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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不顯山露水的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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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麝月明明聽出了邢岫煙暴怒前的征兆,可這丫頭,不知道是太過鎮定,還是真的無所謂,竟默默地坐在那里,好半晌才淡淡道:“邢姑娘也怨不得我,這園子里哪一個女孩子不是這樣上位的呢?邢姑娘就敢說自己手上半點污垢沒沾染過?大家不過半斤八兩而已。況且,我要真心叫林姑娘倒霉,當時就不會只動了那么小小的手腳。”

  “你究竟做了什么?”岫煙陰寒著臉色問她。

  麝月閑適的一笑:“我娘在庫房當差,老太太提拔人手的時候,就叫她去管著林姑娘的嫁妝。那福瓶早用鹽水和醋水泡過,然后放在烈日下暴曬,反復幾次,恁憑它是什么好東西也撐不住。”

  岫煙冷笑:“所以剛才春燕只悄悄動了點手腳,那福瓶自然形勢堪危,能在乾姑爺面前出丑,二太太也便心滿意足了?”

  “邢姑娘是聰明人,連歐陽家那樣厲害的世家都叫你拿捏的服服貼貼,我還怎么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麝月倒看的開:“我知道,這件事只要做了,邢姑娘絕不會對林姑娘的事情袖手旁觀,而你只要有心要查下去......漫說只是在我們這大觀園里,就是整個榮國府,連帶著隔壁的寧國府,就沒你查不出來的事情。我又何必費事去隱瞞?剛才不過是春燕在,究竟不是一條心,我可不敢當著春燕的面兒和邢姑娘說這些。”

  岫煙忍不住大笑:“我還沒見過你這樣識時務的丫頭。按照你這一番話,我非但不能責怪你,還要因為你的手下留情而重重感謝你嘍?”

  換了別人,大約聽了邢岫煙的話便先要戰粟不已,可麝月和別的丫頭不同,連襲人都不敢說完全了解她,晴雯在與襲人針鋒相對的時候。也要下意識的給麝月幾分面子。所以這樣一個丫頭,在聽了岫煙調侃的話語之后,不焦躁,反而笑了起來:“姑娘的謝不敢當。mhtxs.cc[棉花糖]只盼著姑娘在對付那一位的時候,對我們其他人手下留情些。”

  麝月口中的那一位當然不會是襲人。

  襲人的身份還輪不到邢姑娘費盡心思去對付,麝月很清楚,就憑王夫人幾次三番謀害邢、林兩位姑娘。眼前這位小姑奶奶就絕不會輕饒了王夫人。

  她二人正在此說話,外面的大門被人狠狠的撞開,卻是晴雯氣哼哼回了院子。她身后跟著陪著小心的碧痕和秋紋。

  三人借著燈光,忽然看見高臺上站著三個人。晴雯氣便不打一處來:“都死絕不成?看見我們進來也不知道倒口茶!”

  秋紋和碧痕知道這是晴雯借故撒氣,忙陪笑:“好了好了,我們親自去斟茶與你。晴雯你且回房休息著。”

  晴雯甩開秋紋的臂膊。冷笑道:“我可不敢用你們孝敬,免得花大奶奶回來,見你們兩個跟我獻媚,該賭氣又拿我的不是!”

  碧痕已經認出高臺上站著美蓮和美櫻,她慌忙拉晴雯的袖口,低聲斥道:“快別說了,你瞧那上面站著的是誰?”

  晴雯一怔。果然順勢瞧去,臉色一變,撇下碧痕秋紋二人就跨步上了高臺。晴雯強笑道:“兩位妹妹怎么來我們這兒了?”

  美蓮剛才經晴雯那一喊,原沒什么好臉色,美櫻卻想著息事寧人,便笑道:“我們姑娘經過瀟湘館,口中干渴,正好路過討一碗水吃。”

  晴雯側耳去聽,知道是麝月在家,便松了口氣,撩起竹簾要往里進:“邢姑娘來,自然是貴客,我去瞧瞧。”她才邁腳,門內的人已經率先走了出來。

  二人碰了個對面,岫煙笑道:“咦?你們幾個怎么沒在前面聽戲?”

  晴雯撇著嘴:“咿咿呀呀不知唱的什么意思,珍大爺還不如請個雜耍的戲班子要來的更熱鬧些,邢姑娘知道,我們是粗人,不敢在太太姑娘們面前露怯。”

  晴雯性子直爽,最近一段時間又頗為如意,所以說話十分隨意。

  岫煙已經從麝月這里聽說了里許多“趣事”,便笑道:“等將來寶玉做了當家的老爺,你要什么他難道還不依你?別說一個雜耍班子,就是整個戲園子搬進賈府來,也是件容易的事兒。好了,夜已經起風,我也該和我們太太回去了。”

  晴雯擔心園子里漆黑不好走,忙打發碧痕和秋紋各提著一盞紅燈送邢岫煙出園。她們一出的大門,晴雯便將麝月叫進了屋,嚴嚴實實堵住房門:“邢姑娘究竟來做什么?”

  麝月心一動,口中自顧自笑道:“不就是歇歇腳,吃口茶?”

  晴雯冷哼:“你也甭打馬虎眼在這兒騙我,我知道你最近很不老實,常和春燕在一處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么,今兒大伙兒都出去玩,偏你們倆在家,偏邢姑娘就趕的那么巧就來了。趁早告訴了我才好,免得我問春燕,把你的底細都抖出來。”

  麝月不緊不慢的踱回床沿,伸手疊著寶玉換洗下來的小衣:“也不用威脅,咱們幾個在一起服侍寶玉多年,我是什么脾氣,你再清楚不過,只要我不想說,便是二太太親自來問,也不能知道半個字。”她略抬頭掃了晴雯一眼:“不過你放心,這事兒和你半點關系沒有,就是打聽去也無用。”

  麝月的姿色,在里也是數一數二的,可惜論溫柔可親,她上面永遠有個花襲人擋著;論嬌蠻潑辣,又不敵晴雯的爽利。如此一來,麝月就顯得暗淡許多。縱然也是一等大丫鬟,可寶玉對其并不上心。

  原以為就這樣渾渾噩噩對付幾年,等寶玉煩了她們,麝月就找個借口出去,就憑這個一等丫鬟的身份,麝月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可一切在襲人被封作姨娘之后漸漸發生了變化。

  那位花姨奶奶自恃身份貴重了,便不好再像以前一樣處處黏在寶玉身邊,又為博個好名聲叫王氏高看她一眼,所以眾人面前總遠著寶玉,連近身服侍穿衣的活兒也都交給了麝月、碧痕來做。

  寶玉開始尚不習慣,但麝月比襲人更用心十倍,沒過小半月,寶玉每每喊人,也不再叫襲人,而只是召喚麝月或晴雯。

  等襲人回過味兒來,想要重奪大權的時候,晴雯就搬出賈母這尊大佛來擋著。連王氏也覺得,一個姨娘該以侍奉少爺為主,而不是想著怎么和將來的少奶奶奪權。

  麝月心境有了巨大變化,說話做事的時候便硬氣了許多,晴雯見她隨意敷衍自己,雖然不滿,卻不敢硬碰硬。

  等晚間賈寶玉回來,聽晴雯說邢岫煙來過,悔的捶足頓胸:“蠢材蠢材,邢姐姐來這樣的大事,你們怎么不趕緊打發小丫頭去前面告訴我?晴雯也是,虧的我平時最器重你,難道我是什么心思還不明白?”

  晴雯被無端罵了一通,臉色鐵青,口中便無遮攔道:“二爺也不用動怒,我不去叫你都是為二爺好。那邢大姑娘是已經定了親的人。她沒個忌諱三更半夜往個爺們兒院子里來,可二爺不能不顧及榮國府的體面,也跟著往她眼前湊。老太太和太太千叮嚀萬囑咐,叫我們看顧好二爺,我就不能眼睜睜瞧著二爺要犯錯卻不提醒。”

  賈寶玉被噎個半死,連衣裳也沒脫,賭氣倒在床上胡亂睡了,連襲人幾時回來的也不知。

  第二日一清早,盧氏便打發人去對門探消息。回來的小廝喜道:“乾家的老太爺特別喜歡咱們林姑娘,給了一個大封紅。”

  盧氏想到那位并不好相處的繼室,忙問:“那位老太太呢?”

  “送了林姑娘一支金釵,余下幾家都是差不多的禮物。”

  聽說只是一支鳳釵,盧氏就有幾分不悅,岫煙忙笑道:“好在他們今天就回那邊的老宅子了,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面,何必在意這種小事!我想,顰兒三日后回門,他們小夫妻于情于理也要來咱家拜一拜,我們不如叫廣元樓的大師傅來掌勺?”

  廣元樓的大師傅是御膳房出來的老人兒,京城很多富貴人家宴飲時,都喜歡請他們撐門面。岫煙的建議正好提醒了盧氏:“你說......要不要下個帖子去請乾家的老太爺吃頓便飯?”

  “媽不說我也想著這事兒呢,可我爸抽不出時間,總不能我們兩個單獨宴請他們吧?”

  邢忠近日公事繁忙,大皇子奶兄弟的那樁案子不但沒有了結,反而進入了焦灼的態勢。刑部眾人如臨大敵,唯恐得罪大皇子。程子墨當即提拔邢忠,將這樁案子全交給了邢忠做主料理。

  盧氏也清楚女兒的話不無道理,“那就只請乾家的女眷。那個繼室不是很囂張嘛,咱們也不能叫對方小瞧了顰兒。叫賬房提五百兩銀子,別吝惜錢財,只要辦的雅而不俗才好。”

  五百兩,足可以在京城不太繁華的地方買個前后進的小宅子里,現盧氏卻只用來辦個宴席,管中窺豹也可知其奢華程度不下于任何王府的宴會。

  母女倆正商議的熱鬧,林黛玉的丫鬟春纖卻在門口求見。原來是乾家老太爺一定要請盧氏母女過府敘話,聽春纖的意思,幾乎不容許她們反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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