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看到丹尼爾一本正經地介紹著自己的時候,薩博不禁傻眼了:"他們送來一名孩子,當我們的上司?!"
"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佩特魯斯把自己的臉埋在報紙后,在旁陰險萬分的笑著。這家伙估計從一開始就知道些什么,只是故意沒有跟薩博說而已。
"有問題嗎,先生?"白銀騎士丹尼爾走進辦公室,有點不高興的反問道。
"沒沒有"灰兔人支支吾吾地答道。他都不禁開始同情起丹尼爾來了。那家伙看上去明明只是十幾歲的少年,十幾歲就當上了白銀騎士真是年輕有為,卻被送進來七十三小隊里當領導嗎。這小隊里一群妖魔鬼怪,怕不是要把這名少年生吞活剝,直到他身敗名裂自退出騎士團為止 但這事和薩博完全沒有關系,或許他根本不該去管。丹尼爾會被安排到這樣的小隊里,上頭肯定是有所考量的。或許上頭的某些大人物本來就討厭這名快速上位的白銀騎士少年,想趕快整死丹尼爾呢。
薩博只是個小人物,他知道很多事情不該他管就不能去管。所以他甚至沒有把這件事戳破,而是勉強擠出一個苦澀的微笑,對丹尼爾道:"沒有問題,老板。恭喜你榮升白銀騎士,也希望你能夠早日立下更多的戰功,不斷晉升。"
"客套話就免了。"丹尼爾四下張望:"七十三小隊里就你們兩個嗎?應該不會吧?剩下的騎士呢?"
"嗯,我們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七十三小隊的人數只有其他小隊的一半。"灰兔人青年薩博機械性答道:"除了我,薩博帕沃爾克,以及那邊的崔科佩特魯斯大叔以外,還有另外一名騎士,就三人。那位缺席的騎士叫瑪法,她請病假了。等她日后歸隊,你還是親自和她談談比較好。"
"精英"薩博說話的時候能夠明顯地聽見佩特魯斯大叔在忍笑,那是一種充滿絕望的低聲嗤笑,但或許只有局內人能夠聽懂。
"明白了。人數少不是個問題。"丹尼爾來回打量著灰兔人青年:"你是兔人我聽說過大不列顛和獸人聯軍的文化交流計劃,既然你在這里,這個文化交流計劃果然是真有其事咯?"
"對的,真是很棒的計劃,讓我見識到了幽暗地域之外的世界。"薩博客套地賠笑答道,雙眼早已瞇成兩道縫。他實在做不到在假意賠笑的過程中還能巧妙地把眼中的莫大殺意掩飾過去,干脆就把眼睛閉上,讓對方看不見好了。當初懷著希望而來的他,實際到了大不列顛之后才發現這只是個夢幻泡影,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憎恨這個該死的交流計劃——而丹尼爾這個蠢貨卻哪壺不開提哪壺。
"是嗎。真不錯。至少我的隊友里不用清一色是人類了。"然而丹尼爾根本沒法察覺到薩博的話中隱含的殺意,還在得瑟。
這時年輕的灰兔人正在用吉普塞族的語言在心里帶臟咒罵過丹尼爾幾百遍,恨不得這名白發少年馬上被撤職查辦,或者被佩特魯斯逼瘋,或者被搞得身敗名裂了。
"那么,今天就先到這里吧。"丹尼爾搔了搔頭,仿佛什么都感覺不到,當然也感覺不到薩博心中的惡毒咒罵,"上級要你們在這種時候值夜班,是為了安排我們晚上見一次面罷了。現在要辦的已經辦妥,你們可以放工回家了。明天早上才是七十三騎士小隊正式執勤的時刻,你們要準備好。"
"當然。"薩博敷衍地答道,把手機塞入褲袋,從座位上爬起準備走人。卻也就在此時,他的雙腿因為久坐而一陣酸麻,站都站不穩就啪的一下摔地上,跌得十分狼狽。
"嗯呼呼呼呼呼呼——"還在那里翹著二郎腿看報紙的佩特魯斯大叔迸發出一連串的冷笑。
"你沒事吧?"丹尼爾趕緊過去扶起灰兔人青年,問:"坐久了腿都麻了?我還以為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獸人們的身上呢。"
"嘖沒事。"薩博伸手抓住旁邊的桌子邊沿,支撐著站起來。的確,獸人們的體格比人類好,體能在怎么不濟也不可能簡單地久坐腿麻。普通的獸人們確實是如此的。不過薩博也好幾個月沒有吃過什么好東西下肚了,一直依靠方便面來續命,有點營養的食物甚至都拿去孝敬他老媽了,身體不被掏空才怪。
"額,抱歉,在老板你面前丟臉了。總之,我先回去了。"歇了一會兒之后,灰兔人青年才尷尬地說道,而且腿竟然還有點麻,他勉強走起路來一拐一瘸的。
丹尼爾似乎看透了什么,一陣沉默。
"你要回宿舍嗎?"薩博走在前面,丹尼爾卻快步跟了上來,"正巧,他們給我在艾爾森堡里安排了宿舍,我卻不知道宿舍在哪個地方,或許你能順道帶我過去。"
年輕的灰兔人本來是打算趕快擺脫這名煩人的上司,卻沒想到丹尼爾竟然主動跟了過來,他不禁更煩了。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敢沖自己的頂頭上司發火,便強顏歡笑地答道:"不我是獸人,騎士團并沒有給我安排什么宿舍啦,我在外面租房子住。"
"是嗎。那房租豈不又是一筆開銷?"丹尼爾哼道:"你住在哪里?倫敦?這邊的房價好貴的,房租應該也一樣地貴吧?"
"愛丁伯爾格那邊的房租便宜些。"薩博原本打算隨便撒謊敷衍幾句帶過的。但他細想一下,丹尼爾是他的上司,隨便查一下下屬的資料就能搞清楚他住在哪里,如果這時候對上司撒謊后果只會更嚴重,干脆就實話實說了。
"欸,真巧,我的老家也在愛丁伯爾格。"丹尼爾卻說:"雖然那邊的住宿生活是便宜,但從愛丁伯爾格到倫敦,交通費可不便宜。"
"確實"
"所以你是打算坐電車回去愛丁伯爾格咯?在這樣的晚上?"丹尼爾追問。
真是越來越煩人了,薩博竭力忍住讓自己不爆發(雖然心里已經用臟話咒罵了這名上司幾千萬句),繼續陪笑著答道:"現在不算太晚,我身上也沒啥值得搶的,沒事"
"是嗎。"丹尼爾悶哼了一句,然后突然話鋒一轉:"我有鐵騎。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載你一程哦?"
"什么?可是——"
"行了啦,不用跟我客氣。"白發少年用力拍了拍灰兔人青年的肩膀:"大晚上等電車也很累的,干脆就搭一次順風車吧。還有我不知道獸人們的習慣是多久洗一次澡,你回去還是洗一下澡吧。身上的[希望牌]方便面的調味料氣味有點濃。"
"額"虎人青年的臉上泛過一陣紅暈,仿佛自己尷尬的底細被戳穿了,有點無地自容。
那是他一直吃的方便面的牌子沒錯,但那也是市面上能夠買到的,最便宜而且最難吃的方便面。被對方知道他吃這種東西,仿佛是把自己的窮酸底細都赤果果地展露在人前,那當然是極其尷尬的——
但是他到底怎么會知道!
稍微有點錢的人都絕不會去碰那種連狗食都不如的垃圾食物,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在這一路上薩博都不敢亂說話了,仿佛自己的把柄都被丹尼爾抓在手里,再亂說話只會讓自己的窘境進一步暴露。他也沒有拒絕丹尼爾邀請,直接坐上了丹尼爾鐵騎。鐵騎的引擎預熱了短短的幾秒,很快就發出轟鳴聲,從機械倉庫呼嘯而出。看著眼邊風景的流逝,薩博才真正相信他坐上了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鐵騎。
要是能使用鐵騎,每個月到底可以省下多少的交通費。如果不用再為交通費掏錢,他的經濟狀況或許就不會那么緊張了。可惜這鐵騎屬于他的上司,他不可能每天都由上司接送上下班,現在坐這玩意回家,不過也是"一次性的娛樂"而已。盡管如此,能省一筆就是一筆。這次省下的交通費,足夠他再吃上三天,不,至少一個星期的方便面了。那就意味著很長一段時間不需要挨餓,這樣也不錯。
灰兔人青年就這樣略帶感激地左思右想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的時候,鐵騎竟然到達了愛丁伯爾格的上空,他已經能夠遠遠看見那座被無數古跡包圍著的城市了。
"你租的房子在哪里?要我載你過去嗎?"丹尼爾又問。
"不在城區邊沿放我下去就好了。到我家的路有點繞。"兔人青年機械性的答道。他并不想被別人看見他那家徒四壁的、簡陋甚至丑陋的家,更不想被人看見他家中瘋瘋癲癲的老母親。
"那好吧。"丹尼爾不動聲色地說,似乎已經感覺到薩博有難言之隱,卻沒有把一切揭穿。鐵騎很快就在城區邊沿停下來了,灰兔人青年于是笨拙地從鐵騎上跳下,一拐一瘸地往城里走了幾步,"那么,晚安,老板。感謝你的順風車。"
"晚安。"丹尼爾不動聲色地駕乘鐵騎離去。
看著遠去鐵騎的尾焰拖出的長長的淡藍色光芒,薩博嘆了口氣。這一切原本是他可以擁有的,但為什么事情就從來沒有順利發展過,哪怕一次半次呢?一想到回家之后即將看到的,那位滿面怒容瘋瘋癲癲的老母親,薩博就感到巨大的壓力。這種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到頭。
不。現在還不用回去。他看了看手上廉價的塑料表,因為不用乘坐電車,他早早地回到了愛丁伯爾格,現在離往常到家的時間還有足足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里他還能去做兼職。只要把兼職都做完,把疲憊不堪的自己強行送回家,剛到家門就倒下呼呼大睡的他,就不用再去聽家人的嘮叨了。
就這樣辦吧。灰兔人青年又嘆了口氣,朝城內最品流復雜的紅燈區走去。這城市既骯臟又美麗,它是唯一一個能夠不分種族,接納薩博這樣的外來者的城市。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城里找到落腳的地方,以及一大票正經以及不太正經的兼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