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一大早起來,在小湖邊和小顏練著太極拳,清澈的湖水映著兩人的身影,一動一靜間自有韻味,寬大的花園之中,草木雖已蕭瑟,但菊花開得正鬧,清晨的露珠沾在花瓣上,嬌俏而晶瑩。
許清一身白色勁裝,而小顏則是一身全黑打扮,一黑一白的映襯,隨著舒緩的動作,仿佛太極圖中的兩個陣眼,素兒幾個侍女在一旁看得入神,幾許羨慕。
“少爺,紅菱姐姐她們呢?為什么她們今天沒來一起練太極拳呢?”
小顏突然好奇地問道,初升的太陽正好照在她紅撲撲的小臉上,染出一抹健康的暈紅,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充滿了靈動的氣息。被小顏問及,許清腦中頓時浮現出方才起床時,那兩具橫陳的玉體,經歷昨夜的風狂雨驟,朝來仍慵懶無力的臥于繡床之上,此刻還賴著起不來呢。
“練太極時講究心靜,不許說話。”許大官人趕緊制止小顏的話頭,至于他自己心靜不靜那只有鬼才知道了。
“可是…”
“別可是了,說了不許說話。”
小顏才不怕他,一下子湊過來輕聲說道:“可是人家放心不下小芹她們嘛,昨晚半夜人家好象還聽到小芹在哭,人家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今天又不見她們起來練拳,人家擔心呢,少爺…”
許大官人一口氣提不上來,趕緊捂住她的小嘴,這下子太極拳是徹底練不成了,小顏住的小樓在琴樓東南不遠,只隔著幾叢修竹一個涼亭,也就六七丈距離,估計是昨夜的西風把一些聲響隱約傳了過去。許大官人做賊心虛的四處瞄了一下,發現素兒她們站得遠,這才輕松一口氣,心里思量著是不是該給小顏換個住處了,嗯嗯,湖對面這棟小樓不錯,離得遠些,免得教壞了小孩子。
暗做了決定,正自得著,結果一顆心馬上提了起來,小顏住那么住得那么遠都聽到了,那素兒她們兩個侍女就住在琴樓底層,昨夜那豈不是把什么都聽去了?唉呀呀,這古代的隔音效果怎么這么差呢?
“小顏啊,你就放心吧,小芹她們沒事,昨晚少爺半夜要喝水,小芹倒茶時不小心把茶杯打翻的,怕我罵她,自己哭了許久,你紅菱姐姐也一起勸了許久,鬧得一夜沒睡好,今早才起不來的。”
小顏聽了小臉一片釋然,點著小腦袋說道:“原來是這樣,難怪還聽紅菱姐姐,總是‘許郎,許郎’的長長聲求少爺來著,可是少爺,打翻一杯茶而已,人家紅菱姐姐哀求你那么久,你還生氣啊?小顏上次把少爺的硯臺打壞了,少爺都沒生氣呢。”
小顏說完又有些得意,相比之下覺得還是自己最得少爺喜歡,大眼睛滴溜溜轉向下,賴在自家少爺身上幸福地笑著。
許大官人老臉通紅,這都什么呀,不行,今晚堅決得讓這丫頭搬個住處才行,沒想到這鬼丫頭不但有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還有一雙順風耳。
用過早餐,許清先到大宋銀行轉了一圈,等到中午時分,打發荊六郎他們先回教導營原來的駐地等待消息,這才馳馬往皇宮而去。
剛回到天章閣不久的趙禎突然聽到許清求見,硬是愣了一下神,才連聲吩咐把許清引進殿中。
“臣奉直郎許清叩見陛下。”
“免禮,免禮,子澄啊,快快近前來,讓朕看看,子澄這次渭州城下大戰黨項大軍,功勛卓著,朕心大慰,子澄沒有傷著自己吧?”趙禎再次見到許清,依然免不了有些激動。眼中透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勞陛下掛念,臣受寵若驚,此翻托陛下洪福,于渭州城下才僥幸取得一場小勝,不敢當陛下夸獎。”許清也只得謙虛一陣,走個過場。
“子澄能這么快回來,朕很高興,朕真怕你立了大功之后,頭腦一發熱,在西北賴著不回來,朕正想派人把你糾回來呢,哈哈哈,算你識趣,子澄明日記得來早朝,朕要當著滿朝文武封賞你這位大功臣,還有教導營及前方將士。”
許清突然腆臉笑道:“渭州這戰贏得僥幸,臣本不敢受封賞,可陛下既然有千金買馬骨之心,想把微臣豎起來做個典范,以激勵眾臣,那臣也只好愧領了,這個嘛,只是不知陛下打算給臣這副馬骨賞點什么?”
趙禎見他說得有趣,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笑完說道:“你這馬骨啊,還真是千金難得,至于賞什么嘛,明日便知,放心吧,你為朕做了諸多大事,朕一直記著,這次借著大勝的由頭一并封賞下去,他人就不會有什么話說。”
倆人愉快地聊了一陣許清西北之行的經歷后,趙禎揮揮手,殿中隨侍的太監宮女便紛紛退了出去,等天章閣里只剩下倆人時,趙禎才輕聲問道:“讓你去會范愛卿,想必你們已經深談過,說吧,情形如何?”
見趙禎這回竟這么直接,許清也沒再猶豫,將范仲淹提出的十條革新之策原原本本道了出來,然后靜待趙禎思索,殿中一片沉靜,許清拿起方剛宮女上的茗茶,輕飲一口,殿中的龍涎香散發著清新的香味,讓人感到神青氣爽。
趙禎思量良久,才望向許清沉聲問道:“子澄認為范愛卿這十策如何?”
許清淡淡地答道:“臣個人認為,范大人這十條革新之策確實切中時弊,不過施行起來…呵呵,主要是看陛下決心有多大了。”
趙禎瞪了他一眼,不滿地說道:“少打馬虎眼,你我君臣二人,有什么話但無妨,如今,你再藏著掖著,小你朕收拾你。”
許清趕緊坐正身姿說道:“想必陛下也看出來了,范大人這十策主要集中在肅整吏治方面,陛下您自己也說了,如今我大宋冗員無數,也就是說從吏治入手,必會馬上遭到這無數冗員的抵制,他們一定會用盡各種手段阻止革新,甚至不惜用栽贓陷害,捏造罪名等手段,攻擊負責革新的大臣,而陛下您,將承受最大的壓力,他們會群起而來,向陛下上諫書,上血書,甚至天天來呼天搶地的哭訴,陛下自己做好了承受這些壓力的準備了嗎?”
趙禎聽了臉上神色一片凝重,阻力有多大不用許清說,他心里也明白,沉默一會后又靜靜地看著許清,等他繼續說下去。
“陛下,范大人這十策主要是肅清地方州府吏治,對朝廷中樞各部門卻極少提及,然而不先革新中樞,又怎么去肅整地方呢?上次臣與陛下論及司農寺時,陛下也說如今三省六部形同虛設,盡是冗員。微臣斗膽直言,當年太祖皇帝有意架空三省六部,太祖這樣做非常明智,唐末以來政權更迭頻繁,地方割據嚴重,大宋初立,國祚未穩,太祖才不得已架空三省六部,集權于一身,避免政局再出現動蕩,其用心良苦;然而如今我大宋立國已近百年,天下歸心,大宋正統早已深入人心,臣以為此時已到了歸政三省六部之時,使各個部門能正常動轉起來,否則繼續保留這么臃腫機構,和無數的冗員,大宋怕自己就會被拖得喘不過氣來,臣的意思是,只要陛下牢牢抓緊軍權,其它的再不必擔心什么,誰若有異心,陛下一聲令下,臣第一個去把他給滅了。”
許清可謂推心置腹,把想說的都說了出來,最后免不了再表表忠心,安安趙禎的心。
趙禎點點頭,許清說的他也想過,再這么架空三省六部,確實不是辦法,至于許清所說朝廷將會被這些臃腫的機構拖得喘不過氣來,趙禎自己對此體會比誰都深,這些年光是官員的俸祿就占去國庫收入的大半,加上西北大戰頻繁,趙禎自己早已有不堪重負的感覺,常常被壓得夜不能寐。否則也不會動了改革之心。
“然則子澄是認同范愛卿的革新方案了?”趙禎的聲音凝重中透著一股子難言的意味。
許清搖搖頭答道:“范大人的方策自然是好,但施卻要講究策略才行,如果一開始便按照范大人的策略,從大力肅整吏治入手,那所承受的壓力怕是連陛下也堅持不下去,所以臣還是認為先抓好財權,大力開源,同時革新軍制,裁撤老弱,挑選精壯,勤加演練,趁西夏這兩年同樣虛弱之機,一舉收復西北,分流部分官員后,再大力整合機構,肅清余下冗員。陛下,從開始建銀行、建船廠時臣就跟您提過一套將國內矛盾轉嫁向外的方案,臣至今依然堅持認為,只有這樣,才能把革新的阻力減到最小,從而順利完成最終的革新,整個過程中陛下承受的壓力也會小得多。”
趙禎的手指下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面,許清每說完一段話,他都會思索良久。
“范愛卿和韓愛卿他們可認同你的方案?”
“陛下,臣將自己的想法向范大人、韓大人分析過后,韓琦韓大人首先認可了微臣的方案,范大人尚有些猶豫,不過臣料想,最終他也會認同的。”
趙禎好象下了很大的決心,右手突然在桌面上重重一擊,沉聲說道:“好﹗我大宋確實到了非革新不可的地步了,朕空養著無數官員,有用的沒幾個,自己宮中用度一減再減,尚不足填補國庫虛空一角,子澄,你先強軍收復西北的策略朕已思量幾個月,這更合朕的心思,這樣吧,你回去把你的革新方案寫成細則遞給朕。”
“是,陛下,只是…”
“放心吧,不會讓你來打頭陣的,朕還舍不得呢。”
為了方便下次訪問,請牢記,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