯得那么心痛,“聽著,我親愛的孩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很想幫你奪回葡萄酒莊園,但我真的無能為力,那群家伙的武力實在是…”
“武力?誰說要用武力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突然毫無征兆的響起,也讓整個執政廳里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轉頭望去。
在他們的驚訝視線中,林太平很認真的整了整衣領,又輕咳幾聲,然后一本正經的舉起手——
“其實,我是一位談判專家,我最擅長的,就是…以德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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