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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選擇

  青春散場的離愁,就和少年初戀的青澀一樣,嘗過一次之后,就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方曉是穿越黨,前世經歷過畢業,今生又和很多人是點頭之交,所以整個畢業聚餐他都很冷靜,沒有被那種祭奠青春的狂熱氣氛感染,一直保持著克制,但其他人就不行了,不管是長袖善舞的劉誠杰,還是氣質雅潔的許可,都有點上頭的感覺,即使是沉穩內斂的喬雅丹,也喝了一些紅酒,和同學聊起了不知所謂的話題。

  “老大,來!喝一杯,我還沒跟你一起喝過酒呢。”

  方曉抬頭,看藍小溪臉紅的好像蘋果一樣,于是指了指身邊的空位置,示意她坐下。

  藍小溪沒坐,她彎下腰,用手上的玻璃杯和方曉面前的啤酒罐碰了碰,然后直起身,一飲而盡,喝光了里面的紅酒。

  “干什么?我讓你來是吃飯的,不是讓你喝酒的。”

  “隨便喝一點嘛,別人都在喝,連小可姐也喝了。”

  “她喝的少,你喝的多,一身酒氣。”

  “難怪小可姐總是說老大你小氣。”藍小溪重重的坐在方曉旁邊,指著幾個拼酒拼的面紅脖子粗的同學,笑著說道:“他們一邊吵架一邊喝酒,好有意思,等會肯定會哭,剛才阿琳就哭了。”

  方曉看了看她水潤晶亮的眼睛,慢條斯理的說道:“喝酒可以增加身體里面的水分,從而讓流淚不那么丟人。”

  “老大你說的好有哲理。”

  “哲理個毛,我這是改編的。”方曉用食指敲了敲桌子上的啤酒罐,問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就幾杯紅酒吧?我不記得了。”藍小溪用雙手撐著下巴,笑嘻嘻的看他,說道:“老大你很能喝啊。怎么以前一直不喝酒?”

  她笑的有點呆滯,明顯喝了不少,不過看說話還算流暢,似乎還沒到醉的地步…

  “他們要畢業走人了。所以狂喝。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我也覺著挺難過的…”藍小溪輕輕晃著頭,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然后說道:“那天演唱會結束的時候,感覺和他們現在差不多,好想哭,可是又哭不出來。”

  藍小溪在破碎家庭長大。孤獨感和依附感特別強,f&q剛成立的時候,她天天跟著許可跑來跑去,后來許可特別忙的時候,她就天天跟著同住在一起的麥潔心,麥潔心這兩天回了松江,方曉覺得她一個人呆在家里很無聊。就特意把她叫過來參加畢業聚餐,好換換心情。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聚聚散散很平常的事,不要太糾結這種感覺。過幾天就好了。”

  “說的輕巧。”藍小溪低頭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抬頭,用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方曉,輕聲說道:“老大,我很喜歡…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方曉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笑,說道:“我們還會經常見面的。”

  他抓著一罐啤酒,站起來去找劉誠杰,在離開之前,略一猶豫,然后伸手輕拍了一下藍小溪順滑的短發,說道:“別再喝了,對身體不好。”

  藍小溪醒過來之后,感覺口干舌燥,額頭沉重,她哼哼了兩聲,然后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盞仿佛扇骨一樣螺旋散開的吊燈,簡潔又別致。

  我房間里的吊燈不是這樣的…

  難道在酒店?

  這燈好像在哪里見過…

  藍小溪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然后一骨碌的爬起來,游目四顧,無聲的吐了口氣。

  果然是小可姐家的客房臥室…

  再低頭看了看,身上穿著一套柔軟的絲質睡衣,這個也眼熟,當初陪小可姐一起在銅鑼灣旗艦店里買的。

  昨晚老大讓不要再喝了,可是自己覺得很高興,就又喝了幾杯,再后來…

  藍小溪用手掌敲了敲腦袋,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喝醉了之后干了什么,她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看,已經9點40了。

  該死!

  跳下床,光著腳,藍小溪像貓一樣走到臥室門口,輕輕打開一條縫隙向外看,很巧的是,她一眼就看到了許可——許可正拿著一疊衣服,站在門口。

  “干什么?想偷跑?”

  “沒,那個…”藍小溪帶著怯怯的笑容招呼道:“小可姐,早。”

  “早什么,都快10點了。”許可走進臥室,打量了她一下,問道:“感覺怎么樣,難不難受?”

  藍小溪抓了抓頭發,尷尬而笑。

  “就知道傻笑,昨晚發什么瘋,喝那么多酒!”許可并不是嘮叨的人,她把衣服丟在床上,說道:“要是難受就再睡一會,不難受就下來吃點東西。”

  “不難受,不難受。”

  “那先去洗個澡吧,盥洗室里有干凈的毛巾和牙刷。”許可把手上的鑰匙放在床頭柜上,說道:“我剛才去了一趟你家,拿了套衣服過來,昨晚你吐得到處都是,那衣服沒法穿了,我直接丟了。”

  藍小溪呆了呆,問道:“昨晚我是怎么過來的?”

  “當然是我們扛著你過來的。”許可笑了笑,說道:“本來想把你送到醫院去的,不過方曉說你還沒到那個層次,只是睡著了,于是就把你丟在這里了。”

  “老大呢?”

  “去香江衛視錄節目去了。”

  “我有沒有吐到老大身上?”

  “你說呢?我可扛不動你。”

  藍小溪懊惱,用雙手敲額頭。

  “別敲了,總之以后不準你再碰酒精,啤酒都不行。”許可催促她:“快去洗澡。”

  藍小溪磨磨蹭蹭的對盥洗間走,走到一半,又回頭問道:“小可姐,我這衣服是誰換的?”

  “我換的,我不僅把你洗刷干凈。換了衣服,還陪你睡了一夜。”喬雅丹出現在門口,她拿著一杯冰鎮西瓜汁,一邊用吸管攪一邊笑著說道:“小溪。我發現你夢話挺多的。”

  藍小溪微微張嘴。怔忪了片刻,然后雙手抱頭。逃進了盥洗室。

  “小溪昨晚說什么夢話?”

  “什么也沒說,睡的跟小狗一樣乖。”

  “那她怎么那樣?”

  “因為她喜歡咱們家的男人,做賊心虛。”

  方曉在穿越之初,沒有明確的事業規劃。一會想做幕后大老板,一會想做臺前大明星,心性不穩,飄忽不定,而在成立f&q的時候,他已經琢磨出了初步的戰略方案,那就是最大化的利用腦海中的資源。吸引人氣,聚焦媒體,把自己神化成一個標桿性人物,然后以自身的影響力為龍頭。以互聯網為爪牙,串聯起“創作”“演唱”“發行”“聽眾”四個環節,打造一條龍式的壟斷娛樂集團。

  而這其中,最重要的環節就是“創作”,只要控制住源頭,剩下三個環節水到渠成,因此方曉當初答應參加《原創新人王》節目,主要目的不是為了宣傳,而是為了結交有創作能力的音樂人,畢竟腦海里記憶的音樂再多,終歸有限,早晚有用完的一天,而且自家人清楚自家事,他玩樂器很有天賦,編曲也很有天賦,但真心沒有什么創作天賦,再者說了,獨木不成林,人多力量大,一群人干一件事總比一個人干要有前途的多。

  只不過方曉錄了海選之后,就有些失望了,《原創新人王》做的很認真,投入也很大,不能說是個粗制濫造的節目,但也不能否認這個節目做的有些倉促,海選找來的原創歌曲質量參差不齊,音樂人也沒有幾個出彩的,有點特色的那幾個,發展潛力也很有限。

  策劃孫瀚也跟方曉明說了,時間緊,任務急,節目組找來的這群音樂人,有的是各大城市酒吧里駐唱的職業或者半職業歌手,有的是圈內朋友介紹來的老江湖,基本上都是小有名氣的人,選出來的歌曲也都是一兩年之前就寫好的舊歌,有的甚至在當地或者網絡上流傳很久了,只是沒有機會出唱片而已。

  這樣的話,也就不奇怪了,民間確實有高手,也確實有好歌,但是必須得深入的挖掘才行,像這種小有名氣卻不能出唱片的音樂人,就屬于不上不下的層次,要知道傳統唱片公司雖然落魄了,但畢竟是靠音樂吃飯的,看人看歌的眼光和對商業的嗅覺可不差,想從他們挑剩下的里面撿漏,得看運氣。

  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方曉雖然沒什么原創能力,但鑒賞能力絕對不俗,因此在五月底錄海選的時候,他轉身的次數并不多,加上當時他雖然氣勢如虹,但還沒有達到萬人敬仰的地步,文人相輕是通病,即使知道他很有前途很有才華,很多老油條也看不上或者拉不下臉喊他這個還沒畢業的毛頭小子叫導師,所以最終只收到了8名學員,而根據節目規定,每個導師要收12名學員,湊齊一張“專輯”——當然了,其他導師也都有缺員,畢竟復活賽是真人秀造話題、搞懸念的必備環節,哪能一開始就選齊了。

  雖然方曉對節目找來的學員比較失望,但對那些學員來說,能否入圍關系就大了,因為像《麥霸賽》《最強音》等節目,都是稻香唱片主辦的,學員一旦入圍,就要和稻香簽非常苛刻的長約,而《原創新人王》是香江衛視自制的節目,采用了開放的合作模式,學員只要能進入第二輪,可以自主選擇去任何一家和節目有合作關系的唱片公司,相互競爭之下,合約會豐厚的多,發展前景也會更好。

  節目組一共找來了110多首歌,上次海選5個導師一共收了49首,這次再收11首,需要重新聽60多首歌,所以錄起來耗時也挺長的,從早上9點開始錄,一直錄到下午4點多還沒結束。

  “呀,終于找到我要的歌了。”白曉琪輕拍了一下按鈕,轉過高背椅,選中了一位自彈自唱的大學女生,說了幾句很煽情的過場話。等導演示意休息片刻之后,她側頭問道:“方曉,你還少幾首歌?”

  “兩首。”

  “你的要求也忒高了。”

  “是的嘛!沒有幾個人能像你那么寫歌,別太苛刻。”朱琴卿拿起贊助商提供的飲料。喝了一口。然后問道:“方曉,聽說你當初是要來做學員的。做學員的話,打算唱哪首歌,《男兒當自強》?”

  方曉笑而不語。

  隔最遠的林竹君跳下高背椅,插口說道:“《被遺忘的時光》。只要一句,我就轉身。”

  “我喜歡《爸媽謝謝你》,我覺得它寫的好美。”白曉琪雙手互握做祈禱狀,問道:“方曉,這首歌我可以翻唱嗎?我想錄成單曲,獻給我的爸爸媽媽。”

  白曉琪是90年代初紅極一時的清純玉女,現在已經四十多歲了。不過保養的很好,這種少女般的動作并不顯得違和,反而有種成熟的風韻,方曉做了個請隨意的手勢。嘴上卻說道:“曉琪姐可以和我的版權代理公司聯系。”

  舒雁翔也踱到方曉這邊來,饒有興趣的說道:“你們都想差了,方曉未必會唱以前寫好的歌,說不定他臨場寫歌唱,就像那首無名歌一樣。”

  “翔哥太高看我了,那天只是湊巧…”

  過了大概五分鐘,等去方便的或者去抽煙的觀眾們都回來落座之后,在導演的指示下,幾個導師坐上高背椅,繼續挑選歌曲。

什么時侯,這個社會充滿了腐臭的味道什么時侯,這個世界到處是無聊的呻吟  方曉只聽了個開頭,就拍下了紅色按鈕,轉過了高背椅,果然沒錯,這次出場的是孟芳菲和昨天那個紋身男的搖滾樂隊——孟芳菲是電吉他,紋身男是貝斯手,樂隊名字很怪異,叫做“傲亡樂隊”。

  《原創新人王》最初只準個人參賽,不要團隊,但后來為了拉方曉的f&q來參加,又允許團隊來參賽,因為這檔節目上頭很重視,投入了不少錢,而主打原創音樂的真人秀沒有先例可依,前途未卜,總導演田野明的壓力極大,收視率要是不理想的話,不僅前途完蛋了,整個團隊的編制都要被撤掉,當時方曉聲名鵲起,備受關注,是一張王牌,所以寧可修改規則,也要拉住他。

  不過和節目有合作關系的幾家唱片公司都私下打過招呼,盡量不要選團隊,原因很簡單,簽一個人和簽一群人,薪酬和培養成本相差很多,因此海選的時候,除了林竹君選中了一個二重唱之外,其余的,不管是樂隊還是組合,全都掛了。

  方曉選歌一直很謹慎,這次這么快轉身,讓現場觀眾很驚訝,其他幾個導師也很驚訝,用肢體語言和眼神表示不解,因為這首歌不管是質量還是演唱,都不出色,更關鍵的是,這首歌的歌詞很激烈,還有粗口詞,根本不適合上電視。

  當主唱唱完最后一句歌詞之后,孟芳菲拎著吉他,來了一段solo獨奏,她的電吉他風格和藍小溪完全不同,藍小溪的solo即使速度再快,也很講究旋律的走勢和情緒的控制,而孟芳菲根本就不管旋律和情緒,樂聲肆意而又狂躁,仿佛無數顆炮彈轟擊大地,如同千萬聲閃電劃破雨夜,有一種令人心悸卻又歇斯底里的快感。

  難怪許可天天和她吵架,卻仍然能忍她半年…

  難怪施麗琳和她有過節,卻仍然愿意幫她說情…

  確實很有實力和天賦。

  舒雁翔隔著白曉琪,對方曉豎了豎拇指。solo結束之后,孟芳菲向導師這邊鞠了個躬,然后退了兩步,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樂隊主唱拿著麥克風,剛準備說話,方曉抬了抬手,說道:“我想先問一下,這首歌是你們誰寫的?”

  “是我們集體創作的。”

  “詞曲都是集體創作的?”方曉不信,追問道:“即使是集體創作,也有個主筆的人,能告訴我是誰嗎?”

  主唱一頭長發,皮膚偏黑,看不出來多大年紀,他回頭看了看,然后帶著些許笑意說道:“詞曲都是我寫的。”

  方曉哦了一聲,又說道:“剛才你們唱的這首歌叫《痛苦》,對吧?其實我還聽過你們另外一首歌,叫做《不不不》,那首歌是誰寫的?”

  主唱聞言一愣,孟芳菲在他后面指了指紋身男,說道:“是海鮮寫的。”

  “海鮮?這名字有意思。”舒雁翔笑著調節氣氛,問道:“是本名還是外號?”

  紋身男甕聲甕氣的回答道:“是本名。”

  幾個導師都笑了起來,笑過之后,方曉舉了一下手,說道:“其實這首《痛苦》非常的平庸,旋律很老套,即使放在上世紀90年代,也沒有什么新意,歌詞很空洞,社會不公,痛苦,金錢萬惡,痛苦,制度,痛苦…你到底在痛苦什么?音樂不是喊口號,搖滾更不是,而且你唱的時候沒有力量感,高音吼的越高,音樂就越空,好像紙糊的假人,不真實。”

  樂隊成員聞言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剛才被激烈的樂聲催動,high起來的觀眾更是愕然,導演則精神大振,指揮攝影機抓拍各種表情。

  “我轉身,是因為我覺得你們的貝斯手和吉他手很有才華,就這么被埋沒了很可惜。”方曉看了看孟芳菲,說道:“你們如果愿意把《痛苦》改成《不不不》,我現在就能保證你們進前六,如果堅持用這首《痛苦》,下一輪100出局。”

  主唱顯然被方曉毫不留情面的點評搞蒙了,站在那發呆,孟芳菲上前取代了他,說道:“那首歌我們沒有排練過。”

  “沒事,只要你們同意改就行,下一輪還早,有時間練。”

  方曉如此推崇一首未曾演唱過的歌,樂隊得了名氣,節目多了懸念,觀眾有了談資,本來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然而主唱卻突然說道:“我們不改!就唱《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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