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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七章 撤退中的小插曲

  班杜林聽到崔可夫的命令,猶豫了片刻,然后毅然拿起掛在墻上的電話,將崔可夫的命令轉述了一遍,命令對方立刻把全營的輕重機槍都集中起來,等敵人的部隊登上山頂時,就開火射擊。<-》

  我看著幾百米外的那個山坡上空無一人的陣地,心說就算用輕重機槍掃射那些登上高地的敵人,把他們打得尸橫遍野,可要是不派部隊過去的話,還是沒法把他們從陣地上趕下去。說到派部隊過去,等我再次看看兩個山坡中間的那片開闊地,不禁暗自苦笑,敵人又不是瞎子,看到我們的部隊出現在開闊地上,還不用大炮和坦克炮亂轟一氣,那樣一來,我們的增援部隊能有幾個人安全地能到達對面的山坡,還真不好說。

  我正心思不寧的時候,崔可夫突然問道:“你怎么想的?奧夏寧娜。”聽他的口氣,似乎有意考我一考。

  我指著對面的山坡,有些無奈地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司令員同志,您請看。那個山坡雖然比這邊要矮一些,我們的輕重機槍也能給占領陣地的敵人予極大的殺傷,但是想把他們從陣地上趕下去,似乎還做不到。”

  崔可夫舉起望遠鏡,再度查看著對面的山坡,放下望遠鏡后,他指著兩個山坡之間的開闊地,為難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看看這片開闊地足有幾百米寬,要是派部隊過去增援的話,肯定會遭到德軍的炮火殺傷。”

  對于崔可夫的分析,我只是點了點頭,一句話都沒有說。我知道一旦我們開火的話,勢必會招來敵人的報復。要不了多久,敵人的炮彈就會劈天蓋地地落到我們這里。

  “司令員同志,”正當我倆都一籌莫展的時候,班杜林喊了崔可夫一聲,并提醒他:“您看。敵人馬上就爬到山坡頂上了。”

  “奧夏寧娜同志,現在顧不了那么多了,消滅多少算多少。”說完,他毅然地班杜林說道:“班杜林同志,給部隊下命令吧。”

  班杜林那次拿起話筒,搖通了電話。用堅決的口吻說道:“少校同志,命令戰士們做好戰斗準備,敵人一到達山頂,就立即開火射擊。…”

  就在這時,一直盯著對面山坡上的敵人的崔可夫突然吼了一句:“等一下,班杜林同志。先不要開槍,陣地上還有我們的人。”接著他舉起望遠鏡朝那邊看了看,然后肯定地說,“沒錯,是我們的人,至少還有十幾個人。”

  聽到崔可夫這么說,我也連忙舉起望遠鏡望過去。只見山頂被夷為平地的陣地上,有不少地方的浮土在動,似乎有被埋住的人正在望外面爬。

  走得快的敵人,此刻離山頂只有十幾步路了,這時,一個渾身是土的戰士從地上猛地躍起來,閃電般地沖進了敵人中間,接著便傳來“轟”的一聲爆炸聲。等硝煙散開,我看到那名戰士已經無影無蹤,有幾名德國兵倒在了一個新形成的彈坑四周。

  這時。只聽到陣地上發出一片吼聲,接著從浮土里爬出的指戰員們紛紛投出了自己手中的手榴彈。手榴彈落在敵人的中間爆炸,騰起一團團的硝煙,炸得敵人鬼哭狼嚎,掉轉頭就往山坡下跑。二十幾名指戰員們端著武器就沖了下去。

  “干得漂亮,這些戰士真是太棒了!”崔可夫拍了拍站在他身邊的班杜林,激動地說:“這些戰士都好樣的,等戰斗結束,我要親自給他們授勛。”

  崔可夫的話音剛落,敵人停在山坡下的坦克,就朝著山頂的我軍陣地開炮了。一發又一發的坦克炮彈落在追擊的隊列里爆炸。看著橫飛的彈片,將我們的戰士一個接一個地打倒,我的心陡然間往下一沉。雖然我嘴里沒說,但心里明白,這些出擊的指戰員,估計一個也撤不回來了。

  果然,沒過幾分鐘,出擊的二十名指戰員幾乎都倒在了敵人的炮火之中。剛被戰士們趕下山的德國兵們,又調轉頭,氣勢洶洶地往山頭沖來。

  “司令員同志,”班杜林看到這種情形,再度請示崔可夫:“我是不是命令輕重機槍做好準備,等敵人一到山頂就開火?”

  崔可夫沉吟了片刻,最后還是點點頭表示同意,同時無奈地說:“好吧,讓機槍手們做好準備,隨時準備戰斗。”

  班杜林響亮地答應一聲后,再次通過電話向手下的營長下達了戰斗命令。

  看著敵人的步兵再度接近山頂陣地,我暗嘆一口氣,心說只要我們陣地上的輕重機槍一開火,雖然會消滅不少的敵人,但是卻會很快招來敵人炮火的報復,我們等于是用輕重機槍部隊和敵人的步兵兌子,就只能看最后誰的戰果更大一些。

  正當我灰心失望的時候,從浮土里又躍出二三十名土人,他們有的挺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有的端著帶大圓盤的輕機槍,有的舉著手榴彈,一起吶喊著向敵人撲了過去。早在剛才就被我軍手榴彈嚇破膽的德國兵們,發了一聲喊,調頭就向往回跑。沒等他們跑出多遠,我們英勇的戰士們已經趕上去和他們攪在了一起,讓山坡下的坦克徒勞地轉動著炮塔,卻又不敢輕易開炮,以免誤傷自己人。

  就在這時,空中傳來了飛機的轟鳴聲。一名戰士從外面跑進觀察所,興奮地喊道:“報告指揮員同志,飛機,是我們的飛機!”

  很快,一個由九架飛機組成的飛行編隊便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里。他們來到了戰場上空后,迅速地調整了隊形,一架接一架地向山腳下的敵人坦克俯沖投彈,并用機載機槍掃射那些遍布在山坡上的德國兵。

  我們陣地上頓時歡騰起來。

  聽完外面傳來的歡呼聲,崔可夫長吁一口氣,對班杜林說道:“敵人看樣子要撤退了,你馬上命令部隊出擊,能消滅多少就消滅多少。”

  班杜林馬上拿起電話。興奮地對他的部下說:“少校同志,是時候了。除了留下一個連在陣地上擔任警戒外,另外兩個連立即出擊,配合在山坡上的部隊,將進攻的敵人消滅掉。”

  敵人被突如其來的空襲打亂了陣腳。當山坡下的坦克都被炸成廢鐵后,剩下的步兵便喪失了繼續戰斗下去的勇氣,再看到兩個連的指戰員入下山猛虎般向他們撲過來,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紛紛開始調頭逃跑。

  看到我軍的勝局已定,崔可夫對班杜林說:“政治部主任同志。你留在陣地上,我到前面去看看,親自去慰問這個經過殘酷戰斗的連隊,并帶領他們撤出陣地。”

  班杜林還關切地問:“司令員同志,需要我給你派一個警衛班嗎?”

  崔可夫擺擺手,說:“不用。我自己來得時候,帶了一個警衛連,他們跟我過去就行了。”

  崔可夫下山時,剛開始走得還不快,沒想到他的腳步越走越快,我和后面的警衛連都有點跟不上了。當我們走上剛才的那個山坡時,我看見山坡上焦黑的彈坑越來越密。接近山頂的地方,完全是被炮火犁過好幾遍的虛土,根本就看不出原來的工事是什么樣子。

  此刻,山坡頂上寂靜無聲。對于我們的到來,連個出來迎接的人都沒有。

  崔可夫站在一個稍微高點的土堆上,焦急地喊著:“還有人嗎?”

  沒有回應。

  我連忙也跟在喊起來:“還有人嗎?”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幾十個警衛連的戰士也跟著喊了起來:“還有人嗎?”

  隨著他們的喊聲,附近一個彈坑里傳來了虛弱的聲音:“我在這里。”

  崔可夫一個箭步沖過去,跳進了彈坑。我怕他有什么危險,連忙叫上兩名戰士跟了過去。

  我走到彈坑旁往里一看,只見崔可夫正把一名戰士扶著坐了起來。我連忙命令兩名戰士去幫忙。兩名戰士跳進彈坑,一左一右地架著那名戰士,把他從彈坑里抬了出來。他剛從彈坑里出來,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我,他低頭看了一眼我的軍銜。連忙掙脫身邊攙扶他的戰士,抬手向我敬禮。

  我上下打量著這名戰士,只見他身軀高大,身上的軍裝破破爛爛,臉上被硝煙熏成了黑色,兩眼通紅。我抬手還禮后,學著那些領導的樣子,拍著他的肩膀,稱贊他道:“好樣的,戰士同志。你和你的戰友們都是好樣的,正是因為你們的頑強戰斗,敵人始終沒能前進一步。”

  “奧夏寧娜同志,說得不錯!”崔可夫也從彈坑里爬出來,正好聽到我說的話,不失時機地夸獎了我一句。走完他又走到了那名戰士的身邊,抬頭看著他,說道:“戰士同志,你們都是好樣的!”

  戰士看到自己的面前又出現了一名將軍,被嚇了一跳,又想抬手敬禮,卻被崔可夫制止了。崔可夫關切地問:“你們連隊還剩下多少人啊?”

  那名戰士左右張望了一下,有些為難地回答說:“報告將軍同志,我連原有150人,現在我估計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崔可夫嘆了口氣,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和藹地說道:“戰士同志,你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先回后面去休息吧。”說完,又吩咐站在旁邊的兩名戰士,“你們兩個,把他送到班杜林同志那里,讓衛生員給他檢查一下身體,然后讓他好好地休息休息。”

  兩名戰士大聲地答應了一聲,攙扶著這名幸存者往山坡下走去。

  我站在山坡上向下望去,從山頂到山腳,橫七豎八的尸體地鋪滿了整整一面山坡,既有敵人的尸體,也有我們戰士的遺體。離我所站的地方十幾米遠的地方,有幾個還冒著青煙的彈坑,中間躺著戰士殘破的遺體,成堆的德軍尸體倒在彈坑周圍。

  崔可夫走到我的身邊,看了看山坡上的情景,感慨地說道:“這就是我們的戰士,為了保衛我們偉大的祖國,他們會戰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正當崔可夫要繼續發表感慨的時候。傳令兵西多林氣喘吁吁地跑上山坡,來到了崔可夫的面前,敬禮后報告說:“報告司令員同志,司令部來電。”

  崔可夫眼睛看著山腳正在打掃戰場的指戰員,頭也不回地說:“奧夏寧娜。你把電報念給我聽聽。”

  我從西多林的手中接過電報時,沖他友好地一笑,然后回到崔可夫的身邊,開始為他讀電報:“崔可夫同志,第229師和海軍陸戰第66旅已經撤至指定位置,你和斷后部隊在完成阻擊任務后。立即趕往集結地點和上述部隊匯合。集團軍軍事委員謝爾久克。”

  聽我讀完,崔可夫從我的手里接過電報,又看了幾眼后,再無限眷戀地向山下望了一眼,遺憾地說:“可惜了,這么多犧牲的戰士。我們連他們的遺體都來不及掩埋,就要撤退了。”說到這里,他轉身命令站在后門的西多林:“西多林,你到下面去找那兩個連的連長,讓他們停止打掃戰場,立即帶領部隊撤下來。”

  半個小時后,我們開始撤退。

  警衛連戰士乘坐的卡車被騰了出來。用來運輸第229師的傷員,而他們和普通的步兵戰士一樣步行,跟在車隊的后面,緩緩向東撤去。

  崔可夫把班杜林叫上我們的車,準備一起走。沒想到司機剛要開車時,我們的車卻被幾名戰士攔住了。只見一名頭上纏著繃帶的上士情緒什么激動,一個勁地要往我們車前撲,后面有名戰士使勁地拉著他的手臂,另外兩名戰士肩并肩地擋在了他的面前,旁邊還站著名少尉。好像正在極力地勸說著他。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不禁一緊,心說難道遇到兵變了?這么一想,我不禁握緊了手里的沖鋒槍,手指搭在了扳機上。準備等那名戰士撲過來欲行不軌的時候,好果斷地開槍射擊。

  前面的動靜驚動了車上的崔可夫和班杜林。崔可夫皺著眉頭對我說:“奧夏寧娜,你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是!”我答應一聲,推開了車門,剛想下車時,聽見坐在后排的班杜林說道:“司令員同志,我也去看看,畢竟這些都是我的部下。”

  有了班杜林一起,我對妥善處理此事,也多了幾份信心。我提著沖鋒槍,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大聲地問道:“誰能告訴我,這里出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我用鄙視的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上士后,把注意力移到了少尉的身上。

  “報告奧夏寧娜中校,”少尉禮貌地回答說:“是這樣的,上士參加了今天的阻擊戰,在戰斗開始后不久,他就因為負傷被送下了陣地。當看到他們連隊的指戰員們都犧牲了,連遺體都沒來得及掩埋,部隊就要轉移,他就哭了起來,說他的連長和那么多的戰友都犧牲在這里,他不能丟下他們離開。”

  “上士同志,你是男子漢,不是娘們,別坐在地上哭,給我站起來。”班杜林走到我的身邊,沖著坐在地上哭的上士嚴厲地說道。

  上士連忙站起身來,向我和班杜林敬禮后,用哽咽的聲音說道:“報告指揮員同志,我連隊里的指戰員們都犧牲在這里,連遺體都沒來得及掩埋。我不能丟下他們向后逃跑,我要留下來,哪怕是死,我也要和他們死在一起。”

  聽到上士這么說,我只覺得鼻子一陣陣發酸,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我走到上士的面前,把一支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對他說道:“上士同志,你的戰友們的鮮血是不會白流的。撤退,是上級下達給我們的命令。我們暫時的撤退,是為了補充休整恢復部隊的戰斗力。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重新打回來的,到時候你就有機會為你的戰友們報仇雪恨了。”

  “奧夏寧娜中校,”上士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大聲地說道:“我相信您的話,我一定服從命令,跟隨部隊向后轉移。”

  看到上士不再鉆牛角尖,我心里感到了一絲欣慰。不過我接下來非常好奇地問道:“上士同志,你和少尉都認識我?”

  “是的,中校同志。”上士和少尉異口同聲地說:“我們認識您,因為您曾經和我們英勇的師長薩任上校并肩戰斗過!”

  我和班杜林并肩往吉普車走的時候,他低聲地對我說:“中校同志,您真不簡單啊,三言兩語就把那名情緒激動的上士說服了。您有沒有考慮過,轉行到一名政工人員?”

  政工人員?!開玩笑,我最反感的就是政工人員,要是讓我成為他們中的一員,還不如殺了我更省事。但這些話,心里想想可以,但卻不能說出來,于是我含含糊糊地對班杜林說:“政治部主任同志,我還是喜歡在戰斗部隊里當一個沖鋒陷陣的指揮員。”

  我們上車時,崔可夫看到班杜林一臉失望的樣子,好奇地問他:“班杜林同志,怎么了?看你一臉垂頭喪氣的樣子。”

  班杜林苦笑一聲回答說:“司令員同志,我本來想勸說奧夏寧娜中校轉行當政工人員,沒想到被她拒絕了。”

  崔可夫聽完呵呵一笑,說:“我還是覺得奧夏寧娜在戰斗部隊里擔任指揮員,比當政工人員更合適。”

  當我們的吉普車經過那幾名指戰員的時候,他們排成了一列異常整齊的橫隊,站在路邊,抬手向我們的吉普車敬禮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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