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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微臣那天與家人一道出游,在水底世界正好遇到皇子殿下,今年殿下越加穩重,與微臣一道到處走了走,過了許久,又看到徐夫人,正好我們都要進黑暗深淵,皇子在前面,徐氏也在前面,他們先行進去,微臣與家人在排隊,隨后進去。出來時,看到他們與國舅以及石漢卿說話。我大姐夫小妹出嫁時,石漢卿曾派家奴對微臣威脅過,國舅好象對微臣也十分反感,于是我們避開,也就分散了。”宋九平靜地將事情經過說出。也闡述了他的想法,那就是碰巧,就象他碰到趙德昭,趙德昭碰到徐氏,隨后來他們又碰到王繼勛與石漢卿,不可能這么多人一想是相約去游樂場的。
趙匡怎么樣去想,宋九就不知道了,可有一條,無論皇子,或者國舅,或者徐氏,這三人,做普通臣子的,皆要少沾為妙。所以那天徐氏說什么謝謝的,他與老韓跑得飛快。
趙匡走了幾步問:“宋九,你對石漢卿怎么看?”
“讓微臣站在陛下角度來看,還是站在微臣角度來看?”
“有何區別?”
“站在陛下角度來看,不能以憎喜用人,而是量才施用,例如張美,陛下擇大棄小,由是張美于滄州頗有政績。從夫子觀點來看也是如此,教化為主,刑罰為輔,德治為主,懲戒為輔。”
“說得好。”
“忠臣諍臣雖耿直敢言,往往不知變通,過份變通又容易成為小人。有的官員清廉過人,卻無才能,有的官員貪婪,卻有驚動偉才,例如趙相公。”
“你這廝…”趙匡樂了起來。
“石漢卿是小人,可陛下在深宮之中,缺少耳目,正人君子是不屑做這個耳目的,就是微臣也不屑之,故陛下是必須要用石漢卿。這是微臣站在陛下角度的看法。但站在微臣角度,無論是國舅,或者是石漢卿,微臣不是直臣,不是良臣,但也不屑與之為伍,那怕國舅是國舅,石漢卿是陛下親信。相反的,就是二大王因為微臣觸犯他之故,對微臣十分痛恨,但他將開封府治理得風調雨順,微臣該敬重的還要敬重。可二大王對微臣再好,輕與重微臣也要分清楚。微臣忠的是大宋,非是開封。”
“如果朕不是皇帝…”
“陛下不是皇帝,我不會忠于陛下,陛下是皇帝,微臣才忠于陛下。陛下生氣也罷,這是微臣的觀點,不敢欺也。”
“你這小子!”趙匡摸了摸他腦袋,又說道:“你大婚在即,朕賜你一件禮物。”
手一揮,太監從后面拿過來一件琉璃小碗,做工不錯,不比宋九現在琉璃作坊生產的高檔琉璃碗差多少,略帶一點胡風。關健是這個小碗現在真的不值錢,作坊里生產出大批比這工藝更高的小碗,價也不過兩三百文錢。
宋九納悶地說:“謝過陛下。”
不管它值多少錢,總是皇上的禮物。
太監在邊上看到宋九郁悶的神情,不由地樂,趙匡也搖頭道:“知道朕為何將它送給你嗎?這是前幾年吳越王錢俶從番人哪里得到的琉璃碗,當時價值連城,據說能值幾千緡錢。他舍不得把玩,進貢給朕。朕平時舍不得用,于是大禮時,才將它拿出來供群臣把玩,還是最親近的臣工才能看到。”
“原來…”
“朕有時候糊涂何為珍寶。”
“陛下,原本很少,往后去越來越少又美麗的事物就是珍寶,無論各種稀有寶石,或者書畫古玩。不過微臣以為皇帝的珍寶不在民間的珍寶,皇帝珍寶是人才。而且做皇帝的千萬不能貪戀珍寶,以及書畫古玩,以免成為第二個唐主。”
“說得好,朕再賜你一個鐲子吧。”
宋九離開皇宮,下值后直奔潘家,先將趙匡的鐲子送給潘憐兒,一個很美麗的和闐玉鐲,然后對田氏說道:“今天陛下召我進宮,說不久丈人就能回京敘職。”
“那就好,官人他一去就是數年哪,宋九,你說還要呆多長時間?”
“也許快了,長則四五年,短則三兩年,這要看我朝的國力,以及南漢有沒有送時機過來。”
“你與憐兒大婚過后,明年chūn天我也要隨你丈人去潭州。”
“也行,大郎他們也長大了,若丈母不放心惟清惟正,將他交給我照顧,特別是惟正,他還沒有進太學,我看進太學也學不到什么知識,不如讓他呆在我那學舍里,學幾年,若看他對儒學有所特長,再培養一下,說不定還能考一個進士。若不感興趣,也學到一些有用的知識,以后好當官理政。”
“你哪里…”
“丈母放心吧,張家那兩個孩子平時我帶管不管的,還認識許多字呢。準備下一年讓他考一考看,能不能進一年級。況且惟正。”
“我怕惟正也考不中。”
“丈母,大門走不通,可以走后門。”
潘憐兒在邊上捂嘴樂,田氏茫然:“什么走后門?”
“額外放行。”
“那就好,”田氏松了一口氣,她一直想去南方,今年去了,又回來了,正是因為南方夏天熱,蚊子又多,蚊子多不怕,大不了來兩層紗帳,可熱得讓人難受。大人能吃苦,小孩子不能讓他們吃苦。兩個大兒子整天游手好閑,這個女婿也不大可靠,吊兒郎當,但比兩個大兒要好些。又說道:“留下來吃晚飯再回去吧。”
“喏。”
仆役在準備晚餐,田氏又說道:“既然官人要回來,你要準備吉rì送聘禮過來。”
“好的。”
“你將那個琉璃作坊交出來了?”
“正在清理賬目,下月月頭交,正好河洲店鋪開張,這是我刻意挑選的時間,十月底公布拍租結果,好讓各店家準備存貨,不然冬天一深,汴水冰封,會影響他們生意,十一月生意淡,到臘月生意就好起來,必須能讓各家店鋪開張。”
“琉璃作坊賺了多少錢?”做丈母娘的過問一下,宋家又沒有長輩,理所當然,況且它還是要交出來的。
“從開業到現在,大約一年半時間,賺了一些錢,大約到這個月底毛收入會近九萬緡錢。不過這個錢開支大,試驗與學舍透支,馬上還要透支五萬緡錢研究水泥,不能作數。”
“這么多啊?”田氏呆了一呆,也不知道她是說賺的多,還是說支出的多。現在唯一正常的是玉蘋,她這段時間大肆進入大肆支出,早就麻木不仁。
“是有點多,”宋九淡淡說道。這也是逼的,當然,宋九手中錢帛很多,然而河洲有一條規訂,害怕各衙內用錢無度,特別是河洲種種,那就是銷金窟,在里面一呆,一年一萬緡都能用掉。因此有一個嚴格的規訂,分紅之前,任何人不得透支,包括宋九。宋九所用的錢帛有兩種,一個是作坊收入,一個是河洲夏天分紅收入。
運氣好,比他預想的要好,否則今年一場大婚下來,不要說研究水泥的經費,恐怕其他所有的用費都緊張。就這樣,宋九還有點擔心錢帛的問題。若是婚宴那天吃上十萬八萬貫錢,他手中的錢帛依然很緊張。
“你河洲一年分多少,為何將它全部交出來?”
“也不是全部交出來,是交給河洲經營,控制權在我手中,不做一些妥讓,諸衙內心中會不平。況且錢夠用就行了,難道我現在錢不夠用?”
田氏語塞,大半天才說道:“王全斌何苦在巴蜀作孽?”
“是啊,王將軍在巴蜀又搶又貪污的,好不容易得到幾十萬緡錢,一下子讓朝廷沒收了,恐怕還有近十萬貫錢在手中未交出,不過官也貶了,臭名也擔了。這不要緊,因他之故,巴蜀死了多少百姓?最少十萬人以上。若是他會知足,只貪他現在手中的十萬緡錢,那來的這么多惡事?所以我要學會知足,這也是我主動納稅,又拿錢出來試驗的原因。但能納稅,能試驗,又不能捐助。”
“為何?”
“試驗了,用多少別人不會感恩。捐助了,叫收買人心。做大臣的,收買人心做什么?”
“老身終于明白為什么陛下一再升你官職。”
“這是向呂知縣學的,小事糊涂糊涂,大事不能糊涂。”
田氏也松了一口氣,她也擔心,害怕宋九手中錢不足,這可不是少錢。吃過晚飯,潘憐兒送宋九出門口,這是在潘家,田氏沒有過問。潘憐兒悄聲問:“壞人,在山洞里你對宋家小娘子做了什么?”
“沒有做什么啊。”
“那她神情為何怪怪的。”
“哦,我知道了,她當時害怕,一下子縮在我懷中,然后就躲開了。”
“難怪,你可不能撩撥她。”
“放心吧,看看我二十二歲了,還是守身如玉,黃花少年,這品xìng你還不相信?”
“去,什么守身如玉,黃花少年,難聽死了,”潘憐兒咯咯笑了起來,將大門關上。
送聘禮開始,近四萬緡錢的聘禮,想一想呂蒙正的超超級豪宅才一萬緡錢,宋九那棟宅第建成裝修好了,勉強還不足兩千緡錢,趙匡賞賜大臣一萬緡錢都要銘記史冊,這四萬緡錢聘禮是什么樣的概念?
宋九很“低調”,不能送普通聘禮,那得千人聘禮大隊,一旦出發,將會令整個京城百姓瞠目結舌。于是寧肯選貴的,也不選對的,這才將聘禮壓縮成三百人的隊伍。
但有三樣不可缺少,富貴家必須有三金,金釵金鐲金帔墜,平民百姓則用銀器或者鍍金代替,若是士官之家,還要有銷金大袖,黃羅銷金裙,鍛紅長裙,紅素羅大袖段,其他的如上細雜sè彩鍛匹帛,珠翠特髻,四時花冠,珠翠排環,花茶果物,果子羊酒,這就要看雙家的財產如何,量力而行了。實際宋朝婚姻越來越奢侈,男方難受,女方更難受。現在還好一點,往后去榜下捉婿開始,女方鋪嫁妝更講攀比,若是捉了一個進士回來,那等著花錢吧。史上太宗時汝陽王生跑到京城將進士黃左之捉回家,為了哄小黃同志開心,僅是奩具就價值五百萬,這僅是婚姻里的一個小數目,還有更多的其他用費,以及花錢很多的婚宴,為了捉這個女婿,王家那次婚姻起步價在三萬緡錢以上!
女兒也越來越倒貼,宋神宗的弟弟趙顥女兒太多了,那是真正的皇太弟,高太后對他很是喜歡,平時賞賜就不知凡幾,還有各項產業,但一個女兒嫁,兩個女兒嫁,嫁來嫁去將二趙嫁昏了頭,最后只好向宋神宗商議,俺們沒錢嫁女兒了,能不能先將我的薪酬透支出來?于是有的人家女兒能熬到四十歲還不出嫁的。好的嫁妝不足,不好的又看不上,于是慢慢熬熬,熬得司馬光看不下去,說男的最遲不能超過三十歲,女的最遲不能超過二十歲,全部得要結婚。但誰聽他的,白富美要等高富帥,高富帥不提了,那些書生也想辦法使自己變成高富帥,于是苦讀書,希望名,杭州有舉子七十三歲得中,宋高宗出內人施氏嫁之,年三十,有人問新郎多大,答道五十年前二十三。
聘禮送來了,就是化繁為簡,濃縮成jīng華,許多人還是瞠目結舌。但田氏在家頭痛了,這個嫁妝怎么陪啊?面子得了,可嫁妝將會成為潘家的大問題。
也行,潘家將臉一抹,隨便陪陪,但那真成了賣女兒,田氏敢背這個包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