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殿。原月華殿。
太子正在更衣,不過這樣也不老實,一手攬過身旁美人,扯開她正經的宮裝,色迷迷看著繡荷的胸衣,俯頭在雪白豐丘間一通狼啃豬拱。
為他更衣的,是當年帝都第一美婀姬,她在自贖和被贖之中選擇了后者。被豬非禮,是沒有美感可言的,只有惡心。她蛾眉悄蹙,但十指插進太子的頭發中,抱緊了,刻意發出嬌柔嫵媚的呻吟急喘,神情卻冰冷。她身經百戰,即便不動情不動心,也知道如何應付這等色胚豬胎,而且略施技巧,讓對方完全以為掌控著她,其實卻是被她掌控著,為她生死放開。
她對那顆拱動的頭顱,目光充滿厭惡,聲音卻嫵媚之極,身子化了無骨,吐息引誘,“殿下,不如我們別出門了,婀姬伺候您,早些歇了如何?”出身低賤,太子妃死了也輪不到她上位,但在太子納新妃前,她可以掙脫出舞姬的境遇,為自己爭取一個正式名份。只要,她得子。
她本來沒太大的野心,只想這輩子找個貴族男人養,錦衣玉食,有些地位。俊美的六皇子是她的第一選,不過她也知皇族難攀,沒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而是廣撒網重點培養。六皇子病后,她還以為不可能進貴族的門了,想不到三皇子抱著和六皇子事事較勁的心思,將她贖了回去。三皇子是急色鬼,而她美色事人的功夫都是經過調教的,自然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后來,太子允封她美人,卻讓名門出身的太子妃強硬拒絕,并遣她和府中舞姬同住去了。太子有了新人忘舊人,很快將她拋在腦后。直到太子妃重傷不治,她才找到機會重新獲得太子寵愛。
三皇子成了太子,太子妃沒命享福,帝都第一美又有了新面孔取代。婀姬覺得這是洗刷自己污點,平步青云的最佳時機。宮里有個受寵的賤民婕妤,為何東宮就不能有個舞姬王妃?將來太子繼位,她也能被封個婕妤。再來母憑子貴,將來隨兒子回封地,也算沒白走人世一遭。
婀姬的夢想變大了,她自己只覺順利成章。
太子辛苦抬起臉來,迷紅的眼泡思足“銀”欲(怕河蟹),“請帖都發出去了,本宮雖想抓住美人不放,今日卻是美人生辰,本宮可是費足了心思…”一手捏捏婀姬的臉,一手狠狠握住她的豐團柔軟。又貼上去深嗅,“今晚回來再讓你酥骨銷魂…呵呵…你個妖精,身上怎么那么香?”
婀姬嬌吟一聲,靠到太子肩頭,“殿下對妾身的好。妾身會永遠記得的,哪怕將來離開您…”香用得妙,男人都會鉆她的裙襠。
太子清醒了一些,“為何美人會離開本宮?”
“妾身出身卑微,殿下有朝一日繼承大統,那些臣子不會讓妾身留在殿下身邊的。您看看宛婕妤就知道了,一年多來。皇上一直想封她為妃,但太后和大臣們就是不贊同。宛婕妤要是懷孕還好說…”暗中觀察著太子的反應。
太子果然順她的意,“父皇年紀大了,宛婕妤自然難受孕,但婀美人就不同了,本宮正當盛年。給你一個兒子還不容易?今夜就讓公公們撤藥湯,今后不必喝了。”
婀姬大喜,跪下謝恩。
太子拉她起身,聞誘香但按耐不住,就坐在椅子上和她肆耍了短會兒。這才解了念頭。然后,更衣的更衣,上妝的上妝,如恩愛夫妻一般,坐上馬車往嬉斗館去。
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例,因此出了個貞宛,再出了個婀姬,掌握好色男人們的根本,肉計之后藏了心計,從容登上天梯。
這夜,蘭生也是盛裝,但她并非主人,而是客人。
設計雙館的時候,考慮到出借,與珍園惜園之間建了墻,內門一關,后門一開,雙館就獨立于六皇子府外。水道仍在,只有兩座拱橋連接嬉斗館和天籟館,此時拱橋上了鎖,天籟館一片漆黑。皇太后說過暫不用,那它就只能荒著。
皇帝剛出發去南巡,帶了奇妃和宛婕妤,大臣去了黃閣老和京天監,護將選了泫冉泫勝,留賢妃和淑妃輔助太后掌管后宮,太子監國,安相和兩位王爺輔國。這種時候,哪怕是為一個美人慶生這等小事,太子派發的請帖,誰會不給面子。更何況,婀姬在飄香苑時曾受貴族子弟追捧,總有一點情面可講。
等著無果開門,有花將小黑從蘭生肩上拎下來,一邊哼道,“太子怎么越來越荒唐?太子妃雖過世滿了一年,一個美人的生日都這般鋪張。不知誰家女兒要當選太子妃,實在可憐。你非得去么?反正稱病推托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咱回去算了。”
太子本來就荒唐,由他六弟幫他在前面頂著,他才能得到穩重的好名聲,蘭生看得透徹,“又不是沖太子和他的美人去,五公主說沒瞧過嬉斗館,湊今晚來看,我才接得帖子。”對婀姬的印象,她只記得一身火焰的舞者。
有花噘噘嘴,拍開又要爬蘭生腳的猴子,“帝都真是無奇不有,假姑子能當帝妃,舞姬能當太子妃。接下來是怎么?假姑子生皇子,還是舞姬生將來的太子?”
“出了這門,你可管住自己的嘴。”哪怕有花說得對極,蘭生深知在這個圈中少言的好處。
開了門,但見明火輝煌,照亮嬉斗館獨美的貝殼石墻面,幽藍襯白。石墻上面就是聞名的黃金扇頂,居安打造,同行佩服,外行驚嘆。四面琉璃扇面張開,精鐵打制的扇骨,再以無數檀木三角架支撐。夜間大燈一照,不僅館內金碧流奢,天空都耀金了。四柄扇尾垂流蘇燈盞,碎碎落金,順嬉斗館四角而下。貝殼墻這里那里留窗,透窗可見人影綽約。
嬉斗館,也是小型的體育館,用途卻不具備運動精神,讓她往“頹廢”方向“邪惡”造了。大家以為她是討好老六,她卻是幫老六打煙霧彈。只不過沒想到的是,先讓太子殿下派了用場。
蘭生走得這面是私家路,聽得見熱鬧,瞧得見熱鬧,但周圍寧靜。左邊流水墻,墻下鑿石燈;右手竹林翠綠,藏著一座愜意的客舍小樓,以備不時之需。
無果忽道,“客舍有燈光。”
他才說完,蘭生但見翠綠中出現一片紅,漸漸游曳成風,卻不出竹林。她也算有經驗了,想起初見貞宛時詭異紅風和桃色相關,不禁暗咒一聲,猜會不會有人在客舍里搞烏七八糟的男女關系。
有花低語,“今夜不寧,看,斗館那兒也來了人,急沖沖,捉賊么?”
兩盞宮燈急晃,只有三人,卻走得飛快,來到蘭生跟前。為首一位絕色美人,鵝蛋臉水漾眸,身姿嫵媚,是長年練舞的妖嬈氣質。她看清蘭生,微愕之下連忙屈膝。
“妾身給蘭子妃娘娘請安。”
“婀美人今日生辰,不必多禮。”蘭生不知婀姬為何奔出來,“我來得有些遲,難道已經散席了么?”
“進行到一半,正準備賽馬。”婀姬笑得牽強,心想遲了一個時辰還有些遲?“太子殿下今日特別高興,剛開席就喝得不少,便到客舍休息,吩咐妾身賽馬開始前叫醒他。皇上南巡前賜殿下一匹千里駒,殿下想看看它跑得如何。”
“原來如此,怪不得看到客舍有燈光。”蘭生心頭惦記風色桃艷,就想避開,“婀美人快去請太子殿下吧,免得錯過精彩比賽,你我等會兒見。”
蘭生要走,婀姬也沒想找伴,但這時竹林邊多了個小丫頭探頭探腦,一見人就往客舍跑。
有花啊了一聲。
蘭生看有花一眼,沒問。
婀姬也看有花一眼,卻面露冷笑,轉身就繼續走。
蘭生瞧見了,怎么想都不能沉默,“有花,你啊什么?”
“那個小丫頭…好像是萍小姐院子里的人。”有花不太確定地說。
蘭生吃驚,鳳眸凜冽,南月萍的丫頭怎么會在這里?而且鬼鬼祟祟!預感大不好,她叫聲婀美人。婀姬回頭,金燈不入她的美目,微妙的嘲諷表情存于櫻唇淡翹的一角。她突然明白,婀姬其實知道客舍里發生的事。
“蘭子妃娘娘還有何事?”婀姬冷眼望著橘暖光下的女子。她費盡心機都得不到的那人,這女子卻輕而易舉嫁了他為妻,只因為身份。那好,就讓她看看南月家女兒高貴的模樣吧!
腳步匆匆,這回來了一列金燈。走在最前面的,是南月萍的娘。她身后跟著五公主,居然還有鄔梅。
而李氏看到蘭生,竟用前所未有的親和態度拉了她的手,著急問道,“蘭生,看到你萍妹妹沒有?”
蘭生還沒答,突聽厲聲尖叫。那聲音是南月萍的!
李氏大驚失色,立刻往客舍跑去。五公主急跟,婀姬反而走得不慌不忙。
鄔梅也不急,對女兒道,“不是什么好事,你就別湊熱鬧了,回吧。”
蘭生皺眉,看著嬉斗館那邊跑來的幾條人影,“她們豁得出去,爹卻臥病在床受不得刺激,金薇玉蕊也還沒嫁呢。”
往嬉斗館走去,必須將被驚動的人心重新撫平,因為她姓南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