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段的話,讓三個泗水國使臣驀地一愣,本能的,就渾身哆嗦了起來,身在莫國,只他們隨身帶著的那點兒侍衛,是斷不可能搶了契約之后,再護得了他們逃脫的,如果,等著莫國的皇帝放了他們安然離開,依著他們害得泗水國國主失了的那許多城池,回去了,也會官職不保,與其什么都不做的等著倒霉,不如拼上一拼,說不定,就能將功補過,把被納蘭雪贏去了的那七座城池贏回來。
天下萬事,唯一個賭,是萬不能沾的,贏了的人,都想贏得更多,輸了的人,永遠都不會甘心就此收手,可惜,這三個泗水國的使臣,并沒有被人告誡這個。
“剩下的兩個難題,納蘭郡主可敢加碼一賭?”
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兒之后,為首的那個泗水國使臣往納蘭雪的近前走了一步,“每個難題,加五座城,你答出一個來,泗水國便把六座城池,雙手奉上。”
“你說的話,能作準么?你們泗水國的國主,若是不認,怎么辦?”
納蘭雪故意瞪大了眼睛,像只是被泗水國使臣的話給吸引了,扭頭,偷偷的沖著納蘭段擠了擠眼睛,然后,孩子氣的掰著手指數了起來,“爹爹,若是雪兒都贏了,就能有十九座城了,十九座城,是不是可以跟皇帝伯伯換很多的糖糖和點心?”
“國主的手諭在此,我等三人,在外國,可以全權代表國主的決定。”
納蘭雪對城池的概念,讓三個泗水國使臣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不過是個孩子,至多,是在對對子方面有天賦了些,沒什么可怕的,接下來的兩個問題,可是跟詩詞歌賦什么的,半點兒都不沾邊兒的,“只是不知,莫國的皇帝陛下,舍不舍得拿出十二座城池來,給納蘭郡主當賭注?”
“這個你得問你皇帝伯伯。”
納蘭段早就得了納蘭雪的告訴,知道她是能解得了難題的,這會兒說話,只是為了暗中提醒司馬青,讓他答應下來。
“皇帝伯伯。”
納蘭雪聽話的轉向了司馬青,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仰起頭,一副乖寶寶模樣的跟他問詢,“能換多少糖糖和點心啊…”
“能換雪兒一輩子都吃不完的糖和點心。”
自幼跟著納蘭段學習為君治國之道,司馬青很是了解他這老師的品行,他知道,若非志在必得,納蘭段是絕不會說這樣默許的話出來的,“來人,起草押注的文書,讓三位使臣按掌印畫押,雪兒這么一個小娃娃都有如此的膽量,朕一國之君,還能遜于她了不成!”
小太監領命的寫好押注文書,遞給司馬青看,司馬青笑著瞄了一眼,把右手在朱砂里沾了,率先按上去了一個掌印,然后,示意小太監把文書送到三個泗水國使臣的面前,讓他們也按掌印畫押。
司馬青對納蘭段的絕對信任,極大的取悅了納蘭雪,她嘻嘻的笑著,活動了下肩膀,孩子氣的走到三個泗水國使臣的面前,雙手掐腰,故意搞怪的嘟著嘴唇跟他們說道,“好了,你們說難題罷!我還著急跟皇帝伯伯換糖糖和點心呢!沒空兒陪你們瞎耗費工夫!”
事到臨頭,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三個使臣抱著僥幸的心理,自跟在他們身后的小廝手里,取過了一個圓球,遞給了納蘭雪。
納蘭雪接了圓球,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的確是一個已經被蟲蛀得千瘡百孔的球,球的兩端,各有一孔,自一端的孔吹氣進去,把手放在另一個孔處,能感覺到有風,可見,是能相互通聯的,而泗水國出的題目,便是不破壞這圓球,把一根絲線貫穿這圓球,此端進,彼端出。
“你,去給我捉一只螞蟻,拿一罐蜜糖來。”
納蘭雪早就自納蘭相爺那里知道了這難題是什么,前一天晚上,就想好了對策,此時面對,又怎么會慌?抱了圓球,坐回到納蘭段旁邊的椅子上面,指了一個離她最近的侍衛,吩咐道,“要甜一點兒的那種。”
在得了司馬青的應允之后,侍衛領命而去,不多會兒工夫,就給納蘭雪捉了一小盒兒的螞蟻,抱來了一罐蜜糖回來。
納蘭雪開心的接了裝螞蟻的小盒子,從里面捉出來一只,取了絲線來,綁在它的后腿上,塞進了那球一端的洞里,然后,抱了蜜糖罐,打開蓋子,用手指沾了一點點,涂到了那球的另一個口兒上。
圓球交給了坐在她旁邊的納蘭段,納蘭雪便抱著蜜糖罐子,半點兒都不著急的吃起了里面的蜜糖來,從上輩子,她就喜歡吃甜食,孤兒院里條件不好,每次分糖,只能給每個孩子兩塊兒,她都是存起來,有十幾塊兒了,才一下子都吃掉,這輩子,投胎到了丞相府,爹爹疼,娘親愛,哥哥寵,甜食想吃多少有多少,可,就是這樣兒,她也是總覺得吃不夠,恨不能天天手里都捧一糖罐兒才好。
朝堂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納蘭段抱在懷里的那個圓球上面,連司馬青在內,每個人,都本能的放緩了呼吸,當然,除了納蘭雪。
“唔,好吃,一會兒再給我拿幾罐來,我要帶回家去吃。”
不多會兒工夫,納蘭雪就解決掉了手里的一整罐蜜糖,扭頭,看了看納蘭段抱著的那個球,伸手接了過去,“這個也出來了,嗯,剛剛好。”
眾目睽睽之下,之前被放進去的螞蟻拖著綁在它后腿上的絲線,從圓球上抹了一點蜜糖的那一端小孔里爬了出來,納蘭雪動手,解了那螞蟻丟到地上,一手一端的揪著那根絲線,拎到了那三個泗水國使臣的面前,“吶,給你們,換六座城。”
這一下兒,整個莫國的朝堂都沸騰了,郡主睿智,郡主聰慧,郡主機敏之類的贊美聲,此起彼伏,連司馬青,也忍不住伸出了拇指,稱贊納蘭雪有納蘭相爺年輕時候的風采。
再看那三個泗水國的使臣,此時,臉色已經鐵青的有些怕人了,看納蘭雪的眼神兒,也像是帶著幾百世的仇怨一般,恨不能下一刻,就捉住了她,把她給碎尸萬段了才好。
“不是說,還有一道難題的么?拿出來唄?”
納蘭雪吃蜜糖吃得飽飽的,又喝了司馬青賞賜給她的上好的碧螺春,這時的心情,可叫一個舒坦,心情好了,辦事兒也就來勁兒,摸摸肚子,爬上椅子坐好,就看向了那三個泗水國的使臣,“時候不早了,趕緊給你們處置完了,我還要回家呢,都快該到吃午飯的時候了,我娘親該想我了…”
“一到九,九個數字,填進這張圖,要讓橫,豎,斜,加起來,都等于十五,每個數字,都只能填一次,不能空格。”
三個泗水國的使臣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最后的一道難題上面,他們已經不指望把所有城池都贏回去了,只求,能讓納蘭雪輸上一次,把剛剛輸掉了的那六座城贏回去,待回去了泗水國,也好找人說情,著實不行,就多使點兒錢,去宮里的幾位娘娘那里買買人情,就算,官職不保,能留了性命,也是好的。
“這還不簡單!”
瞧了一眼泗水國使臣拿出來的那張圖,納蘭雪裝得一副如釋重負,使小太監拿了一張紙來,隨手就把那九個格子的圖給畫了四個一模一樣的出來,“你們看好了哈,這圖,我能填出來四種!”
眼睜睜的看著納蘭雪真的把那圖填出來了四種,泗水國的那三個使臣徹底崩潰了,膝蓋一軟,“噗通”一聲,就坐倒在了地上。
“題都做完了,皇帝伯伯,雪兒的娘親該想雪兒了,雪兒什么時候可以回家?”
納蘭雪才懶得看那三個泗水國的使臣會變成什么樣子,轉身,仰頭,看向了端坐龍椅,正一臉笑意的司馬青,用她那小孩子特有的,軟糯糯的聲音問道,“還有,嗯,皇帝伯伯說的,雪兒一輩子都吃不完的糖糖和點心,什么時候可以使人來拿?”
“一下子都拿回去,會壞掉的,皇帝伯伯打個條子給雪兒,雪兒什么時候想吃了,就使人來給皇帝伯伯送個信兒,皇帝伯伯收到了信兒,就使人給雪兒送去,好不好?”
面對納蘭雪這“小功臣”,司馬青可是各種的有耐心,溫言軟語,可比待他現如今最寵愛的妃子,還有過之無不及,“你放心,雪兒丫頭,君無戲言,皇帝伯伯定然會說話算數的,再說,今兒還這多的人看著聽著呢,若是皇帝伯伯一時糊涂,忘了,他們也會提醒皇帝伯伯的,對不對?”
納蘭雪“懂事”的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司馬青的許諾,她深諳見好就該收了的道理,司馬青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她若是再死犟著跟他要條子,可就是太不懂事,太不讓他下臺了,其實,相府何時也不曾少了她的糖和點心,她這般的做,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行為看起來更像個小孩子而已。
帝王不怕臣子有所求,卻會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的臣子小心提防,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納蘭雪是個聰明人,在棋盤上的長期“爭斗”,讓她養成了縝密細心的性子,她喜歡相府,喜歡她的爹爹娘親兄長,自然,不會允他們,遭受到半點兒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