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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尾胡同那邊熱鬧非凡,榮國府這里也不遜色分毫。賈珍親自幫著張羅席位,四王八公幾大世家來人不少,賈珍按著這些人的癖好、性情分配座位,倒也賓至如歸。左右是榮國府這邊出銀子,賈珍索性點了享譽京城的錦官來唱堂會。
賈赦聽了樂呵呵,賈政卻暗道太過奢靡了些,又打定主意,來日寶玉成婚的時候,定要從簡,不能這樣揮霍。
內宅之中,賈母叫尤氏領著一眾夫人吃酒,她自己則親自款待南安太妃等。幾個小姑娘安安靜靜坐在賈母下手的一桌,時而低語,時而憨笑。
府上有一多半的人都在此處當差,這樣一來,大觀園內便立時冷清許多。
岫煙帶著美蓮、美櫻進了園子,守門的婆子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吃酒,根本沒留心有人進去。借著燈燭的火光兒,三人過了沁芳橋,遠遠就見的大門緊閉,一盞昏昏暗暗的燈籠在風中肆意搖曳,忽明忽暗。
美蓮輕輕一推,門并未上鎖。主仆三人悄悄進了院子,果然無一人上來應答。
“這賈家也太大意了些,若是忽然來了個賊,又或者出了什么心思不軌的,這園子里姑娘、丫鬟連個叫救命的機會也沒有。”美櫻一語就點出園子管理松散的弊端。
岫煙暗暗點頭,按照曹公的意思,后來樹倒猢猻散,可不就像美櫻說的那樣,結果糟蹋的都是那些清清白白的好女子。正因為知道這樣的病癥所在,故岫煙在管理鳳尾胡同的宅子時,對那些巡夜的人要求極嚴。別說像賈府這樣半夜吃酒賭牌的,就是少巡視了一圈的婆子,岫煙也會嚴懲不貸。
美蓮哼笑:“我看賈家的墻應該砌的再高些,這樣才好安心。”
岫煙沖她二人一擺手。示意不要出聲,等踱步上了高臺,隔著窗戶就聽見里面有丫鬟私語的響動。
距離有些遠,所以聲音只是斷斷續續。當并不妨礙岫煙聽出一個人的名字:春燕。
她淡淡一笑,掀了簾子就往里進:“哪一個在家?”
屋內人聽到動靜,慌忙迎出來,打頭的是麝月。墊在最末的正是遍尋不著的春燕。
岫煙笑道:“我才往瀟湘館去瞧瞧,路過你們院子,便想討口水喝。”
麝月忙道:“邢姑娘快坐在,我這就春燕去給你燉口好茶。”說完。趕緊向春燕使了個眼色。
春燕慌慌張張要往出走,美蓮和美櫻卻齊齊攔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邢姑娘,你這是......”麝月僵硬著笑臉。
岫煙微笑著坐在麝月剛剛起身的位置上。反客為主一指旁邊的矮椅:“我有話問你。”
“邢姑娘弄的這樣嚴肅。倒叫我和春燕誠惶誠恐的。”麝月強自鎮定,拽了春燕站在她身后。春燕這小妮子,不知害怕什么,兩條腿哆哆嗦嗦就是站不直。
岫煙笑道:“我才在前面看見晴雯襲人,知道里只你一個守著,也想著過來看看你。可巧經過瀟湘館,便推了你們院門。不過。說句勸解的話,你們倆也太大意了些,院子里一個婆子沒有,獨你們倆小姑娘,怎么連門也不知道上鎖。”
麝月跟著賠笑:“原是有婆子的,可我想著,她們也老天拔地服侍了一整日,現還拘著,多少不近人情。正好,前面又有酒肉,又有戲臺子,我便打發她們出去了。”
岫煙一指春燕:“你怎么也不去玩?”
春燕結結巴巴道:“回,回邢姑娘,我陪,陪著麝月姐姐就很好。”
岫煙黛眉一挑:“哦?可我剛剛怎么在林姑娘那兒瞧見你的身影了?”
麝月忙解釋:“剛剛是我打發她給寶玉送東西,可能那會兒就被邢姑娘瞧見了。”
“是嘛!”岫煙的聲音不慍不火,等春燕漸漸以為邢姑娘根本沒什么大事的時候,卻聽對方忽然道:“可藕官怎么向我們告狀,說是你動手弄壞了林姑娘的福瓶?你可知道老太太發了多大的火?現在外面賓客太多,她不好發落,但已經悄悄叫了林之孝家的,明兒就叫牙行的人來選你走。春燕......你應該聽說過,和榮國府合作的牙行,通常不會把犯了錯的丫鬟婆子往好地方賣。難道你想去那種腌臜之地?”
春燕忙撥浪鼓似的搖頭:“邢姑娘,我,我......”
麝月忙道:“邢姑娘把我們春燕嚇壞了,況且,邢姑娘不該聽信一面之詞,藕官是什么來歷,沒人比你清楚,那是梨香院的小戲子,從品行上來瞧,哪里比得上家生子來的穩重踏實?春燕不過和她玩了幾回,才熟實些。要說拿什么東西,我敢跟邢姑娘擔保,春燕不是那樣胡來的孩子。”
小丫頭忙點頭:“是藕官胡亂說的,邢姑娘可要為我做主。”
岫煙漸漸收斂起笑意,沖美蓮、美櫻道:“你們帶了春燕去外面玩,我有幾句話語麝月說。”美蓮、美櫻兩個揪著不情愿的春燕出了內室。
“邢姑娘怎么這樣看我?”麝月訕訕的躲避著岫煙火辣的眼神。
“現在還不肯說嘛?”
麝月遲疑半晌,“邢姑娘怎么知道就是我做的?”竟然對事情直言不諱。岫煙冷笑:“春燕一個家生子,忽然和藕官走的親近起來,難道這不叫人生疑?況且還是最近月余才好起來,春燕時常就往瀟湘館去。要說沒個點問題,便是你也不會相信。”
麝月垂著頭默不作聲。
“你不說我也明白,”岫煙冷笑:“是不是二太太又許了你什么好處?叫你沒有原則的下這種黑手。”
麝月早和邢岫煙交過手,知道對方的本事根本不是自己能承受的,她一咬牙,索性都說了實話:“邢姑娘也不用惱,也不用恨。便是你換了我這個位置,也會仔細掂量掂量。襲人素來壓我一頭,她成了姨娘,老太太就開始抬舉晴雯,二人斗法正酣。二太太忽然找了我去,說只要我做成此事,便叫我和晴雯平起平坐,將來二奶奶進府,也升我做姨娘。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說到此,麝月隱隱夾雜著抱怨:“當年邢姑娘答應幫我,可后來呢......還不是杳無音信?我自己為自己找出路,難道也是錯的?”
岫煙被氣笑了:“你往上爬我不攔著,可不該踩著林妹妹的肩膀往上爬!這就叫我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