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路,幾番話。
沒有人會覺得老爺子是在沽名釣譽,那群真正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人們,心底總有著一片無法修復的廢墟,戰爭中亡去了多少的戰友,在新中國的今天,如果他們還活著該有多好。一些老爺子常掛在嘴邊的話語即是:“不敢有一刻放松,不敢有一刻自傲自滿,否則將來無言去面對那些為了新中國成立拋頭顱灑熱血的戰友。”
老爺子的話早就在兒女身上體現,從裴建軍到裴躍進,再到裴歡等人,在老爺子身體狀況轉好之后,愈發的低調,在某些方面該讓就讓,認認真真為老百姓做點實事,將中心傾斜,不管是被人詬病做姿態還是如何,問心無愧足矣,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到這八個字就足夠。
這一段路,幾位年輕的首長聽得很認真;這一段路,不少人都看得清,不管裴老爺子有多大的影響力,他的一番話在軍中的影響力毋庸置疑,重要的是,首長們聽進去了,近一個世紀的經驗,每一句都是金玉良言,他們聽得到聽得進去。
幾天后國務院的內部會議,一個議題擺在了桌面上,裴建軍將冒天下大不韙的事情擺在了桌面之上,并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了諸多的領導認同,在現下的國家來說,吃穿住行四大基本保障,住為重中之重,而對于老百姓來說,住已經是迫在眉睫必須解決的問題。
物價飛漲大不了我們不穿好衣服,不吃好東西,土豆白菜總還吃得起吧?粗布衣服總還穿得上吧?可住呢,橫不能讓現有住房總面積對比幾十年前翻了幾百倍之后,還讓老百姓一家數口擠在幾平米的房間內吧?宏觀調控不治標也不治本,治的是官本位,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拿出殺伐決斷的冷厲殺意,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第一次會議過后,以階梯式的行進方式被制定下來,裴建軍成為了輔助執行者,成為了全天下房地產商和一小部分官員的敵人,前進,縱敗無悔。
當然沒有人會認為這件事能夠一蹴而就,要一點點的羼食,一步步的將病根鏟掉,但即便是這樣的決心,一直都沒有人敢于下,盤根錯節的社會體系下,牽一發而動全身,沒有上面諸多領導同時點頭,誰你也無法以一己之力改變目前的狀況。
這些并不是程孝宇所關心的,也不是他能夠關心得了的,這世界上的不平事多了,發發牢搔并不能解決問題,做自己能做的一點事,每個人只需做一點點為別人考慮的事,這世界將會完全變得不同。
而對于程孝宇來說,這世界開始向他敞開了懷抱,陪著老爺子走了一段路,讓更多的目光記住了自己,讓更多的人知道了自己,裴家小公主的未婚夫,對,未婚夫。
在小范圍內,在那四合院中,裴老爺子親自主持了兩個孩子的訂婚儀式,沒有賓客,甚至沒有程家的親屬,用老爺子的話說,程老怪將那把槍給裴裴的時候,就等于代表程家接受了這個未來兒媳婦。
當著所有裴家親戚的面,訂婚的鉆戒佩戴各自的手上,一把槍一支鋼筆,東西有價意義無價,以老禮互贈定親信物,就算是定親成功了,這一刻再沒有一個人將程孝宇當作外人,當年從賈平到林廣南再到黃強,老爺子作為父親從未阻攔過兒女們的婚姻,這樣的好習慣也延續了下來,程孝宇的草根身份雖讓他們有一定的不滿意,卻不會如一些家族那樣百般阻擾,現在已經是既定事實了,也就將那份傲嬌收了起來,表現出了親戚該有的親近接納。
除了裴躍進對外宣布女兒訂婚了之外,整個摻雜了東西方規矩不倫不類的訂婚儀式上竟無一名賓客,但隱隱約約也都聽到了一些傳聞,據說裴家老爺子當曰很高興,破例了喝了一兩酒。
人言可畏,程孝宇這個名字,從上一次流傳于年輕一輩,到了這一次進入高層人士的視線,裴家子孫后代數十,在那種場合下能夠攙扶著老爺子走路的人只有兩個,裴裴是裴家小公主這無可厚非,程孝宇一個外來人能夠有此殊榮,無疑在老爺子和裴躍進的眼中有著重要地位。
這些對于程孝宇來說不在意是假的,但要說有多么在意也沒有,在京城住了幾天之后,程孝宇開車拉著裴裴返回了興隆村,在父母和爺爺的見證下,來了一場農村形式的定親儀式,裴躍進和盛美蘭也一同到了興隆村,正式會親家。
早就聽兒子說過,自己未來的親家是一省的省委書記,程老實還好一些,程母王秀梅告誡自己要忍著可還是忍不住說了出去,當裴躍進的車子駛進興隆村的時候,全村上下都沸騰了,村支書通報了鎮黨委書記、鎮長,一層一層傳遞上去,很快就驚動了梅城、山城以及省里的人,不少省里的人打電話給盛懷遠。
“呵呵呵,不過是定親會親家,大家不需要大驚小怪。”
能不大驚嗎?程孝宇其人真的就得到了裴家的認可,裴躍進書記親自到程孝宇家鄉來拜會,這說明什么,絕不止是認同那么簡單,裴家對程家很是尊重,才會親自拜會。
鄒繼成接到了程孝宇的電話,這個電話對他來說很是重要,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感謝的話語好,電話中以一個市委書記竟會無言而發,在裴躍進和程孝宇的車子進入興隆村不久,鄒繼成的車子就跟了進來,作為婆家的代表來主持這場定親儀式。
鄒繼成沒想到程孝宇如此重視自己,用了這么高規格來讓自己與裴躍進有對話的機會,與裴家拉上關系就等于跟盛書記拉上了關系。此時他覺得自己這次押寶押對了,這程孝宇未來無可限量。
裴躍進簡單的與程老實一家人打過招呼,閑聊了幾句,又與鄒繼成親切的握手表示感謝,然后在整個程家齊動員準備會親飯的當口,與盛美蘭在程孝宇和裴裴的帶領下,步行到了小山包之上程老怪的居所。
院落的屬下,老舊的太師椅,程老怪靠躺其中,叼著煙袋,瞇著眼睛聽著收音機內的評書,在他的身邊雞鴨亂走,小院內能夠看到一些雞鴨的排泄之物。
“爺爺,我來了!”裴裴的可愛是通殺的,程老爺子心里也很喜歡對方,睜開眼睛仿似沒看到裴躍進和盛美蘭般,笑著拉過裴裴的手,讓她坐在身邊的小板凳上。
這邊程孝宇給岳父岳母搬了兩個小馬扎,老爺子家就沒有正經的椅子,裴躍進絲毫不在意的坐了下來,如果被人看到堂堂的省委書記此刻在一間農家小院坐小馬扎,而主人大模大樣的坐在太師椅上絲毫沒有起身的架勢,足以震驚四座。
“老先生,我是裴裴的父親,這是裴裴的母親,特來看看您,也替我父親轉達一聲未能親自前來的歉意。”裴躍進上來就表明了身份,既不是父親的使者也不是省委書記的身份,單純只是裴裴的父親。
“呵呵,那邊吃了飯要是不舒服,到老頭子這里來喝兩杯。”程老怪指了指房檐下:“一只野鴨子,幾塊曬干的魚干,西紅柿、土豆、茄子,農村大醬。”
“一定來。聽聞老先生煙酒還傍身,帶了一些老東西,希望老先生笑納。”
盛美蘭趕緊將手里的網兜遞了過來,里面放了兩瓶裴老爺子窖藏了三十年的特供茅臺以及幾條特供煙。
老爺子也不矯情,點點頭:“好東西啊,一會消滅它一瓶。”
沒坐一會兒,裴躍進暫時告辭,到了下面的程家之時,梅城的市長也趕了過來,作為官方的代表當他看到鄒繼成以主家身份在這里時,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作為一個新晉的市長,無望接任,那么與現任搞好關系就顯得尤為重要,配合了一年多還算合拍,都屬于外來戶,他可不想換來一個強勢山城市委常委,不過照現在的趨勢看,鄒書記成為山城市委常委的時間不會太遠了。
王秀梅準備了黃金鐲子,以及十萬塊的彩禮錢,這讓一旁的程孝宇眼眶略有濕潤,怪不得今年開春的時候家里沒有重新尋找宅基地蓋新房子,父母恩,恩比天高,他們永遠不會喊著我有多么愛我的孩子,可他們卻將這句話用實際行動做出來,一輩子。
“咱家窮,咱是農民,可咱不覺得有什么低人一等的地方,有多大能力咱就使多大能力,只要兒子不嫌咱給他丟臉就好了。”這是程老實的原話,一對鐲子一萬多塊,老兩口花的一點都不心疼。
有了村里長輩、鄒繼成等一大堆人的見證,這頓會親飯吃的很快,大家也就是意思意思,程老實還擔心親家吃的不好,程孝宇暗中告訴他,爺爺在上面準備了,一會去爺爺家吃,清靜。
半個多小時之后,在鄒繼成的帶領下,大家一同散去,將空間和時間留給親家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