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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鵑不敢告訴黛玉,這些年外面傳的沸沸揚揚,都認準了老太太要將林姑娘收做孫媳婦,賈、林兩家親上加親,連紫鵑每每回家,她爹娘兄弟都要順口問問。(wwW.mhtxs.cc無彈窗廣告)如今聽邢姑娘的意思,琴姑娘的婚事非但有變故,而且還可能攪了姑娘與寶玉。
“姑娘也別嫌我嘮叨,我倒是一片真心為姑娘,替你愁了這幾年,又沒個父母兄弟,邢老爺和邢太太雖好,但咱們總共一起住了幾回?小一年都算是多說了!姑娘疼了熱了,難道還大老遠跑來告訴一聲?便是姑娘不拿邢家當外人,我也要攔著。”
紫鵑頓了頓,又道:“我就想著,趁老太太還明白硬朗的時節,做定了大事要緊。俗語說:‘老健春寒秋后熱’,倘或老太太一時間有了好歹,那時雖也完事,只怕耽誤了時光,還不得稱心如意!京城里王孫公子雖然不少,可姑娘瞧瞧,哪一個不是三房五妾,今兒朝東,明兒朝西?就算娶一個天仙似的美人進來,也不過三天五夜就擱在脖子后頭了。甚至于憐新棄舊、反目成仇的,多著呢!”
紫鵑輕推了推黛玉的肩膀:“娘家有人有勢的還好,像姑娘這么靦腆的性子,外面有了火,都只憋在心里,我就怕你受了委屈,最后也不好意思跟邢家的老爺太太說。”
紫鵑見黛玉作勢要說話,忙截道:“我知道姑娘的心思,你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只是性子比別人更要強。寧可自己苦了,也不肯讓人家瞧出半點不如意來。”
黛玉冷笑:“你快休再提這些話,咱們吃著住著都是邢家的,爸媽和姐姐正德拿我當親人一般。我縱然再無情,也知道烏鴉反哺,羊知跪乳的典故。何況這些又遠不及邢家對我之恩。”
紫鵑見勸不動黛玉。反而會招來埋怨,只能無力道:“也罷,姑娘的心思既然已定,我也不好再說什么。姑娘是明白人,應該聽見俗語說過‘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mhtxs.cc[棉花糖]’”
黛玉聽了,氣的發笑:“你這丫頭。今兒徹底瘋魔住了。我明兒必回老太太,退你回去,我可不敢要你了!”
紫鵑知道黛玉這是氣話,她伺候林姑娘這些年,還不明白黛玉是個嘴硬心軟的?
她起身悄悄地掖了黛玉的被角:“我說的都是心里話。不過叫你留神些,并沒叫你為非作歹。何苦去回老太太,叫我吃了虧,與姑娘又有什么好處?姑娘要是容我,就留我在身邊,好歹讓我伺候了姑娘出嫁,再讓我出去,這就是成全我了!”
黛玉心一驚,忙起身問:“我何嘗就真想讓你走了?”
紫鵑比黛玉還癡長兩三歲。如今也漸漸明白世故,她并不是那種逞兇斗狠之輩,眼見大觀園里有些臉面的丫鬟,如侍書、司棋、入畫等紛紛羨慕做了姨娘的襲人,可紫鵑卻看的通透。
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
或許過去她還摻雜了什么想法。可現在......紫鵑只想平平安安的看著姑娘嫁個好人家。她或是贖身出去,或是進府做個管事娘子,都心甘情愿由姑娘做主。
黛玉見紫鵑良久不語,便急道:“你剛剛還說一心一意跟著我,現在轉眼就說要走的話,可見你也和寶玉一樣,是滿口胡話的騙我!”
門外恰好小丫頭來送熱水,見屋內落了鎖,又有說話聲。雖然明知此舉不好,但耳中還是難免飄進了幾個詞眼。小丫頭悄悄退了出去,轉眼就找到了美蓮,將聽見的只言片語告訴了姐姐。
美蓮在屋子里抓了一把糖塞給小丫頭,再三囑咐此話不可外傳,今后凡事要守規矩,再不可到林姑娘門前去偷聽。
小丫頭忙不迭的點頭,轉身去與姊妹們分果子,美蓮想了想,在給岫煙卸妝的時候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她。
“姑娘,不如我去和紫鵑聊聊?”美櫻在一旁插話:“我倒不覺得紫鵑是那種孟浪的女孩子,雪雁、春纖都不及她對林姑娘上心。”
岫煙正退著手上的玉鐲子,聞言笑道:“別看這主仆倆平時悶悶的,其實都是要強的主兒。你去說她未必會聽,明兒林姑娘午睡的時候,你悄悄叫了紫鵑過來,我來說。”
別看黛玉天資聰穎,紫鵑溫婉柔順,但兩個女孩子在一處的時候也不過七八歲大,王夫人是不屑管教她們的,賈母又沒那個精力,萬事都是兩個女孩子摸索著來,難免想法會出現偏差。
岫煙兩世為人,年紀加起來怕比賈敏還大,有的時候她看林黛玉,不像是姊妹,反倒像女兒似的親切。
美蓮和美櫻臉上帶笑,“姑娘說一句,自然頂的上我們說一百句。”
門外丫頭忽然傳來急促促的腳步聲:“姑娘,郭大嬸來了。”
岫煙忙叫人請進來,郭大嬸不是頭一回進姑娘的屋子,可每每來,心里都覺得像進了天宮似的,滿眼富麗。
“郭大嬸可是將東西給了戚太太?”
郭大嬸笑道:“奴婢親眼見的,錯不了。戚太太當著我的面兒看了信,叫我給姑娘帶個話,她說已經明白姑娘的苦心。公堂之上做不了主,他們還有家法,戚太太還說,明兒叫祝媽媽親自來領人,定能趕在正德少爺進學前給個明確的答復。”
岫煙笑著點頭,美蓮心領神會,早準備了不輕的小荷包塞給郭大嬸,郭大嬸執意不肯,岫煙也不勉強她,只是對郭大嬸又高看了一眼。
晚間安息,美蓮在屋中當差,昏黑的屋子里只在留了一盞時明時滅的小燈。淡淡檀木香充斥在四周,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月光。
屋內本靜謐無聲,美蓮忽然騰身坐起,低低的疾呼:“姑娘,姑娘?你聽,是不是前院出事兒了?”盧氏住的前院離此尚有段不小的距離,而聲音卻傳到了這邊,說明事情絕不簡單。
岫煙早合衣下了床榻,隨手抄起貂絨滿襟襖披上:“開門去問問。”美蓮不敢耽擱,不大會兒卻急匆匆跑了回來,臉上的顏色都變了:“姑,姑娘,戚家太太沒了!”
岫煙只覺得腦袋“嗡”一聲巨響,腳底沒站穩,踉踉蹌蹌往后倒退數步,直撞到身后的檀木雙鯉花桌上。
美蓮嚇得趕緊來攙扶岫煙:“姑娘沒事吧,你可千萬別嚇我!”岫煙一把抓住她:“老爺和太太說了什么?”
“是刑部來人,要咱們老爺親自過去審案,我聽說......是戚老爺失手將戚太太推倒在佛龕上,這才出了大事兒。”
門外吵嚷聲愈厲,美櫻只穿了件單薄的紅綢小棉襖就跑了進來:“姑娘,巡園子的崔媽媽說,恍惚看見個人影從外面跳了進來。”
岫煙平生最恨半夜偷雞摸狗之輩,在蘇州還沒人敢到邢家來撒野,今兒竟叫她碰上個不長眼的?
美櫻見岫煙雙目圓瞪,她素來知道姑娘的脾氣,忙道:“我怕崔媽媽老眼昏花,看錯了人,又細細的問她,她說的明白,確實是個人,而且絕非咱們府上的。”
岫煙又披了件大氅,散著一頭烏黑見水兒的秀發,臉上冷氣森森:“帶林姑娘去太太那兒歇著,美蓮帶著人親自把著咱們的門兒,美櫻與我去正德的院子看看。”
且不說黛玉等如何慌張進躲避,只說岫煙帶了七八個人往正德這兒來,一進月亮門,就見弟弟拎著把出鞘的長劍,目光咄咄的掃著四周。崔媽媽帶著五六個人提著大燈籠,一寸一寸的翻。
“姐姐,你怎么來了。”正德忙道:“你快進屋去,這兒有我把著呢!”
岫煙真是既欣慰又好笑:“我們正德長大了,也能支撐起門戶了。不過......”岫煙眼神忽然一黯,冷然看著四周,高聲喝道:“我管他是人是鬼,今兒敢來我們邢家鬧,我必定叫你有去無回。告訴外面的門房,與鄰居各家知會一聲,胡同里進了飛賊,讓各家都小心些,免得沒偷盜成我們家,反而進了別的院子溜掉。”
岫煙又道:“崔媽媽,你叫管事帶著家丁進內院,一處不落,務必搜的仔細。”
崔媽媽大喜,忙答應了去。
未幾多時,剛剛還遍尋不著的美櫻悄無聲息出現在岫煙身邊。
“姑娘,果然不出你所料,戚家上下一團亂,也有往門里擠著去看熱鬧的,也有忙著往外出報消息的,戚大少就趁亂跑了。”
岫煙嘴角冷笑,目光淺淺的落在正房外高聳房梁上的一個小角......
邢岫煙所料半點不錯,蹲趴在那里的正是沖動之下來與邢家尋仇的戚大少。
這位戚大少當了一輩子的順良兒子,整日病怏怏,誰也沒在他身上多留心。誰知道就是這個人才最可怕。
如果不是岫煙在調查的時候發現戚大奶奶的一個丫頭莫名消失了,也很難懷疑到戚大少身上。
這個人隱忍能力驚人,布局也算縝密,最重要是心狠手辣,先殺了親弟弟企圖嫁禍給二少爺,后見戚太太捉住不放,對左明月動了殺機,乃至又尋大奶奶做替罪羊,或許一步一步都在他的布局中。
岫煙猜想:在戚家禁閉這些天,戚大少一定是想明白了他為什么會被捉,戚太太沒了,他要收拾的仇人可不就剩下了自己?
誰叫她千方百計想要正德用了戚三少的名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