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后遺癥?
老溫蒂瞳孔猛的一縮,他知道世界有這種精神上的心理疾病,許多強悍到令人發指的人往往能從槍林彈雨中生存下來,卻很難逃過這一心理疾病的糾纏,輕者會自閉性情多變,嚴重的會在情緒波動劇烈時陷入自我幻境,連做過些什么都不記得。
恰恰,拉波.阿涅利就是患者之一,隨侍拉波多年,老溫蒂可以說是整個家族中最熟悉他的人,說拉波暴躁嗜血,行事隨心所欲,不如說他難以控制心中的那個魔鬼,需要依靠發泄來緩解。
似乎這一次他的癥狀還不同于以往,有著更嚴重的趨勢,只是一首曲子,卻從安詳到惶恐不安,最后又躍躍欲試,神態嗜血興奮的仿佛一只真正的銀色雄獅,整個人分裂反常的讓旁人有種窒息般的恐懼。
“拉波小少爺,我替您叫心理醫生!”老管家不得不開始擔心了,除了醫療手段,唯一能喚醒拉波.阿涅利,讓他冷靜下來的人在四年前就已經杳無音訊,這幾年完全靠他自己的意志力在克服病情。
“不用!”拉波的面色一片平靜:“我很好,老溫蒂,替我準備有關于他此次行程的所有日程細節!”
“我拒絕,除非您保證不離開都靈一步!”老管家面色無比凝重,一個人背景資料不詳反倒稱之為正常,再結合拉波.阿涅利的反應。腦子再遲鈍也能明白這個人絕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拉波擺了擺手中的槍,帶著幾分猶豫,但最終還是沒有指向老管家。
“拉波小少爺。您現在的舉動違背了您對家主的承諾,我有義務阻止你一切可能的危險行為,包括去見這位先生!”家主越來越頻繁地關注著拉波.阿涅利,老溫蒂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如今他的安危在整個家族中是僅次于家主的。
頓了頓,素來無喜無悲的老人眼中突然流露出了一絲痛惜和關愛,一反常態的以長輩口吻低沉道:“拉波。控制你的情緒,只有成為家主你才有更大的可能找到麗絲!”
猶記得那個溫婉可人的女孩。麗絲.阿涅利,他知道拉波.阿涅利至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這個妹妹。
“謝謝你的提醒!”拉波.阿涅利平靜的面色終于有了波動,沉默了好一刻,直到眼中那一抹痛苦之色悄然散去。才緩緩道:“他現在只是一名歌手,我也只是去會一會這位老朋友,順便解開一個心結,一個說不定可以讓我擺脫桎梏的心結!”
“心結?”老溫蒂疑惑地重復著。
“你理解不了的,連我自己也說不明白......”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拉波.阿涅利表示自己明白他的苦心,罕見地以懇求的口吻道:“我有預感,這個心結關乎到我的病情,只有我的病好了。家主才會打消最后的顧慮,不是嗎?我一定可以的,還要倚靠家族去找麗絲。溫蒂,我保證不會做出魯莽的行動!”
“好吧,如您所愿,拉波少爺!”
于此同時,一架隸屬于韓亞航空的大型客機臨空而下,最后緩緩滑停在了德國法蘭克福國際機場。
不同于韓國仁川機場的盛況。一方面名聲未顯,另一方面也是未提前知會歐洲有關方面抵達的時間。因此聶子潤一行人的出現并沒有引起絲毫的波瀾,僅有s.m公司派來打前站的寥寥幾名工作人員前來迎接。
出口處,聶子潤隨手將行李推車交給了迎上來的工作人員,便伸長脖子急迫地張望了起來,很快,一道熟悉的靚麗風景線映入了他的眼簾。
“媽,這邊!”
隨著一聲滿含喜悅的高呼,守在入口不遠處的錢茹萍聞聲側轉,一襲長款毛料大衣,內著白色翻領的羊絨衫,襯著挽成流蘇狀的絲巾,下身一條米色的齊膝一步裙,腳上一雙黑色高跟靴,烏黑的長發盤成了一個簡易又不失風韻的發髻,幾乎找不到歲月痕跡的面容上更是有著雍容的淺淺笑意,端的是芳華絕代,鳳儀萬千。
“哇,大美女,先抱一個!”
一眨眼的功夫,甩下身后大隊人馬的聶子潤已然到了錢茹萍的跟前,一邊口花花的調笑著,兩只有力修長的胳膊同時裹住了苗條的身軀,微微一提,便原地轉了兩圈。
“哎頭暈,快放我下來!”錢茹萍忙不迭地掙脫:“一見面就不正經,都老骨頭一把了,差點給你轉散架!”
雖是連連嗔怪,站穩后雙手卻是一刻未離的在聶子潤身上東摸西捏,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盡快驅散近三個月分離的思念,確信自己兒子的完好平安。
聶子潤傻笑著任由母親擺弄自己,嘴巴如同抹了蜜般道:“什么老骨頭,別人一見我們倆還以為是姐弟呢,要我說爸也放心就這么讓你獨自出門?”
“皮又癢了?”
錢茹萍抬手作勢就要敲聶子潤一個爆栗,卻被他敏捷地仰身躲了過去。
“萍姨,您看上去又年輕漂亮了!”
“伯母,您好,很高興再次見到您!”
母子寒暄耽擱了這么一會,滯后在出口處的大部隊中又有三人快步脫離了出來,青春活潑的韓依娜一馬當先,身后跟著穩重的柳承敏,最后是不善言辭的蔣剛,微微點了點頭后又主動守護到了聶子潤的身后,以他一貫的靦腆方式表達著重逢的喜悅。
前次的華夏游至今還記憶猶新,特別是錢茹萍如同家人般的招待,讓韓依娜和柳承敏印象深刻。滿懷感恩,至于蔣剛,從跟隨聶子潤起。他就將錢茹萍當成自己的第二位母親一樣看待了。
“我已經人老珠黃了,依娜才是真正的漂亮呢,哦呵呵.......承敏,這次怎么不帶上你夫人和孩子?多好的機會,你忙工作,她們可以陪我旅游嘛.......小剛,你媽媽的病快痊愈了。這次來之前我特地去看望過,你妹妹也很好。放心.......”
錢茹萍熱情地一一回應著每個上前招呼的人,兩種語言流利地來回交替,輕易主導著幾人間的交流,可謂氣場十足......
另一邊。聶子潤也和錢茹萍身后的隨從人員寒暄了起來。
“陳哥,張姐,這次又要麻煩你們了!”兩位都是聶子潤的老熟人了。
“奉命行事,職責范圍!”開口的是一位中等身材,濃眉國字臉的男人,筆挺的站姿,簡練的語言,身上更是隱隱透著一股子彪悍的氣息,再加上一副不茍言笑的嚴肅神情。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生出幾分忐忑。
“陳哥,放輕松點,現在不是在國內。也不是跟著我爸。”聶子潤絲毫不以為忤,親昵地錘了錘他厚實的肩膀,笑道:“沒想到我爸會派你過來,一會叫上蔣剛,找個地方我們一起放松放松。”
以聶國濤如今的軍職身份,身邊自然少不了警衛隨從。這位姓陳的男子叫陳升,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一身國術搏擊的本領出神入化,曾經也有過幾個國內精銳部隊的服役經歷,跟隨聶國濤至今已整整八年了。
“好!”
依舊是短促的回應,但陳升繃緊的身軀明顯放松了幾分,神色也帶著幾分敬服和亢奮,作為和平年代的華夏軍人,身懷絕技卻對手難求,無疑是件很郁悶也很枯燥的事情。
“張姐,這次有機會出來也好好逛一逛,別心疼錢,費用算我的!”聶子潤大包大攬,絲毫不把張婕當外人看待。
這位臉上始終帶著淡淡微笑的女子是錢茹萍身邊的固定隨侍,一切在外的生活,警衛都由她一人負責,偶爾還會客串一下聶子潤家中的家政,在聶家服務時間也早已超過五年,論親密度不下于家人程度了。
張婕溫婉地點了點頭,未開口卻笑意更盛,顯然也是已經將國內那一套紀律條例暫時放到了一邊。
“這位是?”
聶子潤將目光投注到了第三個身著便裝的男人身上,身高與自己相若,大眾臉,卻隱隱透著一絲不同尋常的精悍與冷漠,散發的氣息讓聶子潤本能地感覺到有些熟悉,也有著桀驁危險的意味。
不等陌生男子說話,陳升主動站到了聶子潤的身后,附耳小聲道:“司令的安排,說該有的規矩不能少!”說完,眼神瞬間凜冽如刀子般地掃了一眼跟前的男子,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摸不透!”
聶子潤劍眉輕挑,陳升短短幾句的介紹,已經足夠他回味出豐富的信息,按照國家條例,從國家安全的角度出發,以錢茹萍這種身份的人跨境出國,除了各使館方面的必要照會,的確應該由有關部門派遣人員一起陪同,聶子潤并不意外隨從中會出現陌生人。
但是那方面的人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去得罪國家高層的家眷,這從安排的陪同人員就可以辨明,通常都是以派遣文職人員為主,所以這樣的舉動象征意義的味道更濃烈些。
但這一次卻明顯不同了,沒有人比聶子潤更了解自己父親的身份,不說共和國開國元勛后裔的顯赫背景,單單是其位列大軍區正職的軍職,便足夠稱得上位高權重。
除此之外,聶國濤還有一個更不為人知,哪怕錢茹萍也只是隱約有所感的身份:華夏共和方最大的間諜頭子!
而聶子潤也是在進入龍騰后才真正得悉,因為龍騰就是他倡議所一手建立。試問一次普通的旅游,又有自己的陪同,聶國濤會派出這樣的一個人來“保護”自己的夫人?
只是短短幾秒鐘的時間,一股火氣迅速郁結上升,對于聶國濤這個自己最尊敬的父親,聶子潤生平第一次有了質疑......
“你好。趙勇!”陌生男子自我介紹著伸出了右手,冷漠的神色中有著不經意泄露出的一絲輕視不屑。
聶子潤在打量他的同時,他又何嘗未在審視眼前這個英挺的男人。的確像是個混娛樂圈的二世祖,長得唇紅齒白,尤其是那雙狹長的丹鳳眼,怎么看都桃花韻味十足,難怪在韓國吃得那么開,唱唱歌拍拍戲,不但收入不菲。想必“女人緣”也相當好。
但這樣的一個人卻是上級指示的所謂任務關鍵核心,這讓自詡軍方精英的趙勇實在想不通。更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居然要遵從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
軍人的世界實力為尊,將軍的兒子怎么了,有華夏軍隊服役的經歷又如何?全華夏有著250萬的正規軍,二世祖去軍隊鍍金混出身的例子比比皆是。說到底他現在不過就是個娛樂大眾的藝人,那一套也只能騙騙無知的少女!
“或許保持表面上的和諧,獨自完成任務悄悄離開是個不錯的選擇,這個二世祖看在不出力也能分潤功勞的結果上,說不定會保持相應的默契?”
抱著得過且過,高高在上的敷衍心態,趙勇開始了和聶子潤的接觸,他卻不知,在此之前聶子潤根本不知道還有著額外的任務。哪怕現在也只是隱約察覺罷了。
握住對方伸過來的右手,甫一接觸,聶子潤便摸到了對方手上虎口。食指關節和掌心的幾處老繭,心中越發篤定了,只有長時間的握槍,手上才會有這種明顯的特征。
趙勇心中也微微訝異,因為他同樣發現聶子潤的手看似白皙,實際摸上去卻比他的還要粗糙。唯一不同的是,這只手粗糙的更像一位普通的老農。很難讓人覺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見聶子潤并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愿,趙勇不免臉色有些難看,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道:“奉上級命令,執行夫人此次出國的護衛任務!”
“嗯!”
聶子潤終于吝嗇地應了一聲,轉身走到一邊便陰沉著臉不再搭理,沒有人知道他此刻正拼命壓抑著滿腔噴薄欲發的怒火。
什么身份不能用,偏偏充作錢茹萍此行的護衛!
就因為自己曾經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他太清楚這類人的性質了,隨著這個叫趙勇的人出現,從這一刻起一切都將變得不再單純,危險已經悄然降臨在了錢茹萍的身上。
盡管還不知道是不是聶國濤本意,也不清楚目的是什么,但只要涉及到母親的安危,他就不能無動于衷,坐視不理。
此時的趙勇也是一陣暗自尷尬惱怒,卻又偏偏不能發作,眼前的這位二世祖不但不具備合作執行任務的覺悟,連基本的禮貌都缺乏,這讓他也越發堅定了自行其是的打算......
提取行李,取車,忙碌了好一陣,一群人終于順利地離開了機場,陳升駕駛著一輛黑色奔馳一馬當先,車內坐著母子兩人。
“小潤,怎么了?”錢茹萍捏了捏聶子潤的手,神色柔和而又坦然,自己兒子的細微變化,身為母親的她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乘著兩人獨處的時機便詢問了起來。
聶子潤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看著慈愛的母親,內心突然冒出了讓趙勇從錢茹萍身邊消失的想法。
算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只要找個地方將他軟禁控制一段時間即可,等錢茹萍離開歐洲后再把他放出來,以自己的能力輕松就可以辦到,相信蔣剛或者陳升也應該很樂意配合執行監視趙勇這個任務。
“是不是因為那個趙勇?”發現兒子的臉色變幻不定,錢茹萍一口道破了他的心事,見聶子潤面現驚訝之色,這才輕笑著緊了緊臂彎中的手臂,從容而又驕傲道:“有你這個兒子在身邊,我有什么好擔心的?”
當了幾十年的聶夫人,天天睡在聶國濤的身邊,耳聞目染下又怎會是個簡單的角色,一些蛛絲馬跡便足以讓她洞悉到許多事情的本質。
聶子潤一時震驚的難以相信,也很詫異母親態度的轉變,自從經歷過那次難以承受的傷痛后,錢茹萍就一直公開反對聶國濤不顧親人安危,一心為公的工作作風。
他不得不推測,自己的母親也許知道趙勇的來歷,更清楚此行帶著特殊目的,難怪自己當初一提歐洲旅行便爽快地答應,恐怕事情遠不止那么簡單。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錢茹萍嗔怪地點了一記聶子潤的腦門,施施然道:“沒錯,我是看不慣你爸爸動不動就讓身邊人冒險的做事方式,不過那是未經我了解和許可的前提下,你老媽我還是很有愛國覺悟的!”
“老媽,知不知道你現在很霸氣?”聶子潤苦笑著搖頭,一臉無奈道:“到底什么情況,能不能麻煩您老事先知會一聲?”
“不是什么危險的事情,具體我也不知道,你可以直接問你爸!”錢茹萍翻了個白眼,很是不負責任地給出了一個讓聶子潤郁悶的要吐血的答案,頓了頓,突然壓低聲音,語氣悠悠地嘆道:“其實你爸為了這個家已經放棄了很多,這次即將到來的換屆連入政治局的機會都放手了,干完這一屆他就退居二線,所以你能幫就幫幫他吧!”
聶子潤心頭一怔,默默地點了點頭,老媽分明是話里有話,難道是關于現代汽車,以及她們母子身份的成分問題?
不得不說一句,聶子潤猜測的很準確,這些在普通人看來所謂的秘密,在國家高層的眼中卻是一目了然。
當初錢茹萍能嫁進聶家,都是憑著聶老元帥黨內崇高的威望和地位,乾綱獨振力排眾議的結果,如今老人家早已逝去,雖然陳年往事不會再惹什么非議,但如今自己突然接手了韓國的支柱產業現代汽車,恐怕在上層中又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作為聶家僅剩的一子,在軍中戰功彪炳,有著崇高的聲望,又有老爺子留下的余蔭幫襯,政治生命原本應該遠不止這個地步。
恐怕,聶國濤是在用自己的政治生命為代價,默默地為聶子潤的未來保駕護航,哪怕這是合理合法的遺產繼承,但這就是殘酷的政治,政客之間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打擊對手的機會。
聶子潤赫然間有了幾分心灰意冷之感,不談父親為了國家日以繼日的嘔心瀝血,他的兩個大伯,最好的兄弟,都是為了國家而英年早逝,自己也差點命喪異國他鄉,為什么得到的回報卻是冷冰冰的政治打擊?
甩了甩頭,他努力地不去想這些負面的東西,但難以避免的,聶子潤心中崇高的信念第一次產生了動搖,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淡淡的厭倦和疲憊,也許,自己是時候和過往的一切劃清界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