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教的增援高手們甚至沒有看清月華的手動,面前倏然現出一片耀目銀光,一閃而至。
太快了,快至即使白骨教的高手知道當面的是江湖有名的暗器高手千手仙子,且已在暗中加意提防,仍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月華最強的暗器絕學天女散花,囊中所剩的三十余顆銀彈,一次射出,一陣連珠的噗噗悶響,血花四濺間,沖在最前面的八九人要害處憑空多出幾個血洞,撲倒在地。
“兄弟們上,干死這個小浪貨。”只一擊便幾乎殺了自己這邊一半人,殺氣瞬間取代了淫光,白骨教的亡命們的臉上一片猙獰殺意。
天女散花這等絕招最是消耗心神功力,不然月華也不會在最緊要的關頭才用,銀彈出手,內腑氣息一陣渾濁,她聰明得并不與敵人硬拼,飛身掠起,邊打邊走,既不能被敵人圍住,還要牽制住這些人,使之不去增援本已岌岌可危的欣欣那一方的敵人。
一方是久經殺陣的亡命徒,一方卻是沒多少搏殺經驗的女子,加之女子的耐力本就不如男子,時間越久,戰況越是不利。
這還是對手心存不軌,不自覺的手下留情,對于男人而言,活著的美人肯定比死了的好玩不是?
即使如此,眾女身上也都已見紅,四方陣已被沖散,六鳳擒龍陣也失去大半功用,隨時可能崩潰,財神三婢的暗器已然射光,也各持長劍護在欣欣身旁與敵狠拼。
而敵人雖然戰死大半,人數仍然占優,攻勢更如潮水一般無休無止,一旦六鳳擒龍陣被攻破,失去最后依仗的眾女必將崩潰。
就在情勢最為危機的時刻,一陣悶雷般的疾馳馬蹄聲,自遠方響起,濟南方向的官道上,數十騎微小馬影卷著滾滾黃塵飛馳而來。
遠處忽然響起三聲又短又促的唿哨,四海游神方林與斷流神刀胡斷流面色立變,那是在遠處放哨的手下發出的情況危急的暗號,顯然來人是對方的援兵,且實力極其強大。
“撤!”方林艱難的喊出這個字,云九山不在,此地職位最高的就是他。
由于白骨教始終占據著進攻的主動,因此撤退下來甚是容易,幸存的不到三十人,立時作了鳥獸散,而眾女精神一松,登時覺得又疲又累又是后怕,一個個互相攙扶著才能站穩,哪里還能去追。
龍在野與吳悠然雖然渾身盡已汗濕,兩人的眼神卻依舊明亮,快步走了過來,吳悠然一臉關心道:“大家都沒事吧?”
眾女盡都哭喪著小臉,死是死不了,卻無一不傷,身上留下疤痕,對于愛美的姑娘而言,更是無法忍受。
遠處狂奔的快馬越來越近,片刻工夫,已能看清馬上騎客的模樣。
四十余騎中,所含甚是駁雜,既有勁裝大漢,也有破落乞丐,還有幾個布衣女子,如此古怪的組合,當真罕見的緊。
奔到近處,四十余騎同時跳下馬來,一個勁裝漢子,一個中年乞丐,還有一名三十來歲的婦人,三人明顯是頭領,快步上前,勁裝漢子與那婦人同時躬身行禮:“屬下見過小姐。”
而中年乞丐則行的是抱拳禮,不卑不亢道:“丐幫濟南分堂堂主大腳丐徐仲,見過兩位小姐。”說著話眼睛在龍在野與吳悠然的臉上瞄了瞄,疑惑道:“不知…哪位是譚大俠?”
一聽這話,月華面色一變道:“不好,公子被云九山引走了,咱們快去尋找。”
擔心譚志豪的安危,沒人廢話,各自騎上坐騎,順著譚志豪消失的方向追去。
空乘的黑風跑在最前,多虧了譚志豪從不給黑風配韁繩鞍座,才使得那兩個抓馬的白骨教高手吃足了苦頭也搞不定黑風,偏偏上方有令又不敢傷害,落得鼻青臉腫空手而回。
一邊尋找,月華等人才知道為何援兵來的如此湊巧。
原來白骨教此次伏擊雖然行事異常隱秘,逃過了各大勢力的眼線,但在最后出動的時候,還是露出了形跡。
最先發現的是丐幫弟子,自從黑風的賣種大會之后,丐幫上下盡都將瘋俠當成了自己人,幫主韓城更是下令,若瘋俠有事,各地丐幫弟子必須全力支援,因此發現白骨教大隊高手出動的情報,丐幫弟子將消息傳回濟南城。
丐幫濟南分堂堂主大腳丐徐仲聞訊,自然立刻猜到白骨教的目標乃是剛剛離開濟南的瘋俠一行,當即行動起來,召集高手的同時,還將信息傳給了招財客棧的財神勢力。
一聽自家小姐與未來姑爺有難,財神勢力立刻動員起來,短短時間內兩派湊齊三十余個高手,騎上財神勢力找來的快馬,狂奔出城,在路上,正碰到齊天鳳派在欣欣身后保護的八個天鳳幫高手與白骨教負責攔截的高手惡斗。
這時候沒人會去講江湖規矩,一擁而上,片刻工夫將十來個白骨教高手殺個精光,這才狂馳而來,總算趕得及時。
月華本對丐幫的人成見甚深,沒想到這一次卻為人家所救,對上大腳丐徐仲,明顯客氣了許多。
茫茫天地,要找一個人是何等的困難?
財神勢力、天鳳幫還有丐幫,三大勢力聯手,派出近千人大索,整整尋了三天,毫無所獲,譚志豪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影蹤。
唯一令眾人稍感安慰的是,在一處山坳里,發現了追魂掌云九山的尸身,他是被一種異樣霸道的掌力震碎內腑而死。
云九山死了,也就是意味著譚志豪沒死,只是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跑到了什么地方。
心上人離奇失蹤,月華與欣欣豈肯甘休,發動起所有力量,大索天下,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同時財神勢力、天鳳幫開始籌謀對白骨教的報復,江湖之上一片風聲鶴唳,大亂將生。
出乎人們意料,一場更大的、禍及天下的動亂,突然之間降臨在大陳的天下。
二月十三日,昕文帝病情突重,于申時駕崩歸天,太子趙麟承繼大統,改年號崇武。
二月十五日,鎮國公譚天下朝回府時受了白骨雙魔的突襲,十余個隨身侍衛雖然舍身相護,仍身中一掌,重傷昏迷。
二月二十七日,鄂王趙吉起兵造反,兵分三路,一路北上,攻打北進門戶隨州,另兩路南下,一取九江,一取常德。
同日,二十萬蒙古鐵騎南下,九邊重鎮全線告急。
一時之間,天下大亂,烽煙四起。
而這個時候,譚志豪依然杳無音訊。
云九山活了近六十載,從未似今天這般窩囊狼狽,被狂性大發的譚志豪攆兔子一般,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眼見甩不脫身后這條要命的尾巴,云九山果斷的棄平地小路,轉而逃入東面的山坳密林之中。
此時的譚志豪哪管什么逢林莫入?沒有絲毫猶豫,嗷嗷狂叫著追入山林。
茂密的山林遮天蔽日,一追一逃,時間匆匆而過…
前面這一追一逃都專心得很,后面跟著的二位可不干了。
灰袍老怪微喘著道:“該死的云九山,他娘的生兒子沒屁眼的云九山,可累死老夫了。”于飛速疾馳之中還能把話說得如此順溜,這老怪的修為已入超凡入圣至境。
綠衣的姜老邪并未答話,只是悶頭趕路,額上雖微見汗影,神態間卻一如既往的鎮定自若。
灰袍老怪見同伴不理,又道:“這么跑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不如咱們想辦法讓他們停下來如何?”
姜老邪的眸子里精光一閃而逝,嘴角現出一個冷酷的笑意。
二人忽然加速,速度快至叫人難以置信,兩三個起落間,已然消失在密林深處。
翻過一道山梁,沖入一處山坳,云九山正自全力飛馳,忽聞勁風銳響,心叫不好,憑著直覺陡然拔身而起,堪堪讓過兩顆速度快至肉眼難辨的石子,沒容他查到隱于暗處的伏敵是誰,又是兩顆速度奇快,勁道十足的石子當胸射來。
身在空中,云九山大喝一聲,左袖飛卷而出。
“啪啪”兩聲悶響,云九山只覺左臂一痛,兩顆石子竟然擊穿了他運功卷出的大袖,打在他的手臂之上,雖然沒有傷到他,卻著實嚇了他一跳,埋伏在暗中的敵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云九山的沖勢一滯,落后他只有七八丈遠的譚志豪瞬時沖近,追了許久,譚志豪早已不耐,眼見前面的老妖怪身法一緩,登時大喝一聲,揮掌就劈。
云九山不敢再逃,方才的一瞬間,他以神意氣機搜索四周,竟毫無所獲,說明隱在暗處的敵人,最起碼要比他高明一籌,心中不禁又驚又懼。
膽氣大喪,還要留心暗處強敵的偷襲,云九山十成功夫只剩下不到七成,被渾身是血狀似瘋虎的譚志豪一通猛攻,身法越見狼狽,終于有數掌不及避開,只得揮掌相迎。
三聲殷雷一般的巨響,勁風四溢,兩人硬對三掌,云九山連退十余步,嘴角一道血絲緩緩流下,顯是不敵譚志豪非人恐怖的掌力,內腑已被震傷。
譚志豪打定了不撕爛這老怪誓不罷休的主意,龐大的身軀稍稍一頓,重又飛身撲上。
硬拼必死無疑,逃還有一線生機,云九山拼了老命,再無暇去管在暗處覬覦的強敵,飛身而起,運起全力,亡命飛逃。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一道快至看不清實質的灰色影子憑空出現在云九山的身后,一只鬼怪一般干枯黝黑的手掌,不帶絲毫風聲,倏然按向云九山的后心要害,選取的正是云九山身形方自騰起的一刻。
另一道綠色的影子,悄沒聲響出現在譚志豪的身后,立掌如刀,狠狠插向譚志豪的背心要害。
灰影的動作雖然沒有發出絲毫聲息,云九山應然憑借超人的靈覺,發現了身后敵人的存在,沒有絲毫猶豫,強提一口真氣,上身猛然前伏,右腳猛地向后飛踹。
云九山沒有想到的是,自以為萬無一失的一腳竟然踢空了,心中剛叫不好,背心一痛,帶著內臟碎屑的一口血狂噴而出,瘦小的身軀橫飛而出。
勉力支起身子,看清襲擊自己的灰袍老頭的樣子,云九山怨毒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駭,強自壓下喉嚨中沸騰的一股熱血,吃力的質問道:“范老怪…云某與你…無怨無仇…為何偷襲于我?”
范老怪嘿嘿一笑道:“死在老怪我手下的人里,又有幾個是與老怪我有怨有仇的?殺人哪用得著那么多理由?想殺就殺了唄。”
“噗!”
云九山鮮血狂噴而亡,死不瞑目的一雙怪眼中,寫滿了不甘。
范老怪這邊輕松解決,綠衣姜老邪那邊卻遇到了麻煩…
譚志豪發狂之后,靈覺大減,加之注意力全在前面的云九山身上,對于背后的襲擊毫無察覺,只覺得背心猶如被千斤重的鋼錐戳了一下,身不由己向前踉蹌幾步,背心處開了一個巨大的血洞,一股股鮮血噴薄而出。
譚志豪似一只受了傷的野獸般狂嗥一聲,回過身來一個虎撲,揮掌就劈。
姜老邪心中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全力一擊便是塊生鐵也能擊碎,出其不意之下竟然還攻不破眼前這瘋小子的護體真氣,心中殺念更炙,身法快似電閃,譚志豪霸道無匹的掌風空自將一道綠色殘影擊散,而他飛退的身形已劃過一個匪夷所思的玄妙弧線,陡然欺近譚志豪,又是立掌如刀,直插譚志豪左肋要害。
瘋狂狀態下的譚志豪不閃不避,似要與姜老邪同歸于盡一般,左手成爪,直抓姜老邪的天靈蓋。
姜老邪雖自負神功無敵,卻也沒膽量與譚志豪一招換一招,身形倏退,譚志豪又是一記劈空掌,追著姜老邪疾動的身形飛劈而出。
姜老邪終于體會到了云九山的郁悶,雖然面對譚志豪時他仗著玄奧莫測的身法有攻有守,不似云九山那般毫無還手之力,可任憑他招式再是玄妙,碰到譚志豪這種不要命的蠻不講理打法,一樣頭痛萬分。
而且譚志豪遇強愈強,越打動作越快,間或還有一些精妙招式,令功力通玄的姜老邪數次遇險,險些吃了大虧。
范老怪在一旁看熱鬧,不但不上前幫忙,且還不住搖頭晃腦的點評。
“嗯!小瘋子這招厲害!”
“不錯不錯,姜老邪的功夫沒有退步…”
姜老邪本已修至天人合一的境界,心神控制早已達到巋然不動之境,此時卻被氣的夠嗆,他既稱為老邪,行事自然有股子邪氣,心中拿定主意,讓過譚志豪狂猛一掌,化作一道綠色幻影,倏然幻現在范老怪的身后。
譚志豪怎肯甘休,“嗷”的一聲大吼,張牙舞爪的撲來,隔著四丈遠劈手就是一記恐怖的劈空掌,范老怪哪想到姜老邪會玩一個禍水東引,險些樂極生悲,堪堪趕在犀利雄渾的掌風及身前,身形陡虛,再現出身來,已是三丈外。
姜老邪打定了要玩大家一塊玩的主意,亦步亦趨,范老怪剛剛站定,他就已到了身邊,自然,一臉猙獰的譚志豪也隨著沖了過來。
范老怪與姜老邪都不愿做出頭鳥,這兩位不愧是邪魔歪道,憑他們在江湖上的宗師級地位,竟然毫不在乎身份的避開正面硬撼譚志豪,選擇了落荒而逃。
又一陣長途追擊,不過比起云九山來,范老怪與姜老邪無論神態舉止,皆顯得從容不迫,明顯還留有余力,任憑譚志豪在后面如何大呼小叫,玩命似的甩開兩條長腿飛馳,卻因為體內暴躁混亂的真氣無法自如運用在輕功身法之中,始終無法縮短哪怕一分一毫的距離 不曉得范老怪心中想到了什么,雖然不光彩的被人追著跑,一張臉上的和旬笑容卻反而愈見燦爛,口中甚至隱隱約約哼起了小曲。
姜老邪可不似范老怪這般沒臉沒皮,忍不住心頭怒氣,開口罵道:“范老怪今日可是瘋了心?被一個小輩追得滿山亂跑還能笑得出來?”方才若不是這個老家伙在一旁搗亂,他就算拼著受傷,也要把身后這個有殺子之恨的瘋小子宰了,哪用落到落荒而逃的窘境?
范老怪的心情真的不錯,竟還有心情調侃道:“想你我二人稱雄江湖四十余年從未嘗過一敗,今日總算嘗到了落荒而逃的滋味,姜老邪難道不覺的有趣嗎?”
有趣?姜老邪聽了險些氣的一掌劈將過去,一張陰鷙的臉已然拉的驢一樣的長。
范老怪知道老邪的脾氣,不敢太過分,嘻嘻一笑道:“姜老邪別急著發火,若我老怪估計得不錯,那小子絕難長久保持如此暴躁異常的狀態,一會兒兵不血刃就能拿下你的殺子仇人,豈不輕松快意?”
姜老邪冷哼一聲,顯然認可了范老怪的話,不再說話,悶頭跑路。
如此三人一追兩逃跑出十余里,譚志豪的酒神之力終于到達極限,沒有任何先兆,急奔中突然身子一軟,巨大慣性讓他在地上滾出七丈余遠方才停住,原本龐大的身軀泄氣一般瞬間縮小回原來的大小。
方才還是天下無敵的瘋狂妖怪,轉眼間便成了任人宰割的死狗,譚志豪未來要面對的,將是何等樣的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