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經過14個小時的飛行，方曉終于在晚上8點多鐘回到了中冇國，不過他沒有按原計劃轉機，而是留在了松江，因為他接到了麥清心的電話，說黃宗青明天想和他聚一聚，然后用私人飛機送他回香港。
如果用前世的名人類比的話，黃宗青在2004年之前相當于張朝陽，在2004年之后相當于孫正義——他1991年留學美國，1998年回國創辦了一家新聞門戶網站，2000年上市，2004年完全退出，然后專職做風險投資，以眼光敏銳，行動果決著稱，在國內和硅谷做了不少堪稱經典的投資案例，比如在2004年在國內投資了默默無聞的購物網，2007年在美國投資了不名一文的talkbook，都是被人津津樂道的傳奇故事，他的資產大概在70億美元左右，一直穩居國內富豪榜前十，擁有很高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是it風險投資行業的招牌和風向標。
黃宗青特意去香港看了f&q的演唱會，事后也和方曉共進午餐長談過，他對eye&me很有興趣是人盡皆知的事，說要聚一聚，自然是想談談怎么入股了。
“maggie，其實你不必過來接我的。”
麥清心和麥潔心相貌和名字都差不多，稱呼起來很容易搞混淆，所以當麥清心從美國回來之后，方曉就跟著朱琳琳喊她叫maggie，喊麥潔心叫麥子。
無框眼鏡曾經是麥氏姐妹的標志，不過麥潔心名聲大噪之后，麥清心出門在外就改用隱形眼鏡，這個小小的改動讓她好像換了個人一樣，少了幾分冰冷。多了一些親切。
“我正好在附近，就過來了。”麥清心打量了一下方曉，說道：“看起來不錯。”
“坐飛機和健身一樣，狠命的cāo練幾天，習慣了就不累了。”
麥清心只是一笑，她和朱琳琳一樣。都屬于相貌中等，氣質出眾的美女，只不過朱琳琳偏文藝和時尚，像一本圖美詞佳的旅游指南，而麥清心偏理性和內斂，像一枚簡約精巧的女士手表。
方曉在離開洛杉磯之前，發了冇一張回香港的機票照片，并且附注了幾句終于可以在家里睡覺之類的話，所以當他戴著假發。從松江虹橋機場走過的時候，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這個發型看起來怎么樣？”
“很難看。”
“你真直接。”
“你的臉型線條很硬，不適合留長頭發。”
“原來你喜歡的娘娘腔。”
“我是說你這樣的造型不符合美學原理，和娘娘腔有什么關系？”
他們倆經常在一起討論工作，彼此熟悉的很，早就熟悉了各自說話的方式，兩人隨便聊著天，走到停車場。然后方曉看到了一輛小巧玲瓏的紅色雙門跑車，拉風又時尚。
“新買的？”
“我媽媽買的。我借過來用用。”
“徐阿姨很會享受生活。”方曉嘖嘖驚嘆，他摘下假發，和單肩包一起塞進后備箱，然后坐進車里，問道：“現在什么情況？”
“我昨天和黃宗青見過一面，他的互聯動力有意出資2.5億美元。要eye&me45的股份。”麥清心是人生規劃很清晰的理性女生，早在高中畢業的那個夏天就拿到了駕照，她一邊嫻熟的發動汽車，一邊說道：“多彩控股開價7億美元，想全資收購eye&me。云峰集團也是給了同樣的價格，就在今天，尋覓網絡也試探性的向我們報了6.5億的價格…安全帶。”
“都是有錢人啊！”方曉感慨了一聲，他系上安全帶，把身體塞進包裹感極佳的座椅里，說道：“據說越有錢越吝嗇，果然如此，我在飛機上看報道說，今年一到六月，多彩控股和云峰集團兩家花了110億美元到處收購，是上半年整個a股市場ipo融資金額的兩倍多，可謂揮金如土，怎么到了我這里，才給了個位數的開價，真是沒面子。”
麥清心微微一笑。
“融資顧問怎么說？”
“高盛給eye&me的估值是6億美元，他們認為eye&me很有潛力成為新的社交網絡巨頭，但盈利模式不清晰，很難變現，同時還要面對微訊和微記的雙重競爭，尤其是微訊。”
“老生常談！收購就不要提了，入股可以考慮，不過2.5億就想要45的股份，黃宗青也太狠了點，明天要好好砍砍…maggie，你說20怎么樣？”
“不太可能，黃宗青很強勢，同時eye&me現在很需要錢，我們每個月在服務器方面的開支就近300萬美元，最近eye&me的用戶增速開始放緩，張總正在籌備一個大型營銷計劃，用來提升eye&me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吸引更多的用戶——尤其是高端用戶的加入，這個計劃的預算差不多要1500萬美元到2000萬美元，而我們公司的賬面上總共只有5000萬美元。”
“如果是五天前，我或許連融資都懶得談，直接把eye&me賣了，7億美元夠吃一輩子了，何必勞心勞力的折騰。”方曉笑了笑，說道：“不過我現在想繼續玩一玩，如果談不順利，就一拍兩散好了。”
他摸了摸下巴，以看似隨意卻雄心勃勃的語氣說道：“我的個人賬戶里大概有6000萬美元，全投進eye&me好了，應該可以撐半年，半年之后再看它值多少錢。”
麥清心有些詫異方曉昂揚的精神狀態，瞥了他一眼，然后提醒道：“你這樣做風險很大，微記和尋覓都在研發和我們類似的產品，微訊在新版本里也強化了圖片分享功能，微訊有3億多活躍用戶。給我們的壓力很大，而且目前還找不到清晰的可持續的贏利點，一直在燒錢。”
“這些我都知道。”方曉側頭看著車窗外燈火輝煌的建筑，過了一會，說道：“maggie，你覺得流媒體音樂產業的前景如何？”
“哪方面的前景？”
“作為核心產品的前景。以它為核心，能不能讓谷歌保持長久的競爭力？”
“不能。”麥清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否決了，說道：“電視誕生之后，聲音不再是信息媒介的核心載體，于是傳統廣播產業很快就衰落了，流媒體音樂相當于互聯網時代的廣播，不具備獨立發展的潛力，在未來必然會淪為大型傳媒集團的附屬物。”
“這個未來，是多久之后的未來？”
“三五年吧。現在已經有這個趨勢了，去年avalon收購了soundexpress，talkbook在頁面上集成了musicbox，還有，前天尋覓網全資收購了喵喵網絡電臺。”
“是么？”
喵喵電臺是一家小眾流媒體音樂網站，暫時對蜻蜓音樂威脅不大，不過麥清心的話讓方曉想起了前世的互聯網格局，騰訊有qq音樂。網易做云音樂，百度搞隨心聽。阿里收購蝦米，谷歌在誘tube上推流媒體訂閱服務，蘋果弄itunesradio…
她是對的，音樂很重要，但音樂并不是不可或缺的，自從電視機誕生之后。人類就一直追求全方位的音畫體驗，小到一個網頁，大到一部電影，可以沒有音樂，但不可以沒有畫面。“視”是核心，“聽”是輔助，所以如果方曉要建立一個娛樂帝國，eye&me才是未來的事業支撐點，蜻蜓音樂不是，音樂市場規模有限，巨頭環伺，很難撐起一家頂級娛樂集團——世界四大唱片巨頭，華納、環球、emi、bmg，雖然熠熠生輝，卻沒有一家是獨立的，只是娛樂巨頭皇冠上璀璨的寶石而已。
但問題是，蜻蜓音樂可以提供穩定的收益，而eye&me是個無底洞，這種以移動互聯網思維設計的圖片社交網站，前世今生兩個世界里都沒有人找到合適的商業模式，instagram被facebook用7.5億美元收購前，一毛錢都沒賺到，一直在燒錢，snap插t估值近百億美元，同樣只燒錢不賺錢…
現在的eye&me，就是個大雜燴，有人在上面聊天交友，有人在上面八卦爆料，有人在上面買賣商品，有人在上面展示自我，既像微信，又像微博，既像淘寶，又像qq空間，雜而不純，有無限的發展可能，也有無限的競爭危機，沒有產品可以同時在“媒體”“社交”“購物”“”四大領域里稱王稱霸，強勢如微信，在發展初期，也只是專注做“社交”功能，等成熟了之后才去拓展其他…
一個新生的互聯網公司，大致可以分為種子期，初創期，發展期，拓展期和成熟期，方曉用前世的設計思路和蠻不講理的營銷方式，在短短三個月內，給eye&me帶來了海量的用戶，讓它從一堆同類產品中脫穎而出，成功跨越了種子期和初創期，現在規模已然成型，是時候決定未來的發展方向了。
麥清心把車開到一家豪華酒店前，方曉抬頭一看，不由的笑了，說道：“昨天剛從麗姿卡爾頓出來，今天又住進去了。”
“這是全球連鎖酒店。”麥清心從儲物盒里拿出一張磁卡，說道：“5018。”
“多謝了。”方曉接過卡片，問道：“明天和黃宗青見面時要用的資料呢？”
“現在就要？你不累？”
“還行，在飛機上睡了很久。”
“我想著你需要休息，就沒拿過來。”麥清心捏著方向盤，側頭看他，說道：“看來旅行的效果不錯，工作比以前強了很多。”
方曉笑了，他摸了摸短發，笑著問道：“我以前不是工作狂？”
“以前工作對你來說，更像是一種用來打發時間的興趣。”
“maggie，你也應該出去放松放松。”
“飛來飛去嗎？我可以去兒童樂園蕩秋千。”麥清心難得的說了一句調侃的話，她左右看了看。尋找停車位，說道：“現在時間還早，我上去和你說一下要點吧，本來想明天早上過來談的。”
“也好。”
在門童的指導下停好車之后，麥清心和方曉肩并肩走進酒店，在等電梯的時候。她忽然說道：“我想把谷歌的股份轉出去，然后投資eye&me。”
方曉驚訝，笑著問道：“剛才還勸我說風險大，這會又跟著我一起燒錢？”
“我也是eye&me的股東，不能只讓你一個人燒錢。”
“你確定？你在谷歌的股份雖然不多，但風險很小，能穩定分紅，投進eye&me就難說了。”
“eye&me如果發展的好，我可以獲得更大的收益。”麥清心讓開幾個客人。走進電梯，繼續說道：“我對娛樂和文藝行業不感興趣，更喜歡在eye&me的工作。”
麥清心在谷歌只擁有不到0.7的股份，而在eye&me，雖然經過方曉多次注資稀釋，卻仍然擁有3.2的股份，eye&me雖然并不賺錢，但概念在資本市場非常受追捧。此時堅持投錢，保證股份不被稀釋。一旦融資或者上市，就會帶來豐hòu的回報。
蜻蜓音樂收費之后，付費會員人數超過了外界預期，滾石計劃和雅虎ktv也被廣泛看好，所以上次融資到現在還不足一個月，谷歌的估值又高了不少。麥清心擁有的股份看似寒酸，但價值近億，并非小數目。
“既然你想賣，讓selina幫你從外面找個買家吧，外面的人開價高。”
“有限制嗎？”
“最好是以投資為目的的個人或者機構。不要給多彩控股或者快看網絡這些潛在的競爭對手，我們遲早要做自己的視頻網絡。”
松江冇的麗姿卡爾頓酒店和洛杉磯的一樣奢華，不過裝修風格不同，那邊的偏休閑，這邊的偏商務，麥清心定的房間正對黃浦江，視野極佳，窗外江水流淌，車流不息，高樓聳峙，燈火輝煌，雄闊而又壯觀，繁華而又迷離。
這是一間行政套房，外廳和臥室隔開，在外廳的落地窗前，有一個圓形的茶幾和兩張紫色的沙發，方曉打開冰柜，拿出兩瓶水，笑著說道：“真是巧，這個茶幾和南師大小樹林里的那個石幾有點像，那天咱們倆的會談算是南湖會議，今晚大概是遵義會議了。”
“小樹林里可沒有沙發。”
方曉依靠前世的記憶和知識儲備，在eye&me主要負責架構和技術方面的問題，麥清心依靠天賦和所學知識，負責分析和設計方面的問題，方曉有金手指，麥清心有高智商，兩人各司其職，配合默契，讓eye&me雜而不亂，快而不浮，雖然發展方向不甚清晰，但根基很穩固。
“eye&m的運營數據、市場表現以及競爭優勢，還有最近幾年圖片社交網站的收購案例，我想黃宗青那邊一定有詳細的資料，明天你把我準備的文件看一看，有個概念就可以了。”麥清心拿著房間里提供的自來水筆，在幾張便簽上寫了一些數字，講解給方曉聽之后，說道：“eye&me的未來發展規劃，才是融資的關鍵點。”
“畫大餅么？”方曉笑了笑，他從麥清心手上拿過水筆，撕了一張便簽，說道：“這幾天我仔細考慮過，準備把eye&me的功能模塊化，現在說給你聽聽，你看可不可行。”
“第一個，把eye&me和易趣商城融合，以社交網絡的思維做電商導購，主打服飾…”
麥清心輕輕咦了一聲，抬頭看他。
“怎么了？”
“你的想法和我一樣。”
“心有靈犀呵呵…你是怎么考慮的？”
“便宜和便捷是網絡購物有兩大賣點，國內電商市場經過十多年的發展，已經進入了成熟期，同時國內現在人均收入比以前要多很多，便宜不再是關鍵，便捷才是。如何快速在千上萬的便宜貨里挑選到自己滿意的東西，是很多人都頭疼的事情。”
“這倒是沒錯，現在很多人都有選擇困難綜合征。”
“電商產品有很多種，像家電和數碼這些高度標準化的產品，價格仍舊是顧客考慮的重點，但服飾、化妝品這些審美優先的產品。eye&me來做導購，會有兩個得天獨hòu的優勢，第一eye&me主打圖片，很直觀，可以解決用戶在網購過程中如何挑選的難題，第二eye&me是社交網絡，可以解決用戶購物分享和交流的問題。”
方曉放下筆，拿起水杯，笑著說道：“maggie。能遇到你，是我的榮幸，來，敬你一杯。”
麥清心笑了笑，拿起沒有揭開蓋子的塑料瓶，和他碰了碰。
“我沒有你想的那么有深度，之所以想做電商導購，是看到了一則報道。說小可每次被街拍，購物網上就會出現很多和她同款的仿制品。”方曉又拿起筆。在便簽上畫圖，說道：“猴子他們幾個也不止一次向我抱怨說買衣服很麻煩，不會搭配，所以我就想到了開發eye&me的導購模塊。”
“我們可以簽一些明星、設計師、時尚達人以及活躍用戶，把搭配好的服飾放出來，這樣一來。就把整個購物體驗簡化成了一張圖片一個網購地址，不用一頭扎進購物網那亂七八糟的頁面里出不來，同時穿了一身漂亮衣服，還可以自拍發出來秀一下，一舉兩得。既能提高老用戶活躍度，又能吸引新用戶加入eye&me。”
方曉說的這個思路，其實就是前世的蘑菇街，服飾、鞋靴、化妝品是網購最多的商品，而服飾搭配是一門很講究的學問，很多人在網上淘了一整天，都未必能買到一件合適的衣服，或者買到了一件衣服，一穿卻發現很挫…
電商導購一旦做起來了，很容易盈利，因為它和搜索引擎類似，是一個很強勢的流量入口，廣告、傭金、團購、商家服務等等都能賺錢，像蘑菇街，上線還不到一年，日獨立訪問用戶就高達220萬，日瀏覽量超1億，每天有80萬到90萬的流量引導到淘寶，大約產生500萬左右交易額，每天光傭金就超過10萬人民幣，這還只是2012年初的數據…
傳統電商是基于大賣場思維開設的，只管把東西對網站上堆，顧客想買什么，進去自己挑，而方曉這么做，則是基于社交思維玩電商，顧客先看效果，然后再去找電商——前一個是“有錢了，去買件新衣服”，后一個是“你這衣服好漂亮，我也想買”，對商家而言，后一種思維更受歡迎，一是因為購買更強烈，二是因為顧客會精準的找到你。
“購物網可能不會開放端口給eye&me做導購，他們之所以想收購，就是覺得我們是威脅。”
“不要緊，中冇國又不止購物網一家電商，我們可以和別家合作，而且我們有易趣商城，可以做自有品牌。”方曉自信滿滿的說道：“總是賣t恤沒什么前途，差不多該轉型了，秦總監對時尚服飾很有想法。”
麥清心嗯了一聲，問道：“你剛才說電商導購只是第一個功能模塊，還有呢？”
“第二個是向微訊學，做公眾賬號模塊，eye&me上各種各樣的營銷賬號已經很多了，亂七八糟的，殺掉一批，收編一批，用了我們的場地，當然要交保護費。”
“第三個是開通微視頻模塊，允許用戶上傳不超過10秒鐘的視頻，這個暫時不能盈利，但它是一個非常好的概念，黃宗青會喜歡的。”
麥清心微微點頭。
“第四個模塊，我打算做新聞聚合，eye&me上每天有無數人爆料和傳遞新聞，我們可以把優質內容挑選出來，做一個《eye&me聯播》或者《eye&me每日頭條》什么的。”
“這個我也想到了。”麥清心贊同，說道：“新聞聚合模塊是一個不錯的廣告平臺，不僅能擴大eye&me的社會影響力，還不會影響普通用戶的使用體驗。”
這個同樣是方曉前世從前世得來的靈感——《今日頭條》，新聞聚合類app，上線不到兩年，估值近5億美元。
“社交網絡的盈利方式一般只有三種：廣告，電商以及收費服務。電商和廣告都做了，剩下的收費服務我也想試試，我準備開放vip會員資格，提供差異化服務，比如像我上次說的和蜻蜓音樂接通，提供背景音樂服務，還有其他的比如特殊濾鏡，裝飾模版，超大存儲空間等等。”
“這只是服務，不是功能模塊。”
“我知道，暫時我只想到了四個模塊，其余的都不太成熟。”方曉放下筆，說道：“這四個模塊是錦上添花，不會傷害到eye&me的社交功能——社交才是eye&me的立足之本，如果一下子加了很多為了盈利而設立的功能，會影響用戶體驗，畢竟我們現在的用戶還不夠多，還處在培育期。”
“游戲呢？很多用戶都喜歡在eye&me上秀他們是怎么死的。”
方曉大笑，說道：“游戲以后再說吧，我們不能一下子把所有底牌都給黃宗青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