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寞這番擔心卻是出自心底,他雖和這阿九相遇不到半日,卻不忍心見他被這男子所欺,心想若是萬一那男子突然發難。自己也修為雖弱,也不能袖手旁觀。
那落魄男子只是淡淡的看了阿九一眼,便又喝起就來,也不說話,好像阿九并非在和他說話一般。
阿九心下卻極是惱怒,她何曾受過這樣的氣,她父親對她極是寵愛,偶有嚴厲,卻經不住她軟語相求,可說是連重話都極少說過。父親的朋友也好,弟子也好,對她也是尊敬有加,又哪里像這落魄男子一般,來個不理不睬。她嗔道:“你這人好生奇怪,人家和你說話,你倒是理也不理,這又哪是大丈夫行徑,我看,你如今這般模樣,也算是自有報應!”
話音未落,陳寞大呼不好,連忙上去,扯了扯阿九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對這有些神秘的男子,他們連他底細都不知道,阿九這樣對他說話,一個不慎,便會惹怒那男子。
見陳寞上前相勸,阿九卻絲毫不當回事,對他說道:“我說你這人,怎么如此膽小,我看,這男子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好心好意過來勸阻,卻被奚落一頓,陳寞只好干笑,也不再相勸,默默的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阿九本以為這樣說來,那落魄男子定會有所反應,不管是發怒也好,出手也好,總歸不會像現在這樣,如個癡呆一般。
然而并未如她所想,這落魄男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這次來的更干脆,就像那老僧入定般,連眼睛都閉上了。
這人涵養倒是極好,陳寞心下想到。
不過阿九顯然不會這么想,見自己碰了幾次釘子,都因這男子性格古怪,當真是越想越氣,一怒之下,竟使出那落葉掌,向這男子攻去。
陳寞尚來不及制止,這阿九便閃電般出手,他對這技能雖不精通,但一看便知,阿九乃是經過良師指點,一招一式,無不極具威力。這落葉掌他可是領教過,若非習練這天玄錄,星辰之力護體,恐怕也要受那重傷。
可這男子卻依然那般淡定,面對阿九這威勢甚大的一掌,竟連眼都未曾睜開,突兀間,這男子竟消失在兩人的視線里,阿九這一掌已然攻出,來不及收回,那旁邊一棵大樹卻被這一掌打搖晃不止,葉子紛紛落下。下一刻,那男子卻又突然出現,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見此情景,陳寞和阿九都是震驚不已,要知道,似這般憑空消失,可又是極高的造化了,阿九不知道他父親能否做到,只知道能有這般造化的,修為怕是已在那聽天之境。而陳寞也沒看過公孫陽施展這一招,想來,這男子的修為,可真是恐怖如斯。
愈平淡,愈能見神奇,這落魄男子又喝了一口酒,好像只有這袋子中的酒,才是他活著的全部意義。阿九也沒了半分脾氣,面對一個比他爹修為可能還高的家伙,自己還能做什么。
陳寞對她使了個臉色,意思是兩人快走,那男子沒來追究,已是幸事,萬一他待會追究起來,他們決計討不得好去。
阿九也是這般想來,今日連連受挫,實在是從未有過之事,看來父親說的很對,這修道之人中,高手實在是太多,可能就在這市井之中,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地方。若是遇到那歹人,自己恐怕便有大麻煩。
說的再多,終不如讓她親身經歷。不過阿九運氣甚好,無論是在那茶鋪還是遇到這落魄男子,都是點到即止,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就在兩人欲走之時,那落魄男子突然開口道:“你們兩個小鬼,這樣便想走了嗎?”
陳寞暗暗叫苦,看來終于還是驚動這男子,他一會若是出手教訓,就憑他們兩個,恐怕連反抗的可能都沒有。
阿九卻不似陳寞這般顧慮,看這男子開口說話,心里竟極為高興。望著那胡子拉碴的男子,說道:“敢情你不是啞巴,會說話啊,我還當你口齒不清,不能言語呢。”
那男子淡淡道:“我自然是會說話的,不過你們兩個小鬼似乎對我感興趣的很啊,很久沒人陪我說話了,我看你們兩個也投緣,不如坐下,陪我聊聊如何。”
阿九自是喜不自勝,這男子又如此修為,卻又不肯顯山露水,偏要裝作這落魄模樣,想來,必定是有什么極為隱秘的事,才令他如此。
陳寞也頗為好奇,在他印象里,這修道高深之人無不重視儀表,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似這男子一般落魄,到真是大出所料。
待得兩人坐下,那男子喝了一口酒,悠悠嘆息道:“都是輪回啊,這許多年來,想不到我還是參不透,看不開,眼下,卻是時日無多了。”一股悲傷的氣息自他身上涌出,其實他年紀并不大,可是這番話說來并無半點造作,二人聽來,倒是深有感觸。
“你心里是不是裝著什么事啊,又怎么會在這里待者,你的修為,至少也可在大門派里做個長老啊。”阿九問道。
那男子輕輕一笑道:“什么門派,什么長老,我早已不在意,自從那事以后,這些東西,又算的什么?”
看來這男子竟是對這塵世看的極淡,似乎沒有任何事物能讓他提起興致一般。當然,除了這酒。
他看著陳寞,笑道:“這位小兄弟可會飲酒?”說罷,將酒袋遞于陳寞。
陳寞本是好酒之人,可謂無酒不歡,他也最討厭那些繁文縟節,當下也不計較,拿起酒袋就是咕咚一口。這酒他以前并未喝過,入口極烈,嘴里就像被灼燒一般,不過喝下之后,那股濃郁的酒香,直讓人回味無窮。擦了擦嘴,陳寞將酒袋遞給那男子,贊道:“當真是好酒,那劍南燒春也不能與之相比。”
落魄男子見陳寞酒量甚好,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兄弟酒量深不可測,白某佩服佩服啊。”
他笑起來,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那落拓的笑容看在阿九眼里,不禁涌起一股心酸。
原來這男子姓白,陳寞想到,能將如此烈酒當水一般喝,這白姓男子倒也是那酒中豪杰。當下對那男子生出幾分好感。
阿九笑道:“你是哪個門派的?師父是誰?是不是得罪了門派中的高人,所以才落得如此?”
那白姓男子淡淡說道:“門派嗎?我早已忘記,自從那事發生后,我對這些,已不在意了。”
陳寞心下想到,看來這男子和他自己所猜測的一樣,就是不知他身上到底背負著怎樣的秘密。
沒等兩人開口相問,那白姓男子便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位若是不介意,就隨我來吧。”
兩人相對望去,點了點頭。若是這男子有害他們之心,早就動手了,在陳寞看來,他許是很久未與人接觸,這才想和他們兩人聊上一聊。不過,他要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