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銘看見成巧蓉,愣了一下。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蕭銘從來不會認為成巧蓉是什么簡單的人物,從京城流傳的種種傳聞,以及上一次有人刺殺成巧蓉來看,有一個強大的勢力在成巧蓉的背后,或許,成巧蓉本身就代表著一股勢力——以蕭銘閱女無數的記憶來看,成巧蓉還是處女。
蕭銘心中不由嗤笑,成巧蓉是處女好像跟成巧蓉代表一股勢力沒什么關系吧,不過蕭銘卻是隱隱有一絲安慰,他其實從內心深處并不希望成巧蓉是某個勢力的棋子——如果你有個這么漂亮的手下,能放過么?
所以蕭銘發現成巧蓉一直是處女,心中便挺高興的,這就是男人犯賤的心理吧。
不過蕭銘自從上次在詩會看見成巧蓉,就認為成巧蓉是福安王一派的,沒想到居然今天在晉王的晚宴上也見到了成巧蓉,很難讓人琢磨啊,難不成成巧蓉真的是第三個勢力?
蕭銘還沒回過神來,場上的人都微微吸口氣,顯然,他們已經發現了正緩緩走過來的成巧蓉。成巧蓉今天的穿著十分端莊,身著淡藍色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紅梅,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跟平常蕭銘見到的妖媚入骨的樣子完全不同。蕭銘不禁嘆口氣,真是個妖精。
“這位姑娘是誰,怎地生的如此清麗脫俗?”與蕭銘同桌的一名中年文士輕輕問旁邊的同伴道。
“不清楚…看起來像是晉王的妃子吧…但是卻怎么穿著便衣…”那同伴喃喃道,成巧蓉平日閉門不出,京城里面是有她的傳說,可她這人卻少有人真正見到,所以大家都不認識。不過這人猜的也不算離譜,能在王府出現的美貌女子,估計很多人都會自然而然地想到是王妃吧。
蕭銘聽了個正著,不禁心里有點微微煩躁,他心里有點不爽,感覺成巧蓉的美貌,實在是不應該給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看到。而且那“晉王的妃子”,更是讓蕭銘有些心煩意亂。蕭銘咬咬舌尖,暗嘆道,蕭銘啊蕭銘,你這輩子就栽在女人身上了。
成巧蓉很是端莊地走過來,微微一笑,便徑直走到了旁邊早已準備好的琴師位置上坐下,輕輕撫琴。眾人才恍然,原來是王爺請來的哪個琴師,或許還是某個青樓的清倌人。本來以為成巧蓉是王爺妃子而不敢正眼看成巧蓉的某些人,心里就蠢蠢欲動起來,原來這女子并不是王妃,只是個琴師而已,再好的琴師也逃不脫一個樂籍,如果今日能討得王爺開心,說不定就能與美人一夜風流呢,有人心思便活動開了。
過了一會,所有該到不該到的人都到了,晉王也一身蟒袍,英姿勃勃地回來了,看著坐著的眾人,很是開心的樣子,徑直走到主座上坐下,拱了拱手,“各位能來小王的府上喝酒賞月,小王很是開心啊,小王今日邀各位前來,不為別的,只是為了看看以后我大周的棟梁。”
眾人受了恭維,都是齊聲不敢不敢,道謝道謝。蕭銘不以為然地四周看看,發現到場的人大多都是官宦世家的公子,也有一些士子和新晉的小官。看來這晉王打得也是遠見這副牌,不過,蕭銘心中暗笑,晉王的遠見,似乎也不怎么遠啊。蕭銘看到了賊頭賊腦的動物三人組正滑稽地給晉王拱手。
蕭銘搖搖頭,這么明目張膽地開始拉攏這些青壯派,不怕遭人注意么,突然,蕭銘一驚,什么都不做,似乎更遭人注意吧。那么,今天突然拉自己過來,是一種試探吧,而且......那老爹放我過來,不會也是一種試探吧?奶奶的,被人當棋子耍了。蕭銘暗罵,臉上卻不動聲色,隨大流給這王爺道了幾聲千歲,便坐在位置上不說話,眼中的不耐一閃而過。
成巧蓉偷偷拿眼看過來,正好發現了蕭銘眼神的異樣,不禁偷笑:反應還真快啊,真不愧是我…注意的男人啊。
晉王站起身來,意氣風發,擺了個舉杯邀明月的姿勢,豪氣萬丈地說道:“今日我們便飲個痛快。賞月飲酒,吟詩作對,最是愜意不過了。”
“王爺說道好!王爺說的對!”眾人附和起來,便有人嚷嚷著要行酒令,讓王爺充個令官,出個酒令讓下面人樂呵樂呵——原句肯定不是這樣的,不過在蕭銘腦中,這晉王和福安王一樣,也就只能讓人樂呵樂呵了。
晉王當即應允,指著那并不圓,并不大,甚至并不明顯的月亮朗聲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傳下去,傳下去,誰若對不上,罰酒一杯然后做令官重新出令。”晉王好像興趣很大的樣子。
蕭銘有點吃驚,這晉王居然還能通曉詩經,這一句是詩經的《陳風•月出》篇的一句,借寫月,其實是描寫心上人,不過要接上來卻是不難,蕭銘知道,晉王出的酒令比的是立意和博覽群書的記憶力,令官出句需從經典中抽出一句符合意境的,而接的人必須也要從同一部經典中找一句來接,不然就得自罰一杯。然后被罰酒者當令官重新制定規則并且出一句首令,一圈下來,罰酒最多,或者棄權不接的,就得被罰表演節目什么的——一般都是吟詩作對唱唱歌跳跳舞之類的。
蕭銘對這個玩意的興趣實在欠缺,便自顧自伸出筷子夾著面前的食物吃。爺不接,喝酒就喝酒唄,才藝表演爺也不會,你們能拿爺怎么辦?蕭銘莫名有些怨氣地想到,氣呼呼地夾著盤中的清蒸魚。
不一會,不知道換了幾個令官,換了幾個規則,酒令才傳到了蕭銘這邊,正大口吃菜的蕭銘感覺肩膀被拍了拍。蕭銘幽怨轉頭,就聽見一個人好心的對蕭銘說道:“這位兄臺,酒令到你了,上一句是一輪明月照金樽。對了,令官換了,詩詞令。”
蕭銘想也不想就舉起手中的酒杯,看著那個人,就將酒杯朝嘴里一抖,將杯中的酒灌下,便回頭繼續大吃,不再理他們。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曉得這個一直在吃的人是什么意思,晉王暗中皺了皺眉頭,嘿嘿笑問蕭銘道:“蕭公子,你這是何意啊?”眾人聽晉王這么一稱呼,眼珠一轉,姓蕭的,莫不是蕭丞相家的公子?風向要改了?
蕭銘聽到晉王問,一臉茫然地抬起頭,嘴里塞著肉,含糊不清地說到:“我不是過了嗎?”
眾人一愣,便都是輕笑起來。雖然這酒令可以主動自罰一杯跳過的,但是無論是多么難的酒令,總得要掙扎地接一句,然后不工整自罰一杯,面子上也過得去,可是蕭銘毫不猶豫地便自罰一杯,真是惹人恥笑。所有人心中都暗笑,這蕭家的紈绔,果然名不虛傳,還真是丟蕭家的臉。
蕭銘卻是不以為意,他已經被人叫了這么久紈绔,掙扎著要給自己正名,要給自己正名,可是好像一點效果都沒有,心中已經是放棄,管他呢,愛怎么著怎么著,自己開心便好。便繼續吃起菜來,顯然認為這個晚宴的有趣程度還比不上面前的清蒸魚。
晉王臉色有點僵硬,這蕭銘絕對是扮豬吃虎,城府太深了…本王靠,一點羞恥心都沒有么,被這么多人恥笑,居然還能吃得下去。晉王眼睛轉了轉,卻是突然拍了拍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晉王笑了笑,“我們就這么干巴巴行酒令,卻是不太過癮啊,就算輸者要表演節目,不過看起來有些人還是不太在意啊。”眾人都不明白晉王是什么意思,就看見晉王突然用手指著在一旁一直撫琴的成巧蓉道:“這位便是怡紅院的成巧蓉成大家,不瞞各位,怡紅院卻是本王的家業。本王想,這酒令的勝者,便由成大家伺候飲酒如何?”大周律規定,若是親王不干政,可經商,所以晉王說出怡紅院是他的產業,大家也不大驚訝。不過這種事王爺肯定不會親自出馬,一般都是下人辦的。
所有人一聽,眼睛立馬冒出精光,忙不迭答應,個個摩拳擦掌,有些本來不怎么在意的人也認真起來,但是場上有兩個人卻是一怔。
蕭銘猛地停住了咀嚼的動作,手攥著酒杯,指頭發白。蕭銘心中很是惱怒,上一次詩會的時候是這樣,這次又是這樣,上一次被刺客搗亂了,這一次總不會又來刺客吧?蕭銘也不知道為何,一想到若是成巧蓉要是對著別人那樣媚笑,心里就特別特別不舒服。蕭銘將口中的食物咽下,瞇著眼,寒著臉看著晉王。怡紅院是你的產業?就算是,那也不代表,里面的人就都是你的人啊。
成巧蓉也是微微一怔,眼中寒芒一閃,竟是起了殺氣,不過隨即斂去,微微一瞥晉王,竟然臨時做了這么個無聊的決定。成巧蓉忍不住心中冷哼,草包就是草包。
“那就這么說定了,那既然蕭銘跳過,便由下一位繼續吧。”晉王微笑說道。
“等等。”蕭銘突然說道,“誰說我跳過了?我只是說我酒令已經接過了,該下一位接我的酒令了。”
“哦?”晉王疑惑道,“蕭公子,剛才你不是,自罰一杯,意思酒令跳過你嗎?”
眾人也是起哄,“對啊,對啊,你沒做酒令,自罰了一杯,當然是跳過了。”
蕭銘用手敲了敲桌子,“誰說我沒做酒令?”
晉王摸了摸下巴,“你做了嗎?”
“我做了。”蕭銘肯定地點點頭,“你們沒看出來,不能怪我啊。”
眾人嗤笑出聲,“不要狡辯了,定是美人做餌,才引得你反悔。你沒接酒令,直接喝了酒,然后又說自己過了酒令,還不是自罰一杯認輸跳過酒令嗎?”
蕭銘鄙視地掃視周圍一圈:“真是一群棒槌。”
眾人嘩然,有幾個暴脾氣的喝了酒就要擼起袖子找蕭銘干架。
晉王趕緊說幾聲肅靜,將場面控制下來,有些不悅地對蕭銘說道:“蕭公子,你這是何意?自己沒有接酒令,反而辱罵他人是棒槌,真是丟了天下讀書人的臉。”
蕭銘毫不示弱地回道:“我說了我接了酒令,他們沒看出來,自然就是棒槌。怎么,難道王爺如此英明神武,秀外慧中也沒看出來我接的什么嗎?”
蕭銘這一句接的夠嗆,把晉王刺激地臉色一變,他還真沒看出來蕭銘是什么意思,不過這樣不就承認自己是棒槌了嗎?而且…秀外慧中是形容男人的詞嗎?
晉王冷下臉,“蕭公子,今日你得給本王以及眾位賓客一個解釋,否則,不要以為就因為你父親是本朝丞相,本王就得放棄皇家尊嚴,受你侮辱。”
蕭銘起身,冷笑,“我真的沒接酒令么?”
“所有人都知道你沒接,自罰一杯便跳過…你又能怎么狡辯地過?”有人立馬說道。
蕭銘舉起酒杯,“我剛才做了什么?”
“自罰一杯。”有人說道。
“誰說我是自罰一杯?”蕭銘冷笑,“我這酒令,便在這酒杯中——你們可有規定酒令必須得說出口?”
眾人面面相覷,酒令多種多樣,自古以來,用丟骰子,投筷子,扔沙包,扇巴掌做酒令的多了去了,還真沒有規定酒令必須說話。
不過馬上便有人反駁道:“你便是喝了一杯酒而已,怎么算也接不上前一句酒令,有什么可辯駁的?”
蕭銘不理他,又倒了一杯酒在杯中,緩緩搖了兩下,輕輕舉起,眼光看著不知何時居然高高掛起,明亮清麗的冷月緩緩念道:“一輪明月照金樽…金樽斟滿月滿輪。圓月跌落金樽內…手帶金樽,帶、月、吞。”說完,蕭銘仰頭,將酒杯里的熱酒,像剛才一般,灌入口中,一飲而盡。
眾人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