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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回 鴛鴦女殉主登太虛 狗彘奴欺天招伙盜

文學愛好者俱樂部《紅樓夢》第一百十一回鴛鴦女殉主登太虛狗彘奴欺天招伙盜本群版主  樓主:

  發表時間:200921512:43:48

  話說鳳姐聽了小丫頭的話,又氣又急又傷心,不覺吐了一口血,便昏暈過去,

坐在地下。平兒急來扶住,忙叫了人來攙扶著,慢慢的送到自己房中,將鳳姐輕輕  的安放在炕上,立刻叫小紅斟上一杯開水送到鳳姐唇邊。鳳姐呷了一口,昏迷仍睡。

  秋桐過來略瞧了一瞧,便走開了,平兒也不叫他。只見豐兒在旁站著,平兒便說:

“快去回明二位太太。”于是豐兒將鳳姐吐血不能照應的話回了邢王二夫人。邢夫  人打量鳳姐推病藏躲,因這時女親都在內里,也不好說別的,心里卻不全信,只說:

  “叫他歇著去罷。”眾人也并無言語。自然這晚親友來往不絕,幸得幾個內親照應。

  家下人等見鳳姐不在,也有偷閑歇力的,亂亂吵吵,已鬧得七顛八倒,不成事體了。

到二更多天,遠客去后,便預備辭靈,孝幕內的女眷,大家都哭了一陣。只見鴛鴦已哭的昏暈過去了,大家扶住,捶鬧了一陣,才醒過來,便說“老太太疼了一場,要跟了去”的話。眾人都打量人到悲哭,俱有這些言語,也不理會。及至辭靈的時候,上上下下也有百十馀人,只不見鴛鴦,眾人因為忙亂,卻也不曾檢點。到  琥珀等一干人哭奠之時,才要找鴛鴦,又恐是他哭乏了,暫在別處歇著,也不言語。

  辭靈以后,外頭賈政叫了賈璉問明送殯的事,便商量著派人看家。賈璉回說:

“上人里頭,派了蕓兒在家照應,不必送殯;下人里頭,派了林之孝的一家子照應拆棚等事。但不知里頭派誰看家?”賈政道:“聽見你母親說是你媳婦病了,不能去,就叫他在家的。你珍大嫂子又說你媳婦病得利害,還叫四丫頭陪著,帶領了幾  個丫頭婆子,照看上屋里才好。”賈璉聽了,心想:“珍大嫂子與四丫頭兩個不合,

  所以攛掇著不叫他去。若是上頭就是他照應,也是不中用的,我們那一個又病著,

也難照應。”想了一回,回賈政道:“老爺且歇歇兒,等進去商量定了再回。”賈  政點了點頭,賈璉便進去了。

  誰知此時鴛鴦哭了一場,想到:“自己跟著老太太一輩子,身子也沒有著落。

如今大老爺雖不在家,大太太的這樣行為,我也瞧不上。老爺是不管事的人,以后便‘亂世為王’起來了,我們這些人不是要叫他們掇弄了么誰收在屋子里,誰配  小子,我是受不得這樣折磨的,倒不如死了干凈。但是一時怎么樣的個死法呢?”

一面想,一面走到老太太的套間屋內。剛跨進門,只見燈光慘淡,隱隱有個女人拿著汗巾子,好似要上吊的樣子。鴛鴦也不驚怕,心里想道:“這一個是誰和我的心事一樣,倒比我走在頭里了。”便問道:“你是誰咱們兩個人是一樣的心,要死一塊兒死。”那個人也不答言。鴛鴦走到跟前一看,并不是這屋子的丫頭。仔細一看,覺得冷氣侵人,一時就不見了。鴛鴦呆了一呆,退出在炕沿上坐下,細細一想,道:“哦是了,這是東府里的小蓉大奶奶啊他早死了的了,怎么到這里來必是來叫我來了。他怎么又上吊呢?”想了一想,道:“是了,必是教給我死的法兒。”鴛鴦這么一想,邪侵入骨,便站起來,一面哭,一面開了妝匣,取出那年鉸的一綹頭發揣在懷里,就在身上解下一條汗巾,按著秦氏方才比的地方拴上。自己  又哭了一回,聽見外頭人客散去,恐有人進來,急忙關上屋門。然后端了一個腳凳,

自己站上,把汗巾拴上扣兒,套在咽喉,便把腳凳蹬開。可憐咽喉氣絕,香魂出竅正無投奔,只見秦氏隱隱在前,鴛鴦的魂魄疾忙趕上,說道:“蓉大奶奶,你等等我。”那個人道:“我并不是什么蓉大奶奶,乃警幻之妹可卿是也。”鴛鴦道:“你明明是蓉大奶奶,怎么說不是呢?”那人道:“這也有個緣故,待我告訴你,你自然明白了:我在警幻宮中,原是個鐘情的首坐,管的是風情月債;降臨塵世,自當為第一情人,引這些癡情怨女,早早歸入情司,所以我該懸梁自盡的。因我看破凡情,超出情海,歸入情天,所以太虛幻境‘癡情’一司,竟自無人掌管。今警幻仙子已經將你補入,替我掌管此司,所以命我來引你前去的。”鴛鴦的魂道:“我是個最無情的,怎么算我是個有情的人呢?”那人道:“你還不知道呢。世人都把那  淫欲之事當作‘情’字,所以作出傷風敗化的事來,還自謂風月多情,無關緊要。

  不知情之一字,喜怒哀樂未發之時,便是個‘性’;喜怒哀樂已發,便是‘情’了。

至于你我這個情,正是未發之情,就如那花的含苞一樣。若待發泄出來,這情就不  為真情了。”鴛鴦的魂聽了,點頭會意,便跟了秦氏可卿而去。

  這里琥珀辭了靈,聽邢王二夫人分派看家的人,想著去問鴛鴦明日怎樣坐車,

  便在賈母的那間屋里找了一遍。不見,又找到套間里頭。剛到門口,見門兒掩著;

從門縫里望里看時,只見燈光半明半滅的,影影綽綽。心里害怕,又不聽見屋里有什么動靜,便走回來說道:“這蹄子跑到那里去了?”劈頭見了珍珠,說:“你見鴛鴦姐姐來著沒有?”珍珠道:“我也找他,太太們等他說話呢。必在套間里睡著了罷?”琥珀道:“我瞧了,屋里沒有。那燈也沒人夾蠟花兒,漆黑怪怕的,我沒進去。如今咱們一塊兒進去,瞧看有沒有。”琥珀等進去,正夾蠟花,珍珠說:“誰把腳凳撂在這里,幾乎絆我一跤!”說著,往上一瞧,唬的“噯喲”一聲,身子往后一仰,“咕咚”的栽在琥珀身上。琥珀也看見了,便大嚷起來,只是兩只腳挪不  動。外頭的人也都聽見了,跑進來一瞧,大家嚷著,報與邢王二夫人知道。

王夫人寶釵等聽了,都哭著去瞧。邢夫人道:“我不料鴛鴦倒有這樣志氣快  叫人去告訴老爺。”只有寶玉聽見此信,便唬的雙眼直豎。襲人等慌忙扶著說道:

  “你要哭就哭,別著氣。”寶玉死命的才哭出來了。心想:“鴛鴦這樣一個人,

偏又這樣死法!”又想:“實在天地間的靈氣,獨鐘在這些女子身上了。他算得了  死所。我們究竟是一件濁物,還是老太太的兒孫,誰能趕得上他?”復又喜歡起來。

  那時,寶釵聽見寶玉大哭了出來了,及到跟前,見他又笑。襲人等忙說:“不好了,

  又要瘋了。”寶釵道:“不妨事,他有他的意思。”寶玉聽了,更喜歡寶釵的話,

“到底他還知道我的心,別人那里知道。”正在胡思亂想,賈政等進來,著實的嗟嘆著說道:“好孩子,不枉老太太疼他一場!”即命賈璉:“出去吩咐人連夜買棺盛殮,明日便跟著老太太的殯送出,也停在老太太棺后,全了他的心志。”賈璉答  應出去,這里命人將鴛鴦放下,停放里間屋內。

平兒也知道了,過來同襲人鶯兒等一干人都哭的哀哀欲絕。內中紫鵑也想起自己終身,一無著落,恨不跟了林姑娘去,又全了主仆的恩義,又得了死所。如今空  懸在寶玉屋內,雖說寶玉仍是柔情密意,究竟算不得什么,于是更哭得哀切。

王夫人即傳了鴛鴦的嫂子進來,叫他看著入殮,遂與邢夫人商量了,在老太太項內賞了他嫂子一百兩銀子,還說等閑了將鴛鴦所有的東西俱賞他們。他嫂子磕了頭出去,反喜歡說:“真真的我們姑娘是個有志氣的有造化的又得了好名聲,又得了好發送。”傍邊一個婆子說道:“罷呀嫂子,這會子你把一個活姑娘賣了一百  銀便這么喜歡了,那時候兒給了大老爺,你還不知得多少銀錢呢,你該更得意了。”

一句話戳了他嫂子的心,便紅了臉走開了。剛走到二門上,見林之孝帶了人抬進棺  材來了,他只得也跟進去,幫著盛殮,假意哭嚎了幾聲。

  賈政因他為賈母而死,要了香來,上了三炷,作了個揖,說:“他是殉葬的人,

不可作丫頭論,你們小一輩的都該行個禮兒。”寶玉聽了,喜不自勝,走來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頭。賈璉想他素日的好處,也要上來行禮,被邢夫人說道:“有了一個爺們就是了,別折受的他不得超生。”賈璉就不便過來了。寶釵聽著這話,好不自在,便說道:“我原不該給他行禮,但只老太太去世,咱們都有未了之事,不敢胡為。他肯替咱們盡孝,咱們也該托托他,好好的替咱們伏侍老太太西去,也少盡一點子心哪。”說著,扶了鶯兒走到靈前,一面奠酒,那眼淚早撲簌簌流下來了。奠畢,拜了幾拜,狠狠的哭了他一場。眾人也有說寶玉的兩口子都是傻子,也有說他兩個心腸兒好的,也有說他知禮的,賈政反倒合了意。一面商量定了看家的,仍是鳳姐惜春,馀者都遣去伴靈。一夜誰敢安眠。一到五更,聽見外面齊人。到了辰初發引,賈政居長,衰麻哭泣,極盡孝子之禮。靈柩出了門,便有各家的路祭,一路上的風光,不必細述。走了半日,來至鐵檻寺安靈,所有孝男等俱應在廟伴宿,不且說家中林之孝帶領拆了棚,將門窗上好,打掃凈了院子,派了巡更的人,到晚打更上夜。只是榮府規例:一交二更,三門掩上,男人就進不去了,里頭只有女人們查夜。鳳姐雖隔了一夜,漸漸的神氣清爽了些,只是那里動得。只有平兒同著  惜春各處走了一走,吩咐了上夜的人,也便各自歸房。

卻說周瑞的干兒子何三,去年賈珍管事之時,因他和鮑二打架,被賈珍打了一頓,攆在外頭,終日在賭場過日。近知賈母死了,必有些事情領辦,豈知探了幾天  的信,一些也沒有想頭,便噯聲嘆氣的回到賭場中,悶悶的坐下。那些人便說道:

  “老三,你怎么不下來撈本兒了嗎?”何三道:“倒想要撈一撈呢,就只沒有錢么。”

  那些人道:“你到你們周大太爺那里去了幾日,府里的錢,你也不知弄了多少來,

又來和我們裝窮兒了。”何三道:“你們還說呢。他們的金銀不知有幾百萬,只藏著不用。明兒留著,不是火燒了,就是賊偷了,他們才死心呢。”那些人道:“你又撒謊。他家抄了家,還有多少金銀?”何三道:“你們還不知道呢。抄的是撂不  了的。如今老太太死后,還留了好些金銀,他們一個也不使,都在老太太屋里擱著,

等送了殯回來才分呢。”內中有一個人聽在心里,擲了幾骰,便說:“我輸了幾個錢也不翻本兒了,睡去了。”說著,便走出來,拉了何三道:“老三,我和你說句  話。”何三跟他出來。那人道:“你這么個伶俐人,這么窮,我替你不服這口氣。”

  何三道:“我命里窮,可有什么法兒呢?”那人道:“你才說榮府的銀子這么多,

為什么不去拿些使喚使喚?”何三道:“我的哥哥他家的金銀雖多,你我去白要  一二錢,他們給咱們嗎?”那人笑道:“他不給咱們,咱們就不會拿嗎?”

何三聽了這話里有話,忙問道:“依你說,怎么樣拿呢?”那人道:“我說你沒有本事,若是我,早拿了來了。”何三道:“你有什么本事?”那人便輕輕的說道:“你若要發財,你就引個頭兒。我有好些朋友,都是通天的本事。別說他們送殯去了,家里只剩下幾個女人,就讓有多少男人也不怕。只怕你沒這么大膽子罷咧。”何三道:“什么敢不敢,你打量我怕那個干老子嗎我是瞧著干媽的情兒上頭,才認他做干老子罷咧,他又算了人了你剛才的話,就只怕弄不來,倒招了饑荒。他們那個衙門不熟別說拿不來,倘或拿了來,也要鬧出來的。”那人道:“這么說,你的運氣來了。我的朋友還有海邊上的呢,現今都在這里。看個風頭,等個門路,若到了手,你我在這里也無益,不如大家下海去受用,不好么你若撂不下你干媽,咱們索性把你干媽也帶了去,大家伙兒樂一樂,好不好?”何三道:“老大,你別是醉了罷這些話混說的是什么。”說著,拉了那人走到個僻靜地方,兩  個人商量了一回,各人分頭而去,暫且不提。

  且說包勇自被賈政吆喝,派去看園,賈母的事出來,也忙了,不曾派他差使。

  他也不理會,總是自做自吃,悶來睡一覺,醒時便在園里耍刀弄棍,倒也無拘無束。

那日賈母一早出殯,他雖知道,因沒有派他差使,他任意閑游。只見一個女尼帶了  一個道婆,來到園內腰門那里扣門。包勇走來,說道:“女師父那里去?”道婆道:

“今日聽得老太太的事完了,不見四姑娘送殯,想必是在家看家。恐他寂寞,我們師父來瞧他一瞧。”包勇道:“主子都不在家,園門是我看的,請你們回去罷。要來呢,等主子們回來了再來。”婆子道:“你是那里來的個黑炭頭,也要管起我們  的走動來了。”包勇道:“我嫌你們這些人,我不叫你們來,你們有什么法兒?”

婆子生了氣,嚷道:“這都是反了天的事了,連老太太在日還不能攔我們的來往走動呢。你是那里的這么個橫強盜,這樣沒法沒天的我偏要打這里走!”說著,便把手在門環上狠狠的打了幾下。妙玉已氣的不言語,正要回身便走,不料里頭看二門的婆子聽見有人拌嘴,連忙開門一看,見是妙玉,已經回身走去,明知必是包勇得罪了走了。近日婆子們都知道上頭太太們四姑娘都和他親近,恐他日后說出門上不放進他來,那時如何耽得住,趕忙走來,說:“不知師父來,我們開門遲了。我們四姑娘在家里,還正想師父呢。快請回來。看園的小子是個新來的,他不知咱們的事。回來回了太太,打他一頓,攆出去就完了。”妙玉雖是聽見,總不理他。那禁得看腰門的婆子趕上,再四央求,后來才說出怕自己擔不是,幾乎急的跪下。妙玉無奈,只得隨著那婆子過來。包勇見這般光景,自然不好再攔,氣得瞪眼嘆氣而  這里妙玉帶了道婆走到惜春那里,道了惱,敘些閑話。惜春說起:“在家看家,

  只好熬個幾夜,但是二奶奶病著,一個人又悶又害怕,能有一個人在這里我就放心,

如今里頭一個男人也沒有。今兒你既光降,肯伴我一宵,咱們下棋說話兒,可使得么?”妙玉本來不肯,見惜春可憐,又提起下棋,一時高興應了。打發道婆回去取了他的茶具衣褥,命侍兒送了過來,大家坐談一夜。惜春欣幸異常,便命彩屏去開  上年蠲的雨水,預備好茶。那妙玉自有茶具。道婆去了不多一時,又來了一個侍者,

  送下妙玉日用之物。惜春親自烹茶。兩人言語投機,說了半天。那時天有初更時候,

  彩屏放下棋枰,兩人對弈。惜春連輸兩盤,妙玉又讓了四個子兒,惜春方贏了半子。

不覺已到四更,正是天空地闊,萬籟無聲。妙玉道:“我到五更須得打坐,我自有  人伏侍,你自去歇息。”惜春猶是不舍,見妙玉要自己養神,不便扭他。

剛要歇去,猛聽得東邊上屋內上夜的人一片聲喊起。惜春那里的老婆子們也接著聲嚷道:“了不得了有了人了!”唬得惜春彩屏等心膽俱裂,聽見外頭上夜的  男人便聲喊起來。妙玉道:“不好了,必是這里有了賊了。”說著趕忙的關上屋門。

便掩了燈光,在窗戶眼內往外一瞧,只見幾個男人站在院內。唬得不敢作聲,回身擺著手,輕輕的爬下來,說:“了不得外頭有幾個大漢站著。”說猶未了,又聽得房上響聲不絕,便有外頭上夜的人進來吆喝拿賊。一個人說道:“上屋里的東西都丟了,并不見人。東邊有人去了,咱們到西邊去。”惜春的老婆子聽見有自己的人,便在外間屋里說道:“這里有好些人上了房了。”上夜的都道:“你瞧,這可  不是嗎!”大家一齊嚷起來。只聽房上飛下好些瓦來,眾人都不敢上前。

  正在沒法,只聽園里腰門一聲大響,打進門來。見一個梢長大漢,手執木棍,

眾人唬得藏躲不及。聽得那人喊說道:“不要跑了他們一個你們都跟我來!”這些家人聽了這話,越發唬得骨軟筋酥,連跑也跑不動了。只見這人站在當地,只管亂喊。家人中有一個眼尖些的看出來了,你道是誰,正是甄家薦來的包勇。這些家人不覺膽壯起來,便顫巍巍的說道:“有一個走了,有的在房上呢。”包勇便向地  下一撲,聳身上房,追趕那賊。這些賊人明知賈家無人,先在院內偷看惜春房內,

見有個絕色尼姑,便頓起淫心。又欺上屋俱是女人,且又畏懼,正要踹進門去,因  聽外面有人進來追趕,所以賊眾上房。見人不多,還想抵擋,猛見一人上房趕來,

那些賊見是一人,越發不理論了,便用短兵抵住。那經得包勇用力一棍打去,將賊打下房來。那些賊飛奔而逃,從園墻過去。包勇也在房上追捕。豈知園內早藏下了  幾個在那里接贓,已經接過好些。見賊伙跑回,大家舉械保護。見追的只有一人,

  明欺寡不敵眾,反倒迎上來。包勇一見生氣,道:“這些毛賊,敢來和我斗斗!”

  那伙賊便說:“我們有一個伙計被他們打倒了,不知死活,咱們索性搶了他出來。”

這里包勇聞聲即打。那伙賊便輪起器械,四五個人圍住包勇,亂打起來。外頭上夜的人也都仗著膽子只顧趕了來。眾賊見斗他不過,只得跑了。包勇還要趕時,被一  個箱子一絆,立定看時,心想東西未丟,眾賊遠逃,也不追趕,便叫眾人將燈照看。

地下只有幾個空箱,叫人收拾,他便欲跑回上房。因路徑不熟,走到鳳姐那邊,見里面燈燭輝煌,便問:“這里有賊沒有?”里頭的平兒戰兢兢的說道:“這里也沒開門,只聽上屋叫喊,說有賊呢,你到那里去罷。”包勇正摸不著路頭,遙見上夜  的人過來,才跟著一齊尋到上屋。見是門開戶啟,那些上夜的在那里啼哭。

一時賈蕓林之孝都進來了,見是失盜,大家著急。進內查點,老太太的房門大開,將燈一照,鎖頭擰折。進內一瞧,箱柜已開。便罵那些上夜女人道:“你們都是死人么賊人進來,你們都不知道么?”那些上夜的人啼哭著說道:“我們幾個人輪更上夜,是管二三更的。我們都沒有住腳,前后走的。他們是四更五更。我們才下班兒,只聽見他們喊起來,并不見一個人。趕著照看,不知什么時候把東西早已丟了。求爺們問管四更五更的。”林之孝道:“你們個個要死回來再說,咱們先到各處看去。”上夜的男人領著走到尤氏那邊,門兒關緊。有幾個接音說:“唬死我們了!”林之孝問道:“這里沒有丟東西呀?”里頭的人方開了門,道:“這里沒丟東西。”林之孝帶著人走到惜春院內,只聽得里面說道:“了不得,唬死了姑娘了。醒醒兒罷!”林之孝便叫人開門,問是怎么了。里頭婆子開門,說:“賊  在這里打仗,把姑娘都唬壞了。虧得妙師父和彩屏才將姑娘救醒。東西是沒失。”

林之孝道:“賊人怎么打仗?”上夜的男人說:“幸虧包大爺上了房把賊打跑了去了,還聽見打倒了一個人呢。”包勇道:“在園門那里呢,你們快瞧去罷。”賈蕓  等走到那邊,果然看見一個人躺在地下死了,細細的一瞧,好像是周瑞的干兒子。

眾人見了詫異,派了一個人看守著,又派了兩個人照看前后門。走到門前看時,那門俱仍舊關鎖著。林之孝便叫人開了門,報了營官。立刻到來查勘賊蹤,是從后夾道子上了房的,到了西院房上,見那瓦片破碎不堪,一直過了后園去了。眾上夜的人齊聲說道:“這不是賊,是強盜。”營官著急道:“并非明火執仗,怎么便算是強盜呢?”上夜的道:“我們趕賊,他在房上撇瓦,我們不能到他跟前,幸虧我們家的姓包的上房打退。趕到園里,還有好幾個賊竟和姓包的打起仗來,打不過姓包的,才都跑了。”營官道:“可又來,若是強盜,難道倒打不過你們的人么不用  說了,你們快查清了東西,遞了失單,我們報就是了。”

  賈蕓等又到了上屋里,已見鳳姐扶病過來,惜春也來了。賈蕓請了鳳姐的安,

問了惜春的好,大家查看失物。因鴛鴦已死,琥珀等又送靈去了,那些東西都是老太太的,并沒見過數兒,只用封鎖,如今打從那里查起眾人都說:“箱柜東西不少,如今一空,偷的時候兒自然不小了。那些上夜的人管做什么的況且打死的賊  是周瑞的干兒子,必是他們通同一氣的。”鳳姐聽了,氣的眼睛直瞪瞪的,便說:

  “把那些上夜的女人都拴起來,交給營里去審問!”眾人叫苦連天,跪地哀求。

  不知怎生發放,并失去的物件有無著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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