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不行,朝廷派出中使詢問你丈人糧米數量了。”
“有的人手還伸不到廣南去,我也料到了,王枕去廣州帶信,信上已經說了,讓我丈人不回答,只說能湊多少是多少。也無法回答,時間緊,能有多少余糧不知,能湊出多少余糧不知,船只數量不知,有多少船只愿意來北方也不知。”
“哈哈哈,這個老小子,總有一天天怨人怒。”
“楚司使,非也,就說我朝,官員開始冗雜,兵士也漸漸多,冗費現象也有了,你主管三司,應當對比出來以前國家稅務與現在國家稅務數量。但有幾個前提,一是疆域增加,稅務分攤,從今年起,廣南又能替朝廷松壓,二是吳越與南唐部分進貢,三是百姓由亂入治,渴望這份和平,人口稀少,土地也沒那么緊張。因此在民間趙相公名聲還是很好的。故開國多出名相,但再過一百年后,百姓增加,兼并嚴重,矛盾激化,就不那么好治理了。房杜姚宋在唐初,開元初,但放在天寶末,未必就是名相,不動國家危機重,一動矛盾多,說不定會遺臭萬年。陛下那么地勤政愛民,稅務均攤,趙相公沒有達到房杜蕭曹的名氣,確實某些方面,私心太重,才能欠缺,當然,權謀四人沒有一人及之!但在百姓心中,他不惡…”
宋價有失偏頗。
蕭何等名相肯定將趙普甩開十萬八千里,但也沒有宋九那樣說得一無是處,最少在治國上趙普肯定勝過只會喝茶聊天的楚昭輔。也勝過了權謀術同樣厲害的盧多遜。
楚昭輔卻十分開心,道:“這個評價最為公正矣。”
“你回去后對陛下將這些情況說出。三司還是不行,沒有陛下支持。糧食就是到了密州,依然不能及時運到災區。必須陛下下嚴令,而且從現在起,就要準備車輛與船只,五丈河通航能力有限,船小,需要的船多更多,好在災區多在京東。還有幾百里的陸上道路,其中部分是山區道路。這要準備押運的民夫與車輛,為了節約成本,提高效率,還是可以采納那一年我隨陛下征太原的辦法,板橋到高密一站,高密到維州一站,維州到壽光一站,壽光到千乘一站,千乘到博興一站。從博興上船。”
“是啊,速度得快。”
“楚司使來了,我再說一件事,黃河是無輒了。但汴水有策。”
“宋九,這是中書的責任,我不會管的。”
“錯。這是中書的失職,為何不管?”
“那你就說說吧。”
“來。你看看這兩者的水。”宋九先是打開廁所的土制龍頭,放水。再將楚昭輔帶到汴堤上看汴水,道:“為何廁房里的水那么清?”
“沉淀過…宋九你是說汴水…”
“就是汴水,汴水多次河決,性質與黃河一樣,一是少量泥沙沉淀,二是黃河汛期到來,大量河水沖入汴水,汴水不及黃河寬廣,于是多處河決。其實想治理并不難,河汴會合處設一堰,再設船的陡門,與放水陡門。只要讓河水有一個平靜的時間,泥沙就會在水堰里沉淀,注入汴水就是清水。其二在一些險峻的河堤處用石堤代替土堤,勿全部用石堤,只是少量險竣河段用它,這個用費國家能掏得起。再將低洼地區河堤挑高加厚,必須要加厚,才能抗住水壓。原理不復雜,書院也授到這個學問。那么汴水危機就會減少一半。而且以后人口越來越多,水泥技術成熟了,也到大肆修飛橋的時候,使汴水船只增大,加強運輸速度。”
“這個堰得多大?”
“不用太大,若是河沙漸漸淤平,再挖一條引河,重新挖一堰,原堰有許多黃河淤泥,設一堤就是上等的圍田,幾十年或幾百年后浮泥消失,下堿性沙壤出現,又可以將河道改回來,重新沖刷積淤。”
宋九說的策略并不是太高明,也就是他前世的治淮策略一部分,在宋朝也有類似的事例,治理三白渠就用過類似的辦法,不過現在還沒有出現,算是一個新奇高明的想法。
楚昭輔興沖沖地回去,立即去了皇宮。
這個糧食壓得他這半年幾乎氣都喘不過來。
將宋九的想法,再加上他自己補充的一些想法逐一說出。
趙匡走了幾步,問:“是何人教你的?”
“陛下知道啊。”
“你若有這等才干,都不會發生這件事。”
“老臣有罪。”
“你確實有罪,若不辜念你隨我多年有功的份上,去年朕就將你棄市了。”
“是,是。”
“說說,是誰教你的,沒想到三司居然有這等人才,朕想見見他。”
楚昭輔摸不清楚趙匡態度,支吾著不敢說。
“為什么不說!”
“是,那個老臣去了宋九家,問一問廣南能湊多少糧食,與宋九談了起來,宋九說的。”
“宋九,為什么不敢說,朕也不會吃了宋九。”
“是。”
“治汴來不及了,先將糧食解決,然后再想想汴水。”
“是,那詔書呢?”
“明天朕會讓盧多遜草擬詔書,頒發到京東各州府。”
主意是宋九想出來的,趙匡就沒那么高興了,不是對宋九反感,而是人才,國家渴望更多人才,而非是幾個人才。而且宋九用意不良…不過若沒有朕將你調到廣南磨勘幾年,大興水利,你懂嗎?想到這里不由地搖了搖頭,又好氣又好笑。
宋九這才姍姍去了鋼監。
這些年做了很多微調,主要是水泥強度與耐高溫性能差。宋九不敢讓步子邁得太大。宋九離開京城去了廣南,微調幾乎停下。總體來說。它除了給宋九提供了一些有參考價值的研究數據外,進步不大。還是現代高爐與十七世紀那種豎式高爐結合體的怪胎,有許多缺陷。最大缺陷就是高爐太大,水車鼓風風力仍十分不足。
到了廣南,耐火磚技術的進步與耐火水泥出現后,高爐完全改變了,這完全是復古式的蓄熱式熱風爐的翻版。高爐不高,但是附加的輔助設備更多。包括爐頂成了封閉式。但它卻是一次跨越式的進步。
不過那終是小型高爐,這里是大型化高爐,因此更復雜,于是宋九索性下令將高爐熄火。反正快拆了,也不怕它趴下去。熄火后,對整個高爐進行大規模的改造。
這個過程會持續大半年時間,甚至更長時間。最少經過十次以上的大型改造,進一步提高耐火磚的質量,才能定型。這些陸續的改造調整研發,將會為另一種冶銅的爐積累著經驗與技術,更復雜的反射爐。
為了維持國家所需鋼鐵,在一起不方便運輸鐵礦石地區可以推廣廣南那種小高爐。冶出成品熟鐵運出來,再加工成鋼。
對此沒有人敢反對,鋼鐵多重要,每人都知道。這將是成型試驗了,一旦試驗成功,可以推廣到全國。那么整個冶鐵史將會徹底改變。
但宋九一不上朝。二不當真,三不教書。幫手也越來越多,小日子過得倒也逍遙自在。
就是糧食讓他頭痛。
不愁雇不到勞力。至少在這個春天里想多少勞力都可以,聞聽河洲大量雇傭勞力,四面八方的逃荒饑民一起擁了過來。這次動工規模大,可再大也用不了這么多人。而且幾萬百姓每天要吃多少糧食?宋九也在派人買著高達近百文錢一斗的昂貴糧米,再加上人太多了,反而擠在一起,效率不高,浪費無比的嚴重。
這一天很晚回到家中。
家里來了一個貴客,一個小小少婦坐在家中,兩個太監恭敬地站在邊上。宋九一看就知道這個小少婦的身份,就不知道她是那位公主,太監喝道:“還不見過公主殿下。”
“參見公主殿下。”
宋九公主不值錢,可禮儀上得表示一下尊重。小公主長得不算太漂亮,但也不算太丑,基因在緩慢改造著,以后公主會越來越漂亮,無他故,皇宮妃子長相能差嗎?因此史冊上宋朝幾個皇帝往后去一個比一個清秀。從仁宗時起,就漸漸變成美男子。
小公主歲數不大,十四五歲,這個不管的,十三歲也能成親。
就不知道是那個公主。
小公主揉揉鼻子,看著宋九,問:“你就是那個宋九啊。”
“是啊。”
“也不是太好看。”
宋九暈,再不好看,比你老子長得好。
“我問你,你為何非難河北,說河北衙內不好,難道駙馬不好嗎?”
這一回知道了,趙匡的小女兒,永慶公主,嫁給魏仁浦兒子魏咸信的那個主。但她真鬧起來,宋九還真那她沒辦法。不過一個小屁孩子也容易對付,從玉蘋手中將宋玉抱過來,說道:“殿下,我會不會害他?”
“他是你的長子,為什么要害他?”
“就是,陛下會不會害你?”
“父皇為什么要害我?”
“原因我不能說,但陛下會對你說的,你問一問陛下,陛下就能替你解答了。”
“這點小事,我為什么要問父皇。”
“河洲有多大,有沒有天下大?”
“你是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河洲能有多大點的地方?騎馬一眨眼功夫從東到西,但我從嶺南回來,騎馬騎了近一個月,路上還沒有停過。只有沒出息的人才將眼睛放在這點大的地方。”
“那你還爭什么?”
“我之所以爭,那是它能養活很多人,不能讓它無序,還有我需要錢,但這個錢不是替我掙的,可又急需要,因此不能放。殿下,你手中缺錢嗎?”
“不缺。”
“不缺何必爭一時,想要為后代多留一些錢,你問過陛下了,我教你好辦法,而且若我沒有猜錯,我送了一件好東西給陛下,他手中現在還有,快點向你父皇討要。”
“什么東西?”
“好東西啊好東西,天機不可泄露。”
小小公主好奇地回去,主要小,再者趙匡為人,教出來的子女應當不惡,而且宋九還聽說了一件事。這個上公主曾穿一件翠羽短襖入宮,趙匡對她說,你當將這件衣服給我,以后勿用此為飾?這個小公主不服氣地說,不過就是幾根翠羽,能值幾何?趙匡說道,不然,你是朕的女兒,服此,宮闈戚里必相效仿,京城翠羽價高,小民逐利,輾轉販易,傷生寢廣。那就是你的過錯。你生長在富貴之家,當念惜福,豈可造此惡業之端?
說明趙匡還是信佛的。
也說明趙匡生活樸素,宋皇后勸他以黃金做肩輿,他也說過一句,我以四海之富,宮殿全部用金銀為飾也可以辦到,但我替天下守財,豈可妄用?古人說以一人治天下,不能以天下奉養一人。我若存在以天下奉養之意,天下人何以對朕抑慕?
因此讓宋九輕易地打發走了。
玉蘋長松了一口氣。
宋九笑了一笑道:“不用怕,公主不惡,所以古人云,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公主不惡,就不用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