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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最危險的職業(下)

  孟昶來了,孟昶走了。本書請訪問。.

  王全斌所以平蜀快,正是孟昶迅速投降的結果。不過孟昶也不大放心,讓弟弟帶著降書來京城,言語哀切,請求趙匡原諒,趙匡說道:“朕不食言,爾無過慮。”宋九往回趕,孟昶也起身下江陵,五月中旬到了開封南鄭,趙匡義親自去南鄭設宴款待。隨后進京,六月初五,趙匡下令封他為開府儀同三司,可以自己開府,享受三公待遇,從一品,高官。封檢校太尉,兼中書令,秦國公。六月十一,孟昶暴斃,以楚王下葬。

  死得如此突然,官方未解釋,隱隱傳出說孟昶來京路上就遂覺微沉,病情回重。也有可能,可疑點太多。孟母表現也不對,她可不是一般婦人,原來是猛人李存勖的侍妃,隨李存勖多次南征北戰,后來賞給孟父為妾。她老家是太原人,趙匡接待孟昶一家時,曾答應過她平北漢后送她回老家養老。然而孟昶死后,孟母一滴眼淚未掉,只說了一句:“汝不能死社稷,貪生至今曰,吾所以忍死者,以汝在爾,今汝既死,吾何生為”

  不敢說真相,她還有兒子孫子。

  但在氣憤之下,老太太絕食而死。如果是正常病去,能將老太太急成這樣嗎?

  于是民間里有一些私下的猜測,又說了一個原因。孟昶治國無方,所以宋軍一來,所向披靡。然而王全斌縱容部下燒殺搶掠,百姓一比較,還是生活在孟昶治下好,不管稅重不重,至少生命有一個保障,家中的女兒不會光天白曰之下被大兵拉走折磨,也沒有人公開闖到家中翻財物。因此孟昶離開后,幾十萬人哭送,都有哭暈倒的。這個麻煩大了,趙匡可以容小人,可以容失敗之人,卻不能容忍失敗卻不失勢之人。于是將孟昶毒死,有一個證據,因為孟昶死之前,趙匡于皇宮宴請過孟昶。

  宋九有點兒不大相信。

  什么容失敗不失勢,孟昶在益州時全師雄他們就開始反叛,況且擄到京師。若真有影響力,相信一個活著的孟昶比一個死著的孟昶起的效果更好。

  實際傳者也不大相信。

  說服力不足,于是有了第三個傳說,說蜀主的妃子徐氏美麗有才情,因此別號花蕊夫人,不僅是花,是花的蕊,美麗到何等程度。夫妻一家入京,趙匡聽說她才情好,讓花蕊夫人寫詩,徐氏便寫了一首詩:君王城上樹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趙匡欣賞,徐氏自己也認為趙匡這個靠山比丈夫厲害多了,一個郎有情,一個妾有意,寡婦不怕,周威專娶寡婦,認為熟妻更能知暖知熱,然而徐氏是有丈夫的。于是孟昶懷色有罪,讓趙匡干掉。

  色字頭上一把刀,況且趙匡的皇后王皇后死了快兩年時間。

  但宋九也不大相信,徐氏只是側妃,李存勖能將側妃送給孟知祥,趙匡豈不能直接討要,何必冒著毒死孟昶壞名聲的風險,多此一舉?

  都有可能,都沒有可能。

  不過最后一個說法得到了越來越多的人認同。

  傳得多,人們是有同情心的,不敢說趙匡不好,便認為徐氏水姓楊花,若她誓死不從,難道趙匡會學前往巴蜀的那些大兵,在宮中強行做什么?那么不但保住了自己名節,也不會連累丈夫。

  宋九呵呵一樂,道:“玉蘋,你也見過陛下與二大王,你相貌美麗,可曾看到過他們眼中有什么不一樣的眼神?”

  “奴家哪能與那女子相比?”

  “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他們是做大事的人,想的無比高遠,金錢與美色已經困不住他們眼睛了。”宋九道。就象自己,潘憐兒在自己心中貌若天仙,略讓自己相思,失措,但也沒有瘋狂。難道趙大還沒有自己冷靜?打死宋九也不相信。

  可是宋九覺得宋朝與唐朝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李世民也狠,也殺人,殺張亮殺兄弟,但大大方方地讓史官將這一段事件記下。宋朝不同,史書根本不能相信。

  讓宋九覺得從趙匡開始,整個宋朝就充滿著一種陰柔的氛圍。

  但宋九也認為孟昶是非正常死亡,原因恐怕不是世人所猜測的這幾條。甚至不僅是孟昶,宋朝還有幾個皇帝,高繼沖,周保權,未來還有,吳越的,南唐的,北漢的,南漢的,包括趙匡自己,基本都是英年早逝。

  宋九大笑,他想到一件事,這世間最富貴的職業無外乎是做皇帝,但在宋初最最危險的職業也是做皇帝。

  那么多皇帝,就沒有一個得到善終的。

  玉蘋奇怪抬起欣長的脖頸,道:“九郎,你笑什么?”

  夏衣單薄,玉蘋正好彎著腰,春光乍泄,宋九避免不了偷看一眼,看得有些浴血沸騰,連忙說道:“我是在笑她作的那首詩。”

  說完,匆匆忙忙離開家。

  找秦再雄幾個手下,宋九安排人手替他們買了許多必備貨物回去,包括農具,但也要他們會一點,于是讓人帶著他們到郊外觀看,京畿人口密集,耕種技術比較先進了,讓他們學習,不能再象以前那樣刀耕火種。辰州開始先進耕種,就會象一個傳染病一樣,向四面八方生蠻區蔓延,整個湘西包括未來的渝城與貴州交界大部分地區的百姓生活都會漸漸改善。越有奔頭,越會安定,誰愿意做強盜?

  因此還未走,準備過幾天,他們帶著宋九兩個學生一道南下。

  兩個學生授官了,從九品的散職官。只是可惜他們對工農商等行業皆十分陌生,否則憑借南下吃苦,再加上會計與算術,只要不犯錯誤,前途會十分光明。現在只會一個算術與會計仍然不行,頂多是技術官員與書吏。

  宋九將他們找到,說道:“天也熱了,我擔心秦刺史他們不大放心,萬一以為你們出了事,在地方上發生一些誤會,未免不大好。”

  彭家娃子說道:“是啊,我們也想家了。”

  幾個孩子很乖,明明個個年齡與宋九仿佛,因為宋九是秦再雄的結拜弟弟,偏偏將宋九當成了長輩,很聽話。聽話就好,宋九讓他們速速回去。孟昶母子之死,會鬧很長時間,宋九擔心這幾個青年聽到后,將消息帶到南方,萬一秦再雄手下那些族酋們產生誤會,借著湖南未完全平定之時再謀亂,會連累了自己。

  說走就走,宋九替他們將購來的貨物雇人搬上船,來時一船,去時還是一船,然而姓質不同了。兩個學子家長來送行,哭得象淚人一樣。宋九安慰:“南方沒有那么可怕,況且他們的刺史是我的結拜大哥。這是好事兒,吃一點苦,未來朝廷不會忘記的,說不定幾年后就能升官拜爵。”

  不但他們,六十名學子,有的抽掉到湖南,一共是五人,還有的抽掉到巴蜀,一共是七人,不是二十人,其他各州縣也瓜分了一點,京城也有不少學子留下,包括三司的,開封府的,以及其他各部司里。也許他們待遇不及到私人商鋪里的待遇,可這是吃官家飯,兩相不可比較。

  天氣越來越熱。

  但今年夏天與去年夏天不同,宋九終于嘗到了穿越者的甜頭。

  這個職業也不好當的,若在前世沒有一些本領與學問,到了這時代會更難受。當然,這個學問是真正的學問,之乎者也不算,在這時代與古人拼之乎者也能拼得贏嗎?

  潘惟固與符昭壽聯手找到他,將宋九拉到一邊,說道:“九郎,國舅托人閬中帶信給我們,他會調一萬匹帛入股…”

  這事兒比想像的復雜。

  嚴格說現在宋朝有三家國舅,第一個是杜老太太的兄弟五人杜審琦,審玉,審瓊,審肇,審進。然后是趙匡在未離家出走之前,十七歲娶的賀懷浦女兒賀氏。那時趙匡家也就那么一回事,老小不容,加上趙匡本身看似的游手好閑,恐怕賀家同樣也沒有多大好臉色。因此趙匡登基后,賀氏雖替趙匡留下趙德昭,賀家并不顯,她有一個哥哥叫賀令圖。

  到了顯德五年,賀氏去世,趙匡迎娶名臣王饒的女兒王氏,也就是王皇后,聽說這個王皇后十分的賢惠,能與長孫皇后相比。然而好人不長命,幾年后去世。

  趙匡十分悲傷,一直未納皇后,甚至沒有怎么寵幸宮的宮女,更不用說冊封什么宮娥為妃嬪了。

  王皇后有一個弟弟,就是潘符二人所說的國舅,王繼勛,從小武勇,在收復湖南中還立下一些戰功,朝廷將要征討巴蜀,王繼勛素與大校馬仁瑀不和,臨出征前想要謀害馬,趙匡聞聽后,將馬調到密州,也不怪罪王繼勛。愛屋及烏,寵愛如此。

  宋朝還有一個王繼勛,原來是李守貞的部下,十分勇猛,隨李守貞反叛柴榮,最后在后周與后漢夾攻下,王繼勛度李守貞必敗,獻城投降了柴榮。此時正領兵駐扎在磁州,防止北漢與契丹借宋朝出兵巴蜀時南下。那才是一員真正的虎將,非是這個國舅可以相比的。

  國舅參股,看起來是好事,反正東也是參,西也是參,然而這些衙內們也不笨。長公主脅迫宋九,說到底,那僅是一個失勢的公主,又是她的養子,非是親生兒子,問題不大。若是王繼勛攪和進來,又有野心,不要說宋九,連符潘他們最后都啃不到骨頭。這與二大王三大王參股情況不一樣的,他們是皇太弟,要做天下的表率,王繼勛需要做什么表率!

  然而拒絕也不大好,也不敢拒絕。宋九說交給你們吧,幾個衙內商議不出好辦法,潘惟固與符昭壽只好找宋九,人多力量大,人多主意多,大家一起想辦法吧。

  宋九喃喃道:“國舅啊…”

  他倒不是怕王繼勛以后會怎么的怎么的,一是源源不斷的技術流出,朝廷不得不慎重,二是龐大的稅務,現在未交,只是空嘴講白話,一旦交了,可不是少稅,說不定收益高了,自己必須主動加稅。

  到時候就是國舅也不行。

  但他想到一連串的名字,南北朝趙國石虎的兒子石邃,東晉農民軍首領孫恩,劉秀的手下劉信,后漢前大臣趙思綰,隋末的諸葛昂與朱粲,黃巢與他手下的大將秦宗權,若拋開正義與邪惡不提,還有張巡與許遠。然后就是這個…國舅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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