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深圳市福田區,夏免租住的赤尾村(城中村)筒子樓。
這里亂糟糟的,廚房自墻面中上部開始,一直延續到房頂,都是黑色的油膩,已經無法確定是多少年不打掃,沉積下來的了。白中發黃的電線裸露在門梁上、墻壁上,像蜘蛛網一樣,毫無規律的扭作一團,延伸到各出租屋里面。每個出租屋不大,12平方米左右,里面擺著上下鋪的組合床,一個1平米見方的小餐桌靠墻放置,3個破木凳子環繞其中。
靠近屋里唯一一面窗戶附近,放置著電風扇、小電視和一組小音箱。夏娟的丈夫此時躺在組合床的下鋪,四周按著蚊帳,看不真切。晚上8點45分,王凡和慕云婷趕到了這里,敲開了房門。
“夏倪,打擾了!”經過找路人問路指路,終于找到目的地的王凡,進屋后說道。
“王凡,這么晚了,還讓你折騰,真不好意思。從哪里過來的?咦,這位是?”一身淺黃色衣衫的夏娟,一邊擺凳子,讓王凡和慕云婷有地方坐,一邊問道。
“不遠,我正好在這邊出差,就直接過來了。這是慕云婷,我女朋友。”王凡邊介紹邊落座,坐下后沒有廢話,直接遞給夏娟一個包,說道:“這是你要的 大了,體力不如以前了。”夏免說著指向自己的后背貼著膏藥處和肚子大腸位置,說道:“現在關節都痛,而且腸子這里,可能穿透了‘油皮’,掉出來了,讓我沒法使勁,干不了太重太長的活。”
“去看醫生了嗎?”慕云婷問道。
“看又能怎么樣?還不是那樣。再說,看一下要幾百塊,看不起!我們沒有城里人的醫保,也沒有養老保險。”夏免搖頭道。
“這里碼頭的老板,根本不會和工人簽合同,都是用散工,一天一結,誰能干就去干。”夏娟解釋道。
“都是我拖累大家了”床上的夏娟丈夫,有氣無力的說道。
“沒有的事,你好好治病,大夫都說了,你是早期,發現的也很及時,肯定能治好。”夏娟鼓勵道。
“你個男娃子,爭口氣,早點好就行了。然后和娟兒好好過日子。”夏免大聲的嚷道:“我們這幫人就這樣了,干了3、40年了,啥子都沒有落下。就是娟兒命太苦了,不過這是命,頂過去就好了。你說她(他)們這些孩子,要2個人養4個人,怎么搞?根本搞不了!城里老人有退休金和養老金,還有醫保,我們啥子都沒有。生老病死都得自己負責。”
“國家不管嗎?”慕云婷根本沒有接觸過這些社會底層,很是震驚今天的所見所聞。
“沒有用的,我來之前,讓人(雅迪)查了資料,整個廣東省有外來務工2600多萬人,但實際能拿到退休金的只有800多人。”王凡解釋道。
“800多人?你確定不是800萬?”
“不是,只有800多人。而且根據國家對外公布的,2011年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事業發展統計公告,全國2.6億農民工,大約只有16,也就是4100多萬人參加了養老保險。這些人中的第一代農民工,像夏伯伯這樣的,歲 接近60的,因為歷史和政策原因,基本都要面臨既無退休金又無養老金的‘裸老’困境。”
“那回老家呢?”慕云婷建議道。
“老家的‘地’早就沒了,房子也沒有了,回去搞啥呀?反正我是想好了,哪里死,就在哪里埋。”
“爸!”
半個小時后,王凡起身告辭,臨走前,王凡先從包里再取出4萬人民幣,給夏娟,讓他帶著父親去看病,別耽擱了。然后又拿出幾個藥盒。
“夏娟,如果你信我的話,就給你丈夫喝這種中藥吧。一天兩次,這是北京一名老中醫專家研制出來的抗癌特效藥,見效很快。你丈夫是早期,應該3個月就能去‘根’。這是一個月的藥量,后面的我回來派人送來。”王凡說道。
“真的嗎?”聽到3個月就能見效,夏娟患得患失道。
“放心,應該沒問題的!”
二十分鐘后。
從夏娟那里出來后,王凡和慕云婷沒有立刻找酒店或者返回機場,而是漫無目的地在馬路上走動。
“王凡,我說話你別介意,我只是想問你給夏娟的藥,可靠嗎?我在北京這么多年,真沒聽過有個治療癌癥很出名的老中醫。”慕云婷好心地問道。
“你放心吧,這是國家最新研制出來的,很快就會在炎黃推廣了。是最新的成果,我也是湊巧才知道的。”王凡知道慕云婷是好意,微笑著回答道。
“是嘛,那就好!對了,你再想什么?還在想夏娟一家的遭遇嗎?”
“不止,有了我的幫助,我自信可以讓他們徹底脫離病困,并過上真正的‘好日子’。只是從更廣的社會層面來說,夏娟是典型農民工家庭,在遇到型變故后,遇到的‘型’救助罷了。大部分人因為山窮水盡,應該只能默默等死吧。因此我想的更多的是‘裸老族’這一代人的悲劇。”王凡點了顆煙,慕云婷想阻止,覺得抽多了對身體不好。可一想到今天的所見所聞,又放棄了。
狠狠地吸了兩口煙后,王凡接著說道:“你說夏娟父親的遭遇和困境,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剛剛思考,發現原因很多,真可以說是歷史的悲劇和時代發展的代價。他們這一代人,響應國家號召和利益驅使,只生了一個孩子并離開自己土地,到城里打工淘金。夏娟這是‘個案’,如果沒有她老公的重病,他們一家應該正逐漸脫離溫飽,邁入小康。但是事實是,由于治療絕癥的巨額醫療花費,整個家庭條件‘一夜回到解放前’。再者,夏娟父親打了40年工,去過沈陽、北京、成都、上海,現在來到深圳。干的確實很辛苦,但因為沒有手藝,只能出賣體力。他的朋友圈子也是如此,閑時打牌喝酒,忙時苦干掙錢。從沒有想到過要換一種活法,做點小生意小買賣。”
“做生意需要頭腦,要不很容易破產。”慕云婷不太同意王凡后面的論點。
“我在網上看到過一個微視頻,叫《一個人的一天》,講述北京一個比較成功的小攤販,靠賣臭豆腐為生,一個月毛收入15000元左右。那里面的主人公,在拍攝時自己說道,他原來也喜歡打牌度日,直到歲 上不算少了。”慕云婷點頭道。
“他本身沒有城鎮養老保險啥的,不過腦子卻很清醒,不再打牌耍錢,家里的宅基地也一直堅持著沒丟,然后小有積蓄后回家蓋了幾百平米的房子和院子。你可能知道,河北種地的農民,一年人均純收入也就10000元左右。而他一個月凈收入要在7、8000元。在炎黃農村是很勢力和現實的。你越有錢,村干部越不敢惹你,因為他不知道你在外面混成啥樣,怕踢到鐵板,惹了不該惹的人。”
“所以你想說的意思是...”
“我腦子也很亂,只是隱隱覺得,雖然說思路決定出路,夏免這第一代農民工,變成這樣,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但是國家政策上,肯定也有虧欠,一個戶籍制度,將他們擋在城市的‘社會保障防護網’之外,以前他們年輕,可以自己養活自己,沒關系,現在老了,國家是不是該做些什么呢?”
“王凡!”
“恩?”
“也許我的建議你不太愛聽,不過這不是你能決定和改變的事情,即使你想的再多,也鏡中花而已,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呵呵,你說的對,是我想的太多了。這確實需要‘有能力改變’的人來說話。”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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