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之后,這些江湖客們也逐漸習慣了在這巨大火球下的生活,入夜之后,雖然那火球的光芒依然將這周圍方圓數十里照得亮如白晝,但該睡的人還是能酣睡如昔,這白天還熱鬧喧囂的樹林整個地安靜了下來,只有那巨大火球上火焰流轉帶動出的低沉隆隆聲隱約可聞。..而且大概是這火球的緣故,這樹林中所有的鳥獸都跑了個jing光,似乎連蟲都沒留下來,讓這入夜之后的安靜就靜得有些詭異。
離開這巨大火球十余里,在這片稀稀拉拉的樹林邊緣,草地上的動靜終于顯得有了些生機,不過也并不是說這里就有了鳥獸,從這天火山的異變發生之后,這附近的鳥獸連同蟲都跑了個jing光,奪寶盟派出去打獵的人也不得不去數十上百里外才能找到可供獵取的野獸。這里的動靜來自那些偶爾響起的馬蹄聲。
一陣不徐不疾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三個騎著馬的江湖客從一側的樹林yin影中繞了出來。這是三個打扮各異,年齡差距也頗大的三個人,最年輕的不過只是個十歲的少年,腰間挎著兩把短劍之類的兵器,年紀最大的那個卻是個四十多歲的漢,焉頭搭腦的模樣好像四五天沒睡過覺一樣,身上卻沒見武器,加上另外一個三十來歲背著一條鐵棍的壯碩漢,這三人策馬并排走在一起,一邊走著一邊還不時地四處張望。而這三人雖然打扮年紀都不相同,神情卻都有些疲倦,即便是那最jing神的少年也有些心不在焉,那原本就沒jing神的中年人就更不堪了,好像隨時都能在馬上睡著一樣。
“不行了,停下歇息一會吧。”中年漢在馬上晃晃地終于忍不住了,勒停了馬,歪歪扭扭地幾乎是一頭栽了下來。
“姓熊的,這一趟還差著好一截呢。”少年顯得有些不滿,瞪著中年漢。
中年漢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起來。搖頭說:“不管了,我不行了,我要歇息歇息,真的撐不住了。”
少年的腰桿挺了挺,怒目著中年漢:“你這人怎的如此馬虎?這幾晚巡邏你晚晚都是如此。不是拉屎拉尿就是沒jing神推脫。一路走走停停的,三盟主交代下來的任務怎能這樣敷衍了事?”
中年漢耷拉著眼皮瞅了少年一眼,用要死不活的語氣回了句:“三盟主?就直說你們散影會的二當家吧。弄得這樣認真,小你不去雍州參軍卻跟著散影會作賊當真是可惜了。”
“姓熊的你說什么?誰是賊了?”少年雙手猛地搭上了腰間的兩把短劍。著中年漢怒吼。
“反正不是我姓熊的就是了。我姓熊的殺人搶銀搶女人,卻只當強盜,不當賊。”中年漢懶洋洋地說。
一直沒說話的壯碩漢這時候分開兩手朝兩人擺了擺,沉聲說:“好了,你兩人消停些吧。今晚就是我們輪值的最后一晚了。難道你們還想為這點小事動手,去嘗嘗執法堂的鞭么?”
“哼。也就是這最后一晚我才忍著這廝。”少年憤憤地將手從短劍上收回。
壯碩漢又對中年漢說:“熊廣寧你也撐一會吧。等到將這截路巡視完,你回去隨便睡也沒人理會你。如果被后面的人發現我們在這里耽擱,報了上去你這無門無派的獨行盜還好,我們可要受訓斥,弄不好還有責罰。”
“就這種鳥都不生蛋的地方有個鳥的好巡視的這幾晚這么多人巡邏,可逮著了個鬼影么?”叫熊廣寧的中年人磨磨蹭蹭地從地上爬起來,嘴里還喃喃地發著牢sāo,忽然他又一轉身。朝著旁邊不遠處的樹林yin影下跑去。“不行了,我要拉屎。你們等一等,我忍不住了。”
壯碩漢和少年人正要開口阻止,中年漢卻已經沖到了yin影下拉開了褲蹲下,發出一陣稀里嘩啦的響動。少年扭過頭去露出厭惡至極地神情,壯碩漢也搖頭向別處。隔了好一陣,就在兩人出聲催促之后,那熊廣寧才提著褲走了過來。慢騰騰地爬上馬去,然后三人一起騎馬朝另一處地方行去。
馬蹄聲漸漸遠去。直至消失,這里又要恢復到了之前那種毫無生機的寂靜的時候,兩個人影從樹林中無聲無息地冒了出來。一個身形窈窕的白衣女,一個衣衫隨意,滿頭亂發不修邊幅的年輕道士。正是出來散步的小夏和明月。
“夏道士,和你散步也不怎么好玩呢。為什么一直偷偷摸摸地躲著那些人?”
明月皺著眉,擺著頭,一頭黑發隨風而動。遠處傳來的火光將周圍的所有東西都染得紅黃紅黃的,但照在她身上卻映出一絲月光的清柔來,撇著的小嘴,還有那一雙輕輕皺起的細眉好似能把旁觀者的心也勾起來似的。
但是小夏卻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身邊的絕美景色,反而眼光爍爍,面帶一絲古怪微笑,全神灌注地著前面地上的一個東西,還一邊快步走了過去,蹲了下來,歪著頭仔仔細細地起來。
如果這時候有其他人在到這副場景,只會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年輕男人根本就是個瘋。因為他拋開身邊的絕色佳人而跑過去蹲下來仔仔細細地觀賞著的東西就是剛才那姓熊的漢拉出來的一灘半稀半干的大便,而且他還得很用心,很仔細,很專注,甚至干脆趴了下去,臉上的神色簡直有些眉飛色舞起來。按照這樣起來,就算是他下一步馬上撲上去將之給一口吃了好像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好在他沒有真的這么干。他只是從腰間摸出一張符紙,隨手晃了晃,那符紙頓時就變得如同刀鋒一樣的堅挺硬直,然后他很小心地將符紙刀伸過去插入地面,將那團大便合著下面的泥土一起挑了起來。
挑起的土坑中,一塊石牌正靜靜地躺在里面。這塊石牌不過巴掌大小,灰白的顏色,質地起來非常細膩,上面還篆刻著許多模模糊糊的紋路。
仔仔細細地了片刻,小夏這才很滿意地將手上托著的大便和泥土一起重新鋪回原處。然后直起身,連連后退幾步,深深地長出一口氣,搖搖頭說:“好臭,好惡心這姓熊的到底吃什么了?”
“既然覺得好惡心為什么還要那樣去?我還奇怪你什么時候變得很喜歡那個呢”明月只是覺得不明白。
“因為就算是惡心也惡心得也好有趣。”小夏一笑。神色滿意得意之余也有些驚嘆。“昆侖派的傳承果然不簡單。只是下三院的人居然也能弄出如此大的陣勢來要在這十來天里將這法陣布置完,來悄悄混進這奪寶盟里的昆侖派弟可不少,那些人敢打朱雀靈火的主意也不是完全沒道理的”
剛才那三人是奪寶盟派出來巡夜的人手。確實如同石道人之前和唐公正所說的,他們能集結到這么多人一起前來。并非是頭腦一熱的莽撞之輩,這兩千余人居然安排得井井有條,各司其責,有負責四處打獵覓食的,也有在四處巡邏探查的。連也這夜間也派有弟四處巡查,頗有幾分軍旅行動的味道。只是這終究并不是真正的軍旅,混在一起的各路人馬龍蛇混雜,各有異心,雖然表面上還能行動如一,背地里都是各有手段。那個叫熊廣寧的中年漢分明也就是昆侖派的人,借著這四處巡邏的時候暗中布置陣法。
昆侖派的法術在江湖中流傳不多,小夏并不怎么了解,但從梁洪濤那說漏了嘴的話語中他還是能猜出些端倪的。趁夜出來悄悄一,果然發現了這些有趣的東西。
不過現在發現之后要怎么辦,小夏現在還有些拿捏不定。在這暗流洶涌,很顯然還沒全數暴露出來的時候,靜靜地旁觀顯然才是最明智的。小夏甚至不敢確定石道人是不是真的對這些昆侖派的人的作為毫無察覺,又是不是也還準備著他所不知道的后手。
“夏道士,你發什么呆?你要的都完了,現在繼續去散步吧。我知道那邊過去走一會有條小溪。我們過去捉魚玩吧。”
還是明月姑娘最無憂無慮,并不為這當下撲朔迷離的復雜局面浪費半分心思。拉著小夏的手就要朝那邊走去。但是忽然間她的眉頭一皺,扭頭向樹林中的深處,低聲說:“那邊又有誰來了?好像不是那些巡夜的人。”
“我們再躲起來。”小夏連忙拉著一臉不高興的明月朝剛才隱藏的地方退去。
沒過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從明月察覺的方向傳來,隨后就是一個快步疾行的人從樹林中走出,火光照在這人的臉上,躲在yin影里悄悄著的小夏一驚,因為這人赫然就是初陽道 初陽道人走得很快,而且毫不躲藏遮掩,就那樣大步大步地埋頭朝著樹林之外走去,小夏隱約能到他眉頭緊皺,似乎是在苦苦思索著什么,又好像是頭痛。有些古怪的是,因為背著光,小夏不清初陽道人的眼神,但不知為什么,之前他在那小屋中到的初陽道人那呆滯的一幕突然又浮現出來。
走出樹林,初陽道人的腳步并沒停下,而是朝著更遠的地方走去,小夏正在考慮要怎么追過去,忽然一陣馬蹄聲從另一個方向傳來,有人在遠遠地大喝:“前面那人是誰,站住了!”
來的是奪寶盟的巡夜小隊,卻并不是之前過去的三人,而是另外的四人從另外的方向上騎著馬飛奔而來。這些四周巡邏的人路線互相交錯連接,這樹林外又是一片無所遮掩的草原,初陽道人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出去那幾乎是必然被發現的。
不過當那巡邏的四人策馬跑到前面來的時候,也認出了這位常常緊跟在他們盟主身邊的初陽道人,有些緊張的神色也輕松下來,問:“原來是初陽道長,這么晚了不知道長行色匆匆地要去哪里呢?”
初陽道人指了指他前行的方向對那幾人說:“我發現那天火派的護山大陣有了些變化,似乎那邊的地靈之氣有些不穩的跡象,正要過去仔細。”
初陽道人雖不是幾位盟主之一,但在奪寶盟中的地位卻有些舉足輕重,那帶頭的就說:“不如我們幾人就送道長過去吧。若是有事也可幫道長出出力。”
“不用了。”初陽道人卻是一擺手。“反正前面也不遠,我到了地方還要靜坐一番細細感知,若有人在身旁反而分心。你們自去巡夜就是。不用管我。”
初陽道人的背影已經遠去,那巡邏而去的四人也遠去不見了,小夏這才從藏身之處走出來,手中拿出一張符箓朝自己身上一貼,身形就漸漸變得透明起來。
“夏道士。你又要跟著那個人過去么?”明月也從yin影中走了出來。嘟著嘴。“一直都跟著別人走來走去,還要悄悄地偷,一點都不好玩。”
“哪會,這一次我保證好玩的很。”小夏著那幾乎快要不見的初陽道人的背影。笑得像是白撿了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一樣。
當遠離天火山數十里之外的時候,那將天火山都整個籠罩在內的火球起來已經不是那么的巨大了,只好像一個遠處的大火炬,傳來的光芒也不是那么明亮,只能從后面把初陽道人的身形照得成一個長長的黑影。
足足快步走了近一個時辰。離開天火山下的樹林二十多里了,初陽道人似乎才終于找到了他要找的地方,在一個土丘上盤膝坐了下來,閉上了眼,打起了坐,好像真的和他所說的一樣開始靜靜地探查感知地面下地靈之氣的流動。周圍一片寂靜,從這里開始總算開始有了些蟲鳴聲,不時傳來的唧唧聲,和著草原上吹拂而來的微風。倒真的將閉目靜坐的初陽道人襯托得有幾分仙風道骨。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蟲鳴忽然又消失了,周圍又恢復了一片死寂。然后這死寂中,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個身影從遠處快步走來。
還在遠處的時候。這身影起來還沒什么奇怪的,但當走到了土丘附近,才能出這其實是個極胖大的身影,身高接近九尺。腰圍起來至少也有七八尺,就像是一只吃得發了體的巨大狗熊。但是這身影行走間的動作卻并不顯得笨重。這人是迎著天火山的方向走來的,遠處的火光將他的模樣照得隱約可見,這赫然是一個滿臉橫肉,身穿一身皮甲的高大胖。
走到近處,胖那起來足有三百多斤的體重將地面也震得微微發顫,但閉目靜坐的初陽道人卻絲毫沒有察覺,一點都沒有睜眼的意思。而那胖卻是徑直朝著初陽道人走去,一直走到了初陽道人的身后,幾乎都挨著了初陽道人的時候這才站住,一雙牛眼直愣愣地著地面上打坐著的初陽道人。
但初陽道人卻還是全無知覺,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就站著一個起來十分危險的龐然大物,還是盤膝靜坐得一動不動,臉上的神情也是一片恬靜。一陣風吹過,將他身上的袖袍吹得咧咧發響,起來還居然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就要隨風而去的味道。
初陽道人不動,站在他身后的那大胖卻蹲了下來,張開了嘴。
這胖的嘴很大,張開完了足可以塞進一個不小的拳頭,但這胖并不滿足,還在繼續用力將那嘴撐開,甚至嘴唇兩邊都被拉得裂了開來,下顎骨傳來咔咔兩聲,居然是用力得掙脫開了下巴的關節,最后將這嘴張大到了一個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就像即將進食的蛇一樣。然后這胖再一埋頭,就用這撐大得不可思議的嘴一口就將他身下的初陽道人的頭給整個地吞了下去。
說是整個地吞下去似乎有些不對,畢竟這胖再胖,嘴張得再大,也終究還是個人,不可能真的能把另外一個人給吞下去,但至少初陽道人的頭和脖都完全塞進了那胖的嘴,那胖原本就已經很胖的臉更是被撐得更大,連脖都因為塞進了些初陽道人的頭而變粗了一倍。那原本就有些胖得異形的身體現在起來更是古怪得有些不似人。
就即便是這樣,初陽道人卻還是沒醒來的意思,雖然頭臉已經完全被吞入了那胖的嘴中,但剩下的身體手腳的姿勢卻沒變過半分,還是那副盤腿端坐的模樣。
嗚嗚咕嚕咕嚕的聲音從那胖的胸腹間,還有嘴里喉嚨里響起,聽起來好像是在漱口一樣,初陽道人的頭臉又全部被含在那胖口中,拋開這兩人古怪之極的形狀不講,這模樣簡直就是那胖以自己的嘴當容器,用口水給初陽道人洗頭。
小半盞茶的功夫后,胖將初陽道人的頭從嘴里吐了出來。除了頭臉上還沾著些口水之類的東西之外,初陽道人的樣起來和之前沒有絲毫的改變,胸口也在微微起伏,起來居然是一直都沉浸在那運功靜思中。然后初陽道人睜開了眼,站了起來,起身朝來時的方向走去。和來的時候一樣,依然還是那樣大步疾行,唯一不同的是那緊皺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了,好像那個一直旋繞心頭想不明白的事已經得到了解決。這迎著光亮,可以見他的眼神很有jing神。
至始至終初陽道人都沒有過背后那大胖一眼,甚至好像都完全感覺不到這個曾經把他的頭吞在嘴里的怪物的存在,他自己真的就只是來這里靜坐一番,感覺一下他所說的什么地靈之氣的。
而那怪物一般的胖也沒再理會初陽道人,也是徑直轉身朝來的方向快步走去。這一幕詭異莫名的場景全部都是在一片死寂中發生,沒有發出一點話語和聲音。
就在這時候,山丘不遠處的一片草地上,有一小塊地方發出了輕微的嗤的一聲,有幾株草莫名其妙地被擠壓折斷,好像被一只不見的腳踩了一下似的。
這本來是極輕微的聲音,就算是在這四周死寂的環境下應該也傳不出數丈的距離,但那已經走出數十丈的大胖卻猛然轉過身來,一雙呆滯的大眼死愣愣地著發出聲音的地方。
這發出聲音的地方起來好像什么都沒有,四周都全是一覽無余的草地,但這胖一之下,就猛然以和那龐大的身軀全不相稱的速度和靈巧朝那里沖去,巨大的身軀帶起一陣狂風,幾乎眨眼之間就已沖到了那里,雙手已經從身后抽出了兩把大刀,舞起一陣刀光朝那起來什么都沒有的一片草地斬下。
轟隆一聲巨響,雜草和泥土四處紛飛中,兩個好像憑空出現的模糊人影朝兩邊跳開閃過胖的這一擊。
“大當家別來無恙?才十幾i不見,怎的就學會了活吞人頭的把戲了?”閃躲得略微有些狼狽的人影在地上打了個滾站立起來,對著那胖卻是興致勃勃,興高采烈地打了個招呼。
胖沒有回答。那橫肉四溢的肥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被撐裂了的嘴唇上鮮血正在緩緩流下,將半邊臉浸得血紅,在火光的映照下好像一只剛剛吸了血的肥僵尸,一雙呆滯的凸魚眼死死地著那逐漸變得清晰的兩個人影。
在向著天火山而去的遠處,雖然響動聲音是在寂靜中傳了過去,但快步前行著的初陽道人卻是連頭都沒有回一下,神情淡然的臉上,一雙jing光四射的眼睛只是著遠處那巨大的火球,好像除此之外這世間就再無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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