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濕潤的海風拂過黑色土地,當金色的陽光灑落在銀色海岸線上,沉睡了一整夜的象牙島,如同千百年來的每一個清晨那樣,開始展現出它的繁華和生機。
早晨八九點鐘,象牙島上的繁榮港口,已經呈現出一派火熱忙碌的景象,來自號角海域各地的商船,在深藍色的港口中裝貨卸貨,種族各異膚色各異的游客商人們,從這里下船踏上象牙島的土地,正式開始他們的豐富生活。
沿著繁華的商業街一路向南,在象牙島最中心的區域,矗立著一座銀白色的巍峨建筑,十二根巨大的圓形石柱,支撐起宛如揚帆海船的廣闊殿堂,潔白的百合花在殿堂前鋪展盛放,象征著象牙島的自由民主精神。
毫無疑問,這里是掌握著象牙島最高權力的議會,每一位象牙島的合法公民,都會在競選日的那一天來到這,投下自己莊嚴肅穆的一票,而那些想要角逐最高權力的參選者們,也會將這里視為自己的戰場,在議會前的自由高臺上發表競選演說。
此時此刻,就有一位戴著銀白色假發的伯爵大人,正站在高達六米的石臺上,對著聚集過來的數百位民眾,熱情澎湃的揮舞著手臂——
“公民們,公民們,我,誠實的安德森伯爵,在這里向你們鄭重的承諾,如果我能成為下一任議員,我一定會提出提案,大量減免賦稅,讓大家獲得更多的福利,并且組建最強大的艦隊,消滅那個該死的海盜頭子小丑…”
“看到了吧,這就是政治家。”林太平從馬車的車窗里探出頭,看著那位激情四射的安德森伯爵,很認真的總結道,“政治家的話要是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不,都會登月了。”
幾個小時前,他剛剛到達了象牙島港口,借助著圓舞曲之夜披風的幫助,一大群牛頭人和暗精靈都偽裝成了普通人類侍從,這讓他和克麗絲汀很順利的通過檢查,以游客的身份進入象牙島,并且前往議會進行申請登記。
人潮洶涌的議會門前,這輛普通馬車看起來毫不起眼,所以當他們踏上議會的臺階時,除了幾個貴族下意識轉頭,為克麗絲汀的美貌而驚艷之外,就再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這里的一切,都沒有怎么改變過嗎?”克麗絲汀心情復雜的望著四周,眼前的這種熟悉景象,讓她不由自主的陷入茫然,想起了很多美好往事。
多年前,當自己還是個懵懂少女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這座殿堂的臺階上發怔,嚴肅而果敢的父親,在辦公室里忙著處理各種政務,而溫柔慈祥的母親,則是會靜靜微笑著,在陽臺上溫柔的凝視著自己。
但這一切,卻終究如同脆弱的水晶,在短短幾年后就被擊得粉碎…永遠不會忘記,當那個滿臉慈祥微笑的叔叔,如同救世主那樣走進家族大門之后,所有的美好都粉身碎骨,噩夢就從那一刻拉開了序幕。
“安啦,從今以后,我們將成為那家伙的噩夢。”林太平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露出那種惡魔般的微笑,帶頭走進了議會大廳。
大理石廳堂的噴水池旁,滿臉得意的中年書記官,正夾著一根雪茄,和幾個貴族炫耀自己的投資眼光:“是的,是的,我剛買下那座小島,包括島上的所有產業…唔,五千金幣,確實有點貴,但這是一筆很不錯的投資,也許過幾年我能翻倍賣出去?”
這么得意洋洋的吹噓著,僅僅幾秒鐘后,等他看到林太平和克麗絲汀正朝這里走來,就立刻重新板起面孔,用那種官僚的標準語氣問道:“這位先生,早上好,請問有什么我可以幫助您的嗎?”
“當然。”林太平遞過一根雪茄,然后把身旁的克麗絲汀推上前去,“是這樣,我的未婚妻,曾經是這座海島的公民,現在她重新回到這里,希望向議會提出申請,繼承父親留給她的遺產。”
“未婚妻?”克麗絲汀頓時滿臉紅暈,突然有種恨得牙癢癢的感覺,至于跟在后面的夜歌,則是很幽怨的豎起尖耳朵。
事實上,就連那位中年書記官,也不由得有點愕然失神,直到很久以后,這才恍然大悟似的拿起了鵝毛筆:“沒問題,只要資料齊全,這位小姐可以隨時繼承遺產…那么,尊敬的小姐,請您登記一下基本資料,請問您的姓名是?”
“菲利特.克麗絲汀。”克麗絲汀輕聲的回答。
“好的,菲利特…”書記官下意識的進行登記,只是僅僅寫了兩個字,他突然就驚愕的抬起頭,古板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等等,菲利特家族?您是,您就是菲利特家族的那位…”
無怪他會這么驚訝,托最近那個謠言的福,很多人都重新想起了菲利特家族的往事,而作為菲利特家族的長女,克麗絲汀的名字也被多次提起。
所以此刻,在確定眼前的這位美麗小姐,正是那位據說早已失蹤的菲利特家族長女時,中年書記官不由得滿臉驚愕,簡直懷疑自己的聽覺出現了問題。
“是的,我就是菲利特家族的長女,也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繼承人。”克麗絲汀很鎮定的回答,原本還有些慌亂猶豫的心情,在此刻隨著菲利特家族的名字再度被提出,突然就變得平靜而堅毅。
這一刻,整個大廳都出現了輕微混亂,附近的貴族商人全都驚愕的轉頭望來,更有幾個人竊竊私語著,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唔,真是有趣啊,如果葛朗泰侯爵知道這件事的話…”
“葛朗泰大人!”就在這個時候,執政廳門外突然傳來了驚喜的呼聲。
這么巧?剎那間,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滿臉古怪的面面相覷,緊接著不約而同的轉頭望去——
就在執政廳門外,一位相貌堂堂的老貴族剛剛走下馬車,正在管家的攙扶下,帶著淡淡的微笑,不疾不徐的緩緩踏進大廳——
這位滿頭銀發的長者,有著優雅從容的貴族氣質,雍容華貴的相貌無可挑剔,雙目中蘊藏著仁厚而不失威嚴的光芒,在數百雙目光的注視下,他依舊從容不怕的微笑著,散發出那種令人感到親切而又肅然起敬的氣質。
總而言之,這是一位哪怕初次見面,也足以讓人在瞬間折服信任的紳士,事實上在他緩步經過的地方,周圍的平民們都不約而同的讓出通道,并且很整齊的脫帽致敬——
“葛朗泰先生,您真是個大好人,感謝您上個月的援助,讓我們一家能熬過這個艱難的冬天。”
“侯爵大人,謝謝您為養老院所做的一切,幾十位老人委托我,一定要向您表達最最真誠的感謝。”
“葛朗泰大人,您還記得我嗎?幾天前我遭遇那場不公的時候,全靠您站出來仗義執言,我發誓在下個月的選舉中,我一定會為您投上神圣的一票!”
如此如此,在短短不到三十米的距離中,葛朗泰受到了幾百名平民的夾道歡迎,而面對著那些潮水般涌來的贊美和感謝,他一直都保持著溫和謙遜的態度,很有禮貌的逐一回復。
“那就是你的叔父?”林太平輕輕摸著下巴,看了看身旁面色嚴峻的克麗絲汀,“哇哦,他看起來很受歡迎,簡直是道德楷模和全民偶像嘛。”
“別被他的外表欺騙。”克麗絲汀緊緊握著拳頭,指甲甚至都已經因為極度的憤怒,深深的刺入了皮肉中,“那個偽君子,卑鄙到連一把牙刷都不能交給他保管。”
沒錯,林太平很有同感的微微點頭,一個人如果太過完美,那就太過于虛假了,而眼前的這位葛朗泰侯爵,簡直已經不是完美那么簡單,只差在身后放個照明術,就可以直接去扮演諸神的使者了。
事實上,那些平民對葛朗臺侯爵的崇拜,簡直都已經到了瘋狂的程度,甚至還有一個金發男子很感激的沖上去,向他獻上最崇敬的吻手禮:“葛朗泰大人,您真是位大好人,感謝您的慷慨幫助,如果沒有您,我真不知道我的母親會不會…”
“不需要這樣,孩子,不需要這樣。”葛朗泰溫和的微笑著,輕拍著金發男子的肩膀,“是你母親的虔誠,感動了諸神,而我只是在冥冥中,聽到了諸神的旨意,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多么仁厚而謙遜的老者,周圍的平民們更加感動,而那位金發男子更是熱淚盈眶,顫抖著取出一袋金幣:“尊敬的大人,我知道這點錢根本不夠您支付的醫療費,但這是我這段時間辛苦工作賺來的,請您務必收下,否則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不,孩子,我不需要你的回報。”葛朗泰繼續微笑著,溫和而堅定的拒絕了報答,卻又輕輕嘆了口氣,“事實上,如果你堅持的話,那么我建議你把這筆錢,捐贈給那些孤兒,而且我也很樂意再附上五千金幣,作為對那些可憐孩子的慰問…”
仁慈!謙遜!善良!正義!睿智!慷慨!
此時此刻,看著葛朗泰侯爵散發的光輝,整個大廳突然都變得鴉雀無聲,那些平民不由自主的眼角濕潤,那些商人自慚形穢的向后退去,而幾個原本幸災樂禍的貴族,也不由得露出幾分慚愧神色,隱隱覺得自己的內心太過卑劣了。
啪!啪!啪!啪!啪!啪!
但就在這莊嚴神圣的寂靜中,清脆的鼓掌聲突然響起,正沉浸在感動中的人們,不由得微微愕然,下意識的齊齊轉頭望去。
這一刻,在幾百雙驚愕目光的注視下,林太平熱淚盈眶的迎上去,一把抓住葛朗泰侯爵的手,滿臉崇拜的用力搖晃著——
“太感動了,侯爵大人,您真是個大大大好人啊…那什么,要我發個小金人給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