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一個幽暗的地下室,地下室里只點著幾個幽暗的蠟燭,正好隱隱約約地映照著一個人影。
“他們還沒回來嗎?”一個蒼老但是很有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
“主上,還沒有。”底下跪著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恭敬地回道。
“福安王是否有事?”那聲音又問道。
“根據探子打探的消息,福安王除了稍稍受驚,并沒有任何問題。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全部出動,蕭天賜甚至親自出馬,帶領順天府尹進王府搜查逆賊。”
“除了這些,其他的呢。”
“…蕭銘,蕭銘沒死,解縉,解縉也沒死,那成巧蓉,也逃脫了…”底下的人影有些戰戰兢兢地回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派出那么多人,竟然沒有一個成功,甚至老五他現在也不知所蹤,對不對?”那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
“…是,不過具體情況還是要等他們回來再說。”
“那成巧蓉是個什么身份?”
“屬下無能,沒有任何線索。”
“那,在今天晚上再加一把火吧。”
“是…主上,要如何做?”黑衣人一點頭,隨即疑惑道。
“…殺…蕭天賜。”
聲音帶著一股蕭索。
“王爺,本官來遲,令王爺受驚,請王爺恕罪。”蕭天賜進入王府,正好碰到了了在一群府兵舉著火把,保護著正退出來的福安王,于是蕭天賜拱了拱手,高聲詢問道。
王本堂可沒有蕭天賜這般悠閑,連忙驚慌失措跪在地上:“下官治下不力,竟然讓賊子混入京城,讓王爺受驚,下官萬死啊…請王爺責罰…”一邊說著已經是鼻涕眼淚一直抹著。
福安王面色有些慘白,有些虛弱地揮了揮手:“本王無礙…本王要早點歇息了…王大人,你自己看著辦吧,那刺殺本王的人可是白蓮教的,你竟然三番五次讓那白蓮逆賊在京城逞兇,這次卻是自身難保了,本王也無能為力。”不看王本堂那瞬間慘白的臉,福安王看著蕭天賜鎮定自若的臉,福安王緩緩說道:“蕭大人來得真是時候…”
“王爺,行刺您的是否真是白蓮教的逆賊?”蕭天賜直直地看著福安王,輕輕問道。
“他們說是,就是了。”福安王苦笑,眼神躲躲閃閃的。
“…”蕭天賜看著福安王一副擔驚受怕,虛弱無力的樣子,提不起一點興趣,便隨口道:“那王爺好生歇息,今夜京城街道戒嚴,本官定會將那些逆賊一網打盡,請王爺放心。”
“那自然是好。本王受驚過度,精神已經不堪重負,恕本王無法招待蕭丞相了。”福安王虛弱著拱拱手,對身旁的府兵說道:“送本王回房。”
“喏。”那些府兵也不理蕭天賜,便直接將福安王護送回了房間。
蕭天賜看著福安王遠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冷不丁從身旁竄出個人來,將蕭天賜拉到了一旁,嚇了蕭天賜一跳。定睛一看,正是解縉,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個面貌普通的文士。
“怎么,這福安王有問題?”解縉低低問道。
蕭天賜搖搖頭。“福安王在遭遇刺殺的時候有什么異常嗎。”
“沒有。”解縉搖搖頭,不過突然譏誚一笑,“福安王跟表面表現的不一樣。”
“那是自然。”蕭天賜不以為意。
“我的意思是,他其實并不完全是草包。”解縉說道。“他也不相信刺殺他的人是白蓮教的。”
“是嗎。那重要嗎。”蕭天賜輕輕道,“只要他父親在一天,他就只能是一天草包。若是有一天他父親不在了,那他…就算是個白癡弱智,還有活下去的意義么…”
“或許,這次不完全是損失,我倒是有很多收獲呢。”解縉摸了摸下巴。
“是嗎,我倒是覺得頭疼呢。”蕭天賜搖搖頭。
解縉看著蕭天賜,突然笑起來:“你生了個好兒子。”
“我知道。”蕭天賜自然地應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覺得今天的事情是誰干的?”
“怎么?不是你?”解縉臉色一僵,“難道不是羅剎的人?看到你來得如此‘及時’,我以為是你安排的人,還以為你小子有什么奇謀呢,居然能舍棄這么多好手…居然不是你。”
“什么?我還以為是你安排好的。”蕭天賜也皺起了眉頭看著解縉,“怎么會,難道真是白蓮教?”
“不可能,若是白蓮教能混入京城這么多好手,還能有路子在重重監視下混入這場詩會,那么我們就自殺吧,這天下不穩了…難道是…”解縉遲疑著。
“不會是晉王,他還沒有這樣的能力,至于皇上,更加不可能,我們…我們也還沒準備好。再說,殺了福安王有什么好處…”蕭天賜不緊不慢分析道。
“…或許,他們從來就不是來刺殺福安王的。”解縉突然說道,一臉的古怪。
“你什么意思?”蕭天賜突然腦筋有點轉不過彎來,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沒有。
“小天,你來講講。”解縉對身后的文士說道。
“是,丞相,大人。”那叫小天的文士恭敬說道:“所有襲擊的刺客,我手刃四名,擊退兩名,保護蕭銘的那個高手,用暗器殺死三名,雷震子殺死一名,震傷兩名,還有兩名刺客也是沾染了那名高手暗器上的劇毒而死,而襲擊福安王的所有刺客,無一人身死,并且全部全身而退。”
“你的意思是,除了被你和小六殺死十名刺客外,剩下的都沒有死,并且全身而退?”蕭天賜問道。
“是,全身而退,不過,他們刺殺福安王并無絲毫手軟,真是想要取福安王的性命,若是福安王手下沒有好手,估計難逃一死,福安王幾名貼身侍衛均是戰死…”
“…不用說了。”蕭天賜嘆口氣,苦笑地看著解縉,“還有另外的可能嗎?”
解縉搖搖頭。“果決,狠辣。”
“這次真的是栽了,我不該建議皇上的。”蕭天賜嘆了口氣說道。
“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生了個好兒子。”解縉突然又說道。
“我也是還是那句話,那是自然。”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遠處的蕭天賜和解縉在交談著什么,但是都沒有人發出任何嘈雜,五城兵馬司的五個指揮哭喪著臉垂頭喪氣地垂手站成一排,王本堂已經從地上起來,低著頭不知道想些什么。底下的人見自己的頭頭都是一副蛋疼的樣子,自然沒人敢喧嘩。
蕭天賜和解縉終于走了回來,沒等他們開口,那五個指揮和王大人已經都是跪拜下來:“下官愿辭去自身職務,上表請罪。”
“此事非本官能做主,你們還是等候圣上決定吧,本官會如實稟報。不過現在你們依舊有職責搜查白蓮逆賊。去吧。”
“是。”所有人都哭喪著臉應道。
解縉轉頭問蕭天賜道:“現在你要做什么。”
“進宮,面見圣上。”蕭天賜已經邁開了雙腿,急匆匆從眾人讓開的道中走出。
所有人蜂擁進王府,又蜂擁而出,不帶走一片云彩,只不過王府里層層守衛著府兵,外圍則是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捕快四處戒嚴,白天那熱鬧的場景早已不見,有的只是肅殺和蕭索。
“那公公,你說今日又有大事發生了?”皇宮,書房中一身黃色龍袍的老者拿著書,隨口向那輕輕推門而入的尖細臉太監問道。
“沒有。”那吉祥拱拱手,“皇上,一切都如預料一般。”
“很好。”周重光拿起筆輕輕在書上書寫著什么,“他果然還是如以往那般狠辣,果決,稍有不對,當即斷腕。他可是比朕更加適合當皇帝啊。”周重光嘆了口氣。
“皇上才是中興之主,他,能打江山,守不住。”那吉祥尖細的聲音輕輕響起。
周重光輕輕苦笑道:“壞,就壞在他能打江山上啊…”
那吉祥無言。
“那些刺客有抓到活口么。”周重光問道。
“皇上…那些刺客均是消失不見,我的人,也消失了。”那吉祥萬年不變的臉有些陰冷。
周重光筆尖微微一頓,“有什么超出預料的事情發生么。”
“沒有,雖然不曉得他們是誰,都是些什么人,但是…八九不離十。”
“這盤棋,可別下崩盤了啊。”
“險,才能求勝。”那吉祥一字一頓地回答。
“…”周重光放下筆,突然扭過頭很認真地看著那吉祥,“如果你是他,接下來你會怎么做?”
那吉祥低著頭,沒有說話。
蕭天賜的小轎搖搖晃晃地在朝皇宮的路上前進,身后跟著另一個小轎,正是解縉的小轎。蕭天賜轎子身邊只有一個蕭府家丁,和一對五城兵馬司的兵丁,解縉的轎子周圍也只有那個叫小天的文士和一隊兵丁。
那跟在蕭天賜身邊的家丁正是蕭二,他笑瞇瞇吊兒郎當的樣子,口中咬著一根稻草,搖頭晃腦的,時不時地跟身邊的兵丁說說話,一副悠閑的樣子。
小天默默跟在解縉轎子身邊,眼睛不時地看向了蕭二,心中有一點震驚。難道蕭家的高手都是一堆一堆的嗎,今天見到了蕭銘身邊那個暗器大師,而現在這個年輕人,單打獨斗的話竟然不弱于自己。小天接著搖搖頭,自己想這么多做什么。突然,腳步一凝。
同時,那蕭二也似乎感覺到什么,回頭與小天對視一眼,放慢了腳步。
蕭二耳朵動了動,突然瞳孔一縮,吐掉口中的稻草大叫道:“滅火炬!噤聲!”所有兵丁不知所措,但是聽到這話,還是迅速將手中的火炬滅掉,街道陷入一片黑暗,沒有一點聲音。
“該死!”遠處一個黑衣人低聲咒罵道,手中拉著一把長弓,指著幽幽暗暗的前方不知所措,同時,也有十數名同樣動作的黑衣人松開了手中的長弓,就差那么一點時間,若是多給自己一點時間,那么現在街上所有人都不會有活口。
“怎么辦?”另一名黑衣人問道。
“扔掉弓,摸過去,不要一個活口。”那黑衣人已經掏出懷中的匕首,彎腰潛行過去。
“怎么辦?”小天低著身子,躲在轎子旁邊,低聲問蕭二道。他們的身邊蹲著所有的兵丁,他們都不知所措地看著蕭二。
蕭二突然笑了,沒有看小天,而是輕輕問身旁的兵丁道:“殺過人嗎。”
那些兵丁大多都是迷茫,有些恐懼地搖搖頭。他們只不過是在五城兵馬司混口吃的小軍余而已,穿上衣服是兵丁,脫下衣服就是村中懶漢,哪里會殺人。
“不殺人,就要被殺,你們現在可不是為了什么保護江山社稷朝廷重臣而殺人,而是為了活下去啊。”蕭二依舊笑著,面容有些殘忍。
那些兵丁依舊迷茫。
“來了…”小天說道,抽出了袖子中的匕首。
街道兩端涌現出許多黑影,他們貓著腰,已經圍住了那兩個轎子,沒有說一句話,直接朝那些不知所措的兵丁殺去。
“噗——”一聲輕響在最外圍響起來,兵丁們回頭一看,就看見自己的一個同伴喉嚨鮮血直冒,渾身抽搐,已然活不成了。他們驚慌了,他們平常只是維護維護治安,教訓教訓小流氓而已,哪里見到過殺人的場面,頓時就有人驚叫起來,那些兵丁們騷亂亂跑起來。
“真是一般飯桶啊。”蕭二說道,已經抽出腰中的軟劍,借著混亂的人群和夜色,朝那些黑衣人沖了過去。
小天沒有說話,緊跟在蕭二身后。
那些黑衣人如殺雞屠狗一般將慌亂的兵丁殺死大半,便有一個聲音低聲喝道:“先殺蕭天賜和解縉。”便有數名黑衣人朝小轎沖過去。
“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蕭二嗤笑一聲,悄悄用軟劍勒死了一名黑衣人,便幾個竄步沖到了蕭天賜的小轎旁,將那幾名黑衣人攔住。
那黑衣人也不廢話,直接舉起手中的兵器沖殺了過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蕭二也不說話,便毫不畏懼地跟幾名黑衣人纏斗起來,整個場面,除了兵器碰撞和衣角破空的聲音,就只剩下那些兵丁的慘叫,在靜謐的夜色中異常詭異。
另一處黑衣人也同樣遇到了小天的阻攔。但是很快,那邊僅剩下的兵丁就被黑衣人屠戮完畢,全部一刀斃命,而那些黑衣人連聲音都沒有發出。
見到已經全部圍過來的黑衣人們,蕭二顯得輕松無比:“真是有趣,想不到今天有這么多有趣的事情。”
黑衣人們沒有說話,完全不講究江湖道義,數人纏住了蕭二和小天,剩下的黑衣人便沖進了小轎,胡亂切割一氣。
突然,兩聲驚呼:“不好,轎中無人!”
“糟,撤退。”先前出現的聲音突然響起,黑衣人們立即如潮水般退去,完全不理蕭二和小天。
“既然來了,就全部留下吧。”一個慍怒的聲音響起,刷拉刷拉,接著旁邊的街道突然火光全部亮起,亮瞎了黑衣人們的狗眼,他們暴露在陽光下,很是不適地瞇著眼,仔細一看,就發現已經有不下百人的軍隊包圍了他們。
龍驤軍!
一名盾兵舉盾那樸刀護衛,一名長槍兵將長槍架在盾上,一名膀大腰圓的陌刀手站在盾兵身后,雙手舉著一把半人高的巨刀,這樣的三人配置,龍驤軍,陌刀陣!
蕭天賜和解縉站在兩個盾兵身后,身旁還站著一個尖細臉的太監。剛才說話的正是蕭天賜。
“殺!”黑衣人們也不廢話,直接舉著手中的匕首朝那陌刀軍沖去。那陌刀陣乃是專破重騎兵的特殊步兵陣法,但并不意味著他只能對抗騎兵,而是因為,在步兵陣法中,它已經無敵了。
所有的小陣收縮,數十張巨盾封住了所有的出路,黑衣人們剛沖過來,就有長槍突然從巨盾之間突然冒出的縫隙突出來,又快又狠,瞬間便有幾名黑衣人躲閃不及被刺穿身亡。
那些武功較為高強的黑衣人們立馬二話不說,施展輕功,便要飛躍那軍陣,可是哪里有如此簡單,只見那盾兵將手中的盾一側,露出身后那膀大腰圓,比他們高上不少的陌刀兵,那陌刀兵已經是從地上揮起了那半人高的陌刀,直接朝剛飛躍上天的黑衣人們劈去,“喝!”陌刀手吼道,數十把陌刀瞬間將低空封鎖住,那些剛剛施展輕功的黑衣人們怎么躲閃得了,好一點的直接被斬斷身子死去,差一點的,下身被斬斷,內臟撒了一地,掉在地上抽搐著哀嚎。
“咚!”那陌刀們揮了個圓,陌刀手拿不住,直接斬在了地上,發出整齊的一聲巨響,地上晃動了一下,給人一種地震的感覺,地上已經裂開了無數縫,而那盾兵已經自然而然地將盾轉過來,陣型一緊,又是將陌刀手護在身后。這一下,場上的黑衣人便只剩下數名了。
蕭天賜臉色鐵青,這才是殺戮,任何人,都無法阻擋軍隊的絞殺,這就是為什么,皇帝如此抓緊兵權的原因啊。
見到緩慢移動如鋼鐵怪物一般緊逼的陌刀陣,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斬斷下半身卻未死去,抓著內臟哀嚎卻被好不理會的長槍兵割去了頭顱,剩下的黑衣人絕望了,他們對視一眼,均是舉起手中的短匕,朝心臟刺去。無人生還。
士兵們習慣性地將尸體上的頭顱割下收集起來,掛在腰間,這些頭顱在邊關,就是軍功啊。場面很是寂靜,除了切割肉塊的聲音和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已經沒有任何人說話。
“風波定。”蕭天賜輕輕吐出心中的戾氣,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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