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笑看著周至柔,心頭沒有不舍和難過,卻充滿了悲涼和豪壯的情感。
他一直在追尋至高無上的境界,為之可以不擇手段。他這樣的人若死了沒有人會懷念他,人們只會憎恨他,甚至唾棄他,因為他干過的壞事實在是太多。他認為人性本愚,修行領悟之路上難免相爭,但上者同心同智,下者同力。所以,他的氣概智謀都是一時人杰。
而現在,他只是個失敗者,一個將要交代遺言的老人。
周至柔深視許三笑一眼,道:“郭師兄知道我門下出過叛逆馬二龍,如今兄弟一死,這小子便是我左道唯一嫡傳,只求師兄為我左道留下一點香火。”
郭道安點點頭,又問楚鵬飛,“你呢?”
楚鵬飛心知必死,又受郭道安之前話語的刺激,此刻已無言求活,咬牙道:“兄弟無顏面對大哥,只求死個痛快!”
郭道安道:“好,我成全你!”說罷,一揮手,灰色潛流再現,被風送到二人身上,席卷而過,登時形銷骨立轉瞬便化作一堆枯骨。
許三笑直愣愣看著,只覺得心頭酸澀難當,想哭卻哭不出,最后放聲大笑三聲,將心頭抑郁發泄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丟了魂兒似的呆坐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心緒漸平。
郭道安走過來說:“許三笑,你現在可以走了,周瞎子一死,你的麻煩也已了結,回去好好做你的官吧。”
老瞎子竟然就這么便死了?
老狼王雖然兇狠狡詐,卻不失光明磊落民族大義。周至柔雖然對自己有恩,卻也有殺父之仇,而且他為人陰暗,名義上算是玄門左道正派人物,骨子里卻是個民族敗類陰險小人。許三笑心中充滿了茫然和矛盾。聞言抬頭看著郭道安,詫異問道:“你不是要利用我開什么萬仙大會嗎?”
郭道安淡然一笑,道:“我根本從未有過這個打算,這個消息是用來引這兩個人出手的,周瞎子這些年一直躲躲藏藏不讓我抓到,我身邊有叛徒卻不確定是誰,我那個不成器的師弟一直跟官方有聯系,這我是知道的,但他所知道的事情其實都是我故意讓何問魚知道的,最近幾年有些我不想讓他透露的事情卻也泄露了,所以我斷定身邊還有一個身份更高的叛徒,只是不能確定是楚鵬飛還是半倉嘉措,所以我就布了個局,故意漏出風聲,說要開萬仙大會。”
許三笑不能盡解其意。
郭道安為他解惑道:“他們知道就算殺了我也休想掌握陰山狼城,所以才會想到利用你來套名單,但是后來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想,先有了萬仙大會,后又有了這個親手殺掉我的機會,他們就改主意了,干掉我之后,只要用控偶術在幕后操縱你,他們就可以控制住萬仙大會上所有與會之人,所謂的陰山狼城自然也就不復存在了,他們想做什么便沒人能阻攔。”
許三笑長出一口氣,想不到這個令何問魚擔心不已的萬仙大會竟只是郭道安挖出叛徒的一枚棋子。看著眼前氣度如山的老狼王,不禁想到,這個計策其實遠算不得高明,其中不可預知的變數著實不少,就比如他遭遇尚楠那一戰,端的是死里逃生兇險萬分。全憑實力才涉險成功。一念及此不禁慨嘆:原來修行境界高到了一定程度,便無需陰謀詭計了。郭道安強悍程度遠超過了周至柔和楚鵬飛的想象。所以這不高明的計策卻起到了高明的效果。
“這些天,你一直都在裝傷?”
“你道堂堂神道大宗師的拳是開玩笑的?傷當然是傷了,不過沒有某人想象的那么重罷了。”
郭道安果然言而有信,說要放了許三笑便放了。許三笑不走,他卻坐上巨獒惡面金剛,灑然走了。臨走前交代:這幾日與你盤桓,相談甚歡,臨別前送你幾句話,好好做人,好好做官,好好修行,忘了你的身世。
許三笑望著漸行漸遠的一人一獸,心中百感交集。仿佛做了一場夢似的。
萬仙大會是個誘餌,玩死了周至柔和楚鵬飛,郭道安和陰山狼城依然屹立,何問魚一切算計和擔憂都落到了空處。一切塵埃落定。隨著老瞎子徹底消失,郭道安明確表態對自己沒興趣,許三笑與江湖的關系似乎真的可以告一段落了。
歇馬鎮上,副鎮長許三笑不假失蹤一星期,急壞了鎮黨委代理書記楊紅菱。樂壞了黨委副書記穆仁星。一個副鎮長一星期不上班不請假,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關鍵看領導是怎么想的。楊紅菱當然是想包庇許三娃子,但穆仁星卻上躥下跳揪住這事兒往上捅,并且已經從程雪峰那里得到準確消息,這件事決不姑息,肯定要嚴肅處理。
穆仁星深知,楊紅菱的黨委書記位置基本不可撼動,十月末馬上就要開人大會,屆時會選出新鎮長,領導的這個態度無疑是給穆仁星來了一劑安心丸。
許三娃子已無暇顧及這些事兒。
郭道安走后,許三笑獨自下山,先打電話給李燕報平安,結果卻出乎意料的是個男人聽的電話,依稀竟似尚楠的聲音,聞聽是他后才轉交給李燕。小丫頭急壞了,接過電話劈頭蓋臉問了一堆問題,許三笑卻一個都不好回答,只好說一言難盡,回去慢慢解釋。接著又打給何問魚,把郭道安已經逃走的事情說了,請她派人來秦中省長安市接應自己。最后才打給楊紅菱,只說這幾天出了點急事兒,請她幫忙擔待一二。
許三笑家,李燕回來了,這是意料中的事情。意料之外的是米粒兒竟也回來了,許三笑在街上與李燕重逢時,看見她一個人小意的站在胡同口望著。這一驚喜非同小可。趕忙過去,全忘了李燕在一旁,忘情的抱在懷中。一打聽才知道,卻是被那位威猛的尚武神救回來的。
這還不算最大的意外。
更加意料之外的是家里來了三位客人,許三笑一進門就看見三人正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旁。其中兩個坐在側位上的自己是見過的,一個正是那位威猛的尚武神,另一個則是眼神如刀似劍仿佛能殺人的燕東陽。主位上還坐定一人,一只手舉著一支卷煙在鼻尖嗅著,一雙漆黑如墨不帶半點光華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
三人當中,燕東陽冷酷,尚楠俊美,而這人給人的感覺卻是飄忽捉摸不定,許三笑看了一眼,只覺得是個清矍俊朗,風姿雋爽之人。他端坐不動,許三笑一見面便不自覺的只想看這人的雙眸。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紀,只從頭上看見了幾絲白發。
二人對視多時。
尚楠道:“虎哥,成不成的你倒是給句話啊。”
能被尚楠稱為虎哥的人還會有誰?
許三笑其實一進門就已經在懷疑此人就是李燕的爸爸,直到親耳聽到這句話時,終于可以確定是準岳父到了。一下子定在那里,不知該怎么稱呼是好。
準岳父的目光宛如太上無情,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聽尚楠一言后,又看了李燕一眼,最后停在燕東陽臉上,問:“郭道安對這小子的評價很高?”
三人結義多年,彼此共同經歷的風風雨雨不計其數,東陽此刻豈會不知虎哥已有松口之意?答道:“確實很高。”
許三笑的心情因為這四個字一松。
只聽李燕她爸道:“當初孔文龍走的時候把天兵交給你,卻沒交給你那幾個老師兄中的一個,這老和尚其實早知道有些妖魔鬼怪你降不住,最終還得著落到我身上,就比如這個陰山狼王,這老小子所作所為夠個人物,既然他說這小子不差,想必是不會太差。”
堂堂陰山狼王在他口中不過得了夠個人物四字評語。
又聽燕東陽道:“一心能守,寧死不肯服下玄素丹,這份堅定讓郭道安都為之嘆服,這三年,他每一個作為都可圈可點。”
準岳父招手喚李燕過來,拉住小手,目中飽含慈祥和不舍,舉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拂過,輕輕一嘆道:“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成冤家,我的小燕子長成大姑娘了。”說著擺擺手。
燕東陽與尚楠同時站起身,前者沖許三笑招手道:“小子,你過來,我大哥跟你有幾句話交代。”與后者領著李燕出了院子。
許三笑走過來,安靜的站在這位神秘莫測的準岳父面前。道:“您好,我就是許三笑,也是您女兒的男朋友。”
有一種愛,它是無言的,嚴肅的,在當時往往無法細訴,然而,它讓你在過后的日子里越體會越有味道,永生永世忘不了,它像白酒,辛辣而熱烈,容易讓人醉在其中;它像咖啡,苦澀而醇香,容易讓人為之振奮;它像茶,平淡而親切,讓人在不知不覺中上癮;它像烈火,給人溫暖去卻令人生畏,容易讓人激奮自己。它就是寬廣無邊的父愛。
“坐下說話。”這男人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恍惚。
許三笑注意到黃虎正趴在他腳下,溫順的樣子仿佛真把自己當做了貓。在他左手五指的撥弄下,陶醉得四爪亂顫。堂堂華夏古貓,讓百獸伏威的山中君王在這個陌生人指尖滑稽的像一只取寵的寵物貓,這種情形許三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禁想,這樣的一雙手,如果撥弄女人,會是怎樣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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