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莊園后,一名少尉立刻將奧托引導到了霍夫曼上校面前。;.
“上校,奧托卡利伍茲向您報道。”
“哦,很好。”正在低頭寫著什么的上校抬頭看了眼,立刻放下筆站起來,繞過辦公桌來和奧托握手,“很高興見到你,奧托先生。路上還順利么。”
“是的,還順利。”奧托說著想起來的路上看到的景象,就問道,“我們來的路上看到有…”
“看到有人被掉在樹上對吧,那些都是俄國人干的,因為這些人都是猶太人。”霍夫曼上校慢條斯理的說,“他們脖子上掛的木牌上,用俄語寫得很清楚,有的是‘我不該倒賣物資發戰爭財’,有的是‘我是召喚惡魔的女巫’,還有一個最直白,直接寫‘我是猶太人’。”
“太慘了,為什么他們要這樣做?”奧托皺著眉頭,十分不理解的問。
“因為俄國的宰相大人——就是那個鋼鐵姬,覺得猶太人是個大問題,會影響俄國的未來。她之前清理國內的大貴族勢力的時候,把猶太人也一并清理了,不光沒收了猶太人的家產,還把他們全部遷移到要員西伯利亞的另一頭,在遠東畫了個猶太人保留區。所以在俄國人看來,猶太人都是…反正他們就這樣干了。”霍夫曼上校聳聳肩。
“那我們為什么不把死者取下來安葬?”
“我們剛到這里才十幾個小時,一直忙得團團轉,連我們死去的兄弟很多都沒人安葬,只能被整齊的擺放在空地上。”霍夫曼上校搖搖頭,“我們現在還在進攻作戰中,保證部隊往前推進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所以有些事情的優先度就被降低了。”
奧托實際上已經接受了霍夫曼上校的說法,可他還是質疑道:“可是我們卻有時間把我調動到這里來做宣傳。”
霍夫曼上校瞇著眼睛,盯著奧托,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說:“奧托卡利伍茲先生,把你叫過來是因為,我們不知道進攻接近尾聲的時候你還是不是活著,你那天晚上也許是打得很好,但我想你很清楚,你能活下來和你的好運氣也有著脫不開的關系。這就是戰爭,戰斗素養只是打出好戰果的基礎,如果沒有運氣的加持,一切都免談。”
奧托沉默了。
確實,就如同霍夫曼上校所言那樣,奧托能夠活下來確實有運氣的因素在里面,雖然他仔細的謀劃了整個進攻,他的車組表現出了極高的戰斗素養,但作戰過程中依然出現了不可控的因素,如果不是運氣好把這些不可控因素、這些突發事件都給挺過去了,現在向霍夫曼報道的就該換別人了。
奧托撇了撇嘴,決定不再提那些尸體的事情,他用嚴肅認真的聲音回應霍夫曼上校:“您說得很多,請允許我向您道歉。那么,我們被召喚來這里是要做什么呢?”
霍夫曼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
接著他領著奧托來到房間另一側拉著窗簾的窗戶前,然后一把拉開窗簾。
奧托稍微吃了一驚,因為他看見在莊園的后花園里,有大概十幾人正就這燈光在準備看起來像是布景板的東西。
“首先,你和你的車組要配合我們拍一系列的照片,今天太晚了,只能明天天亮再拍。我們接到的指令是盡量展現一次驚心動魄的戰斗。”
“可是我們戰斗的時候是在夜晚…”
霍夫曼搖搖頭:“這不重要,我們會在后期處理的時候弄出夜晚的感覺來,關鍵是要拍出戰場的氣氛,讓人從照片中感受到昂揚的斗志。”
奧托皺著眉頭,疑惑的問:“這有可能通過照片實現么?”
“這就不是你要擔心的事情了,你們只要按照我們的指示在布景板面前擺好姿勢,然后等我們按快門就好了。”霍夫曼頓了頓,“除了照相,你們還要協助我們錄一段音頻,就是展現戰斗時候你們對話的,包括你們車內用扳手敲打車廂互相聯絡,以及無線電中的對話…”
“我們從來不用扳手敲打東西來聯絡。”奧托習慣性的糾正道,說完才發現上校的表情有些不悅,于是趕忙補充道,“當然,很多人在聽了戰車的引擎轟鳴之后,都會產生這樣的誤解,但實際上我們在車內使用的是車內的電傳通訊系統,和電話差不多。”
“是這樣啊,最近的技術進步讓我這種老頭子有點吃不消了。不過還好,宣傳這一行還是老樣子,雖然林先生給我們裝備了更好的設備,但基本的技巧和手法還是一樣的。”霍夫曼頓了頓,對奧托彎了彎嘴角擠出點笑容,“你不用對我這么畢恭畢敬。你現在已經是身為上校的我惹不起的存在了,要知道,這次宣傳任務,可是那位在波茨坦號令整個德國的大人物直接點名的,你已經上了大人物的紅人榜,很快就會平步青云了。”
奧托發現了,霍夫曼上校大概是那種從不會直接稱呼林先生的德人。德軍中仍然保留了許多容克貴族出身的軍官,林有德為了保證德軍對自己的忠誠,在“長刀之夜”里沒有對這些軍官的家族下手,但也通過各種手段限制了他們的家族——實際上,大多數容克貴族其實并不富裕,只是靠著過去德意志帝國的特殊優惠政策才能維持家族的收支平衡。正因為如此德國容克貴族大部分都相當節儉,就連興登堡這種身居高位的神姬都染上了節儉嚴肅的品性。只有那些和現代資本家融合的大容克貴族,才像歐洲其他國家的貴族那樣過著奢侈糜爛的生活。
這些大貴族才是林有德的打擊目標。
但林有德的經濟改革,實際上廢除了國家對容克貴族的經濟照顧,這使得絕大多數容克貴族家庭已經無法維持他們體面的貴族生活。奧托就聽說過很多舊貴族出身的軍官,他們的妻子和家人都不得不進入市井社會擔任職務來求生。
比如奧托在裝甲補充營時的營長,妻子就在城市里做打字員補貼家用,老家那點封地早就荒蕪了,幾代積累下來的宅院也請不起傭人打理,日漸蕭索。
大概這位霍夫曼上校也是這些舊軍官之一把,這些人對那些因為林有德的青睞而獲得提升的“新軍官”向來都有成見。
奧托決定自己還是閉上嘴,專心干自己該干的事情好了。
“我已經清楚這次任務的細節了,”奧托用完全符合德意志軍人的風格的口吻對霍夫曼上校說,“請問我們是明天才開始任務嗎?”
“不,今晚開始。你和你的車組今晚要把自己收拾干凈,打扮得體面一些。明天拍照的時候我可不想你再穿著這樣滿是油污的軍裝。把你的軍禮服拿出來,穿上。”
“我們不會穿軍禮服上戰場打仗。”
“沒錯,可這不是打仗,這是拍照,宣傳。你必須光鮮亮麗,像那些廣告上露大腿的女人一樣引人注目。”
“好吧,我明白了。”
奧托向霍夫曼立正敬禮,轉身離開了房間。
接下來兩天,奧托和他的戰友們先是配合霍夫曼的部下完成了照片的拍攝。攝影師要求從戰前準備開始拍攝,而且他似乎認為,戰車的戰前準備就是加油和加彈藥。當奧托告訴攝影師戰前最重要的準備其實是對戰車進行機械檢修的時候,攝影師搖搖頭說:“讀者們不會喜歡看你們臟兮兮的擺弄戰車的,他們只要看到你們在戰車旁邊往里面接力遞炮彈,以及你們提著大油桶,就會產生這就是戰斗前準備的想法。”
拍攝完戰前準備之后,自然就是拍攝突擊的照片了。
攝影師要求奧托在戰車炮塔上挺直腰板,為了讓他顯得足夠高大,他們還在他腳下加了個小凳子,讓他站在凳子上。這樣奧托就能把整個上半身都露出炮塔外面了,攝影師認為這樣的奧托看起來就像個在沖鋒陷陣的將軍一樣有氣勢,而裝甲兵們則認為這簡直是送死,傻逼得不行了。
“實際上,戰斗的時候我只有頭頂一點點露出車外,而且子彈嗖嗖在頭上飛,讓我十分想要蓋上艙蓋回到車里。”奧托這樣跟負責攝影的人解釋,但很自然的,沒人聽他說。
拍攝完照片之后,霍夫曼的人開始錄制所謂“戰場通話記錄”的音頻。
奧托拿到了厚厚一本臺詞本,上面寫滿了充滿戲劇性的臺詞。
這一次奧托根本沒有提意見。
據說是為了保證效果,錄音被安排在兩個地方同時進行,霍夫曼的技師們在奧托的戰車內部安裝了一個麥克風,以收錄戰車內的聲音,同時在另一間小房子里準備了一套設備,讓科舍爾在里面扮演通訊中的步兵軍官。
錄音進行了好幾次,霍夫曼終于點頭之后,奧托他們獲準聽一下錄好的錄音帶。
“該死,”科舍爾首先發表意見,“這是我的聲音么?”
“同感,”奧托點頭應到,“我簡直都認不出來了,難道我的聲音經過無線電之后真的變得這么怪了么?”
錄音完成后第二天,霍夫曼告訴奧托他們,必須重新錄,因為“上峰”認為不夠有沖擊力。
然后霍夫曼的團隊為了營造這種欠缺的沖擊力,決定讓奧托車上一個人受傷,同時讓無線電那頭科舍爾扮演的步兵軍官嗝屁。
就這樣,一周后轟動德國的戰地實況記錄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