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生的克命短命在貴族圈老一輩的人眼里不是秘密,但這么無所忌憚當人面說出來,有點揭短挑刺的針對感。伯嫚看起來端莊大氣,居長侯夫人如此說話卻顯得小氣,母女的氣質顯得大相徑庭。再等到伯嫚一開口,這種差異就更突兀了。
“我母親并無惡意,有些不勝酒力,對不住。”
太后也道,“她說得事誰不知龗道,直爽性子罷了,鄔氏,蘭生,你們別放在心上。不過蘭生的婚事該定了,該著急了。”
鄔梅回應,“正在物色,三月前會定下的。”
太后問,“可有屬意的人選?”
鄔梅淡答,“有幾個,先配八字。”
“三月定也太晚了,三月成親還差不多。”東平王妃來湊熱鬧。
“這種事還要看緣份。居長侯夫人說得對,我本以為這孩子活不過二十,也就沒考慮她的姻緣。如今渡過大劫,想會否極泰來。也不求多富貴的人家,只求康泰福滿,殷實之家的正妻,能容得下這孩子的不懂事。”
鄔梅說出正妻二字時,特別留意了眾人的神情。太后若有所思,東平王妃的親切笑臉微微收去一些,安國侯夫人面色未變,居長侯夫人則露出冷笑。再看自己女兒盯著剛端上來的點心那副猶豫不決的模樣,真是簡單得可以。連十四歲的朵蜜都能察覺異樣,姑娘們個個都靜了,偏蘭生只煩惱吃不吃點心的問題。
片刻后。安國侯夫人打破席間沉寂,“梅夫人不必妄自菲薄,大國師功于社稷,府上女兒更非同一般,殷實之家的兒郎如何配得上蘭生?至于正妻側室,那得看嫁進誰家了?”
鄔梅見好就收,道聲不錯,卻也不再多說。
眼看又要冷場,朵蜜跑到太后身邊撒嬌,“太后娘娘也幫幫蜜兒的婚事。”
安國侯夫人懊惱著表情讓女兒別胡鬧。“這里只有你嫚姐姐定了親。又個個比你年長,她們都沒急,你一個小姑娘說什么婚事?不嫌丟人?”
奇妃派人說親玉蕊的事還未傳揚出龗去,因大榮傳統是要下了聘書才算定下。
朵蜜噘著嘴。“姐姐們個個比我出色。自然不愁嫁。我除了吃喝玩樂也不會別的。不先下手怎么行?”
她天真得無邪,令冷場歡悅起來,眾人笑紛紛。
太后真像慈祥祖母。點點朵蜜的腦袋瓜,“不就是看上西平王家的勝哥了嗎?成天掛在嘴邊,耳朵都起繭子了,還當誰不知龗道似的。”
安國侯夫人起手遮半面,原來也是活潑的,“諸位,這丫頭不是我生的。”
泫悠然調侃閨蜜,“一個是棒子,一個是矬子,放在一塊兒挺好玩。不過勝哥哥見你就跑,把你當小孩呢。”
朵蜜啐她,“他十八,我快十五,差三歲正好。而且,我還在長個兒。”扭頭晃著太后的胳膊,“太后娘娘,您開口把我許給他,他敢不要?”
“這事求我沒用,該求西平王妃去。她這兩日忙著給西平王辦壽筵,今日才來不了。”太后表明不管,“你這丫頭身在福中不知福。女子出嫁前的日子最美,爹娘手中寶,捧著你伺候著你。等你嫁出龗去就是別人家的了,上孝公婆,照顧夫君,下育子女,還要掌家掌事,一刻屬于自己的工夫都沒有。”
朵蜜脫口而出,“那也不能等到蘭生姐姐這歲數,都成老姑娘了。”
蘭生對自己的名字還是保持敏銳的,咬著一半點心抬頭,啊了一聲,完全不在狀態的懵懂表情。
泫悠然哈龗哈笑道,“好姐姐,說你老呢。”
蘭生安之若素,“大病一回如獲新生,才過半歲而已。”
“妙人妙語。”東平王妃贊道。
居長侯夫人神情明顯不好看了。
“誰是妙人?誰說妙語?”一位風韻不減的絕美貴婦隨柔美聲音而出現,梨花面,桃仁目,膚如雪,比王妃和夫人們顯得年輕許多,又比待字閨中的姑娘們多了慧然高雅。
不過,她娘能跟這位貴婦平分秋色。蘭生如此覺得,不禁暗自小得意,拼娘的話,面子上很過得去。
眾人連忙起身作禮,齊聲道奇妃娘娘。奇妃說著免禮,上前給太后請安。太后讓奇妃與她同席,又吩咐添碗筷。景象著實忙碌了一番。
太后道,“讓你也來湊個熱鬧,你說身體不適,我還擔心。來了就好,我知你心里難受,但這時候難受也無用,堅信著好,就一定好。”
奇妃笑了笑,感激,卻也能讓人感覺到痛楚,“想著太后心疼我,怎么也得來一趟。”
蘭生清楚太后所指是六皇子的事。
“朵姐姐還沒答我呢。”但奇妃不提兒子,很有眼勢。
東平王妃笑容淡斂,也是考慮到奇妃的心情,“說大國師的長千金呢。”
奇妃目光覽過一圈,落在蘭生身上,張口卻道,“太后,巧了,來禧鳳宮的路上遇到方道長,他還說起當年事,覺得自己批錯了命,懊惱萬分。他聽說國師長千金今日也進了宮,央我帶他來再給她算一回。”
太后道聲好,宣人上來。
方道長灰發長眉,雙目清濯似修行之人,拂塵一甩,單掌當胸行立禮,“給各位娘娘夫人小姐請安。”說完,眼睛就定在蘭生身上,“南月蘭生。”
天能者稀缺,多假冒偽劣。蘭生心中默念兩遍,神情轉而好奇,與方道長對瞧。她的八字已經批壞,這道士如果想要維持名聲,就不能大逆轉,否則今后怎么在宮里混?倒要聽聽他如何自圓其說!
方道長捋過胡須,看半天,“貧道當年只看了蘭生小姐的八字,確為克母薄命。如今八字自然是不變的,可否容貧道一觀手相?”
不能辜負一雙雙好奇的眼睛,蘭生伸出雙手。
方道長上前,反復捋著胡子,從左手看到右手,皺眉皺臉再到哦哦點頭,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手相之說,左手為先天命,右手為后天命。蘭生小姐左手斷掌,且為大兇之斷,但右手卻有遇貴化兇之奇紋。只要過得了二十歲的大劫,從此就能平順。”
柳氏姐妹說她寡婦命,這道士說她遇貴化兇,信誰呢?蘭生要笑不笑,眉一挑,全不在乎。
“蘭生小姐對方道長的話不以為然?”居長侯夫人今天盯牢了蘭生。
方道長立瞪眼。
蘭生卻道,“并非不以為然,而是松口氣。夫人看錯了。”又問方道長,“敢問道長,我是否還克我娘的命?若這命數不改,可有法子化解?”
方道長神情轉緩,對蘭生的求問表示滿意,“八字命格是必經的,如小姐你大病一場生死一線,你與令母也會有不少沖克。至于是否會克母命就不好說了,畢竟你右掌有吉星護佑,力龗量頗強。”
“謝道長指點迷津,蘭生今后會更加孝順娘親,希望如同我那場大病,也能避其害。”這個道士無法令她信服,應酬一下而已。
方道長說了一番命數可改貴在誠心的大道理,然后就有小道士捧了個玉盤上來。以太后為首往里放賞,有金銀也有玉器,裝滿了,方道長給些吉利話,退下。
騙死人不償命!
午宴散席,一干人等拜別太后走出禧鳳宮。太后留東平王妃說話,朵蜜拉泫悠然去自家府里,居長侯夫人也催著伯嫚走了。
奇妃走出兩步又回來,與鄔梅說道,“老夫人那兒幫本宮說一聲,六皇子病情尚未好轉,與玉蕊的婚事暫延吧。”
鄔梅應是。
奇妃一走,玉蕊就大大吁口氣,給蘭生一張欲哭無淚的臉。可惜,蘭生是個遲鈍的,尤其在“微不足道”的事情上頭。
那邊居長侯夫人氣得不行,鞋子都快擦出火星子來了,“我就告訴過你那些傳聞不假。冉世子追著南月家這位跑都快半年了,逢人不忌諱說喜歡,還有傳寫情詩的呢。上回他生辰,本來臉色好好龗的,南月府的人送來口信之后神情就變了。南月蘭生不來,他失望,給誰都沒好臉。”
伯嫚慢道,“他這樣身份的男子總不會只娶我一個。”
“我也知龗道啊,但好歹要給我們面子。正妻還沒進門,他就在外拈花惹草,別人得怎么笑話你,笑話侯府?你父親跟我的面子往哪兒擱?你進門之后又如何管束下人?人人都會看臉色的。”母女個性迥異,但也是親生母親生女。
“你沒瞧出來么?東平王妃對那位多親熱,就是做給我們看的,讓我們有個準備。除了你這個兒媳婦,還有那一個。她倒是雙喜臨門,顧及我們的感受了么?還拉太后給她撐腰,說什么三月成親。也就是說,你才嫁進去一個月,她兒子就要娶第二個了,而且肯定是側妃。長得狐貍樣,看著就不好對付,進了門必會同你爭寵。那位的娘就是這種貨,同自己的親姐姐爭風吃醋都手段不軟。哪怕你是公主,也不會放在眼里。為龗什么?你是討婆婆喜歡的,那位是討夫君喜歡的,你就等著哭吧。”
伯嫚的心揪著,其實一直揪著。因為,泫冉是她自己挑的夫君——
五月休息了一下,腰扭傷在康復中,感謝大家這么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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