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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豪言一諾輕生死

  塵凝榭淡淡說道:“月明無心,代輔天不必費心問塵凝榭的意思,愿意做什么,不愿意做什么,塵凝榭自己心里很清楚!”

  淵無咎目露贊許之色,同時也知道塵凝榭這樣說,便是不會故意與自己作對。這樣一來,他仍舊是將道門各宗牢牢的握在手心。淵無咎清楚,這并不是自己的威望足以服眾或者自己的修為將他們壓制。而是時機如此,此時的道門不宜亂,所以縱然他們對自己有些看法,但是始終還是為了照顧大局而聽從自己的安排。

  岸無涯心中感慨無比,到了此時此刻他才徹底明白那天淵無咎對自己講的那番話的意思,人心不會齊于他,但是他也不需要去讓人心齊于他。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和意見,但既然是大修行人,終究還是會按照他們本身的身份和地位去做事。

  身為一門宗主,所謂的自己,早已不是個人自身,而就是整個宗門。這其實也可以說是修行的一部分。當元神展開去觸摸肉身之外的天地,得道萬物的回饋,從而更好的凝煉自身,這就是知道境的修行。是將原本肉身所局限的自我打破,在神念所及之處的天地之間,與萬物混成一片,神念所及便是我身,這是知道境的修行。

  然而在此之后,自然還需要從萬物之中收攝己身,明白物我主賓的分別,否則便容易入于迷亂劫之中。不知與他人和萬物的界限何在。而更進一步來說,當從知道境進入知命境界的修行,修行人便要從萬物的來處。去尋找真正的自我。或者說并不是真正的自我,而是自我的元初和原點。

  那就是當這個天地之間還沒有我的時候,我在哪里?好比是這盈滿天地之間的萬物,生機勃勃,欣欣向榮,但是當這些萬物都還沒有出現在天地之間的時候呢?萬物從何而來,作為修行人來說。“我”又如何出現在這天地之間?

  與萬物混同,是感應萬物之中的知物境界。但知物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知我。在圣宗所定的境界之中只有知身和知心、知道和知命以及知天,卻沒有一層境界叫做知我境?這是說修行人不需要知何為自我嗎?當然不是,哪怕是以號稱需破我執而成就無我相解脫境界的佛門,也是需要好好面對何為自我。修行之中。其實在身心相合之后才能談自我。此“我”與凡人之幻我不同。之所以沒有專門的一層境界叫做知我境,那是因為在每一層的境界之中,修行人都面臨何為自我的拷問!

  任何一門修行,之前所經歷的一切修為并不是在境界突破之后便成了無用,好比說修行到了知命境,是不是就不需要再去修煉知道境的法訣了呢?當然不是,從修行而言,所謂步步遞進,前面所修的一切。永遠是后來修行的堅固基石。所以即便是這些宗主們早已突破了之前種種境界,但是到最后的每一層修行的突破,根基仍然是來自之前所修證的種種。

  只要仍然在天地之間。便不可能違背天地運轉和萬物變化之道,只要是身為一門宗主,那么必然就是一個宗門作為與天地之間萬事萬物感應的基礎。這也就是這些宗主們之所以能夠向淵無咎妥協的緣故。

  不提岸無涯心中百般思量和感慨,淵無咎既得眾位宗主認可,于是當即轉身向率意山飛去,眾位宗主緊隨其后。眾人都是大修行人。飛天速度極快,不多大一會兒便來到了率意山上空。

  遠遠地就看見驚百里一臉凝重站在率意山的上空。身后更隨著一大片的雷宗弟子,個個手持法器,而就在他們的頭頂之上,還回旋飛舞著兩根黑色棍狀之物,不用說便是喚物杵了!

  再看地下率意山,四面八方擠滿了成片的修士,之前根據雷宗弟子上報,至此為止,率意山附近已經圍攏了三萬六千五百多修士了,這當然也只是一個大約之數,但是卻不會相差太多。畢竟這段日子以來,雷宗弟子幾乎全部都在此維持各種秩序。

  此時這數萬修士卻是安安靜靜的,誰也沒有說話,淵無咎等人一眼掃過去,只見那些修行人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坐著的,是小部分。另外還有將近一大半多的修行人卻是站在那里。

  淵無咎等人發現,那些坐著的修行人之中大部分有名有號的宗門以及世家子弟,或者散修之中修為較高的,都占據率意山周圍的一處,或者安然靜坐,或者淡然旁觀,一個個都十分鎮定。其中有不少人他們還都是十分熟悉和認識的,那些修士感覺到天上的目光掃來,紛紛睜開眼睛,或者點頭示意。

  但是這些人數卻不到小半,剩下的站著的大部分都是些散修,他們臉上個個均有怒容,手中也緊緊握著各種各樣的法器,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帶著濃濃的恨意,沖著率意山那邊望去。他們的目光并不是交織在驚百里身上,而是驚百里下方,那如花朵一般綻放開來的率意山的中心,站在那一數十丈高的大石花柱上的一人。

  這花柱之上很是寬敞,乃是一個能容近百人站立的大平臺,但此時卻只有這一人傲然站立在這花柱之上。他下巴微抬,目光直沖云霄而去,不與任何人有所接觸。紅布披身,隨風飄動,正是萬里紅云。而之所以只有他一人站立在這花柱之上,那是因為除此之外,在他的周身還有九道金光環繞游動,宛如九支金色飛劍一般,帶著一股懾人的威勢,戒備守護這花柱之臺!

  就在這數十丈高的花柱之下方,卻只見大約有近百人的修行人的尸身堆疊在下方。四周卻不見一絲血跡,靜默之中,讓著場面顯得十分詭異!看這情形。勢必是萬里紅云一來,為了鎮壓修行人,所以大開殺戒了,難怪惹動眾怒了!

  此時驚百里察覺淵無咎等人來到,當即松了口氣,跟身邊的一位雷宗弟子交代了一句,便飛到了淵無咎身邊。他看見一干眾位宗主都服服帖帖跟在淵無咎身后。心知淵無咎必然通過某種方式鎮住了他們,心中倒是一喜。此時道門內部團結可是太重要了。剛才自己只是稍微來晚了一步,便見萬里紅云施展日曜金光的法術,凝成九支金劍,毫不猶豫出手。金劍穿梭。一個來回,就將沖在前面,占據花柱之上的修士掃下幾乎一半。

  驚百里趕到之時,萬里紅云正要對剩下的一半下手,等他連聲高呼讓萬里紅云手下留情,卻不料萬里紅云淡淡說了一句:“雷宗早定規矩,勿謂言之不預。他們都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還敢如此作為,那就怪不得任何人了!”

  他說話并沒有使用神念傳音之類的法術。就是在天上直接扯開嗓門對驚百里說。這一下那些還在花柱臺上的修士一聽之下,嚇得連忙從花柱臺上飛天而去,而也有修士一聽之下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半空中的萬里紅云就要與他理論…

  豈料,想要逃走的還不曾逃走,想要理論的還不曾開口之際,又有一團金光從萬里紅云心口飛出,在花柱臺上空只是一閃,萬千金色光芒瞬間爆發。在場的修士忍不住金光刺目。紛紛遮擋了一下。索性金光只是一閃而收,眾人立即恢復視線。卻見原本還在臺上的修行人一個個都如同喝醉了一般,歪七扭八的從花柱臺上掉了下去,直接落地,連一聲慘呼都沒有發出。而眾人散去之后,花柱臺上卻見萬里紅云一人傲然而立,冷聲向著眾人:“還有誰再上前半步,萬里紅云在此等著!”

  一干眾修行人圍繞率意山一圈,開始都是一愣,但隨即便嘩然大作,誰也沒有想到萬里紅云竟然如此強硬,施展這樣狠辣的手段。他是真陽宗的宗主,如此修為居然直接出手針對這些修士。當即有被殺修士的同門,被殺師父的有弟子,被殺弟子的有師父,無門無派的散修有朋友,世家傳承的弟子有親友,加上兔死狐悲,一時間數萬修士便哄鬧起來,紛紛叫囂萬里紅云償命!

  這花柱臺上萬里紅云所殺的百人之中,既有散修,也有宗門世家弟子,但是這些人都是躁進之輩,修為自然不高。作為他們的師友修為也高不到那里去,眼見萬里紅云如此兇悍,哪有人敢真正沖過去,只在原地叫罵不止,引動更多的修行來呵斥萬里紅云。而在場的修行人之中那些穩重之輩的世家和宗門,自然不會受到煽動,所以反而靜坐安然。

  群情鼓噪,卻是無人敢真的攖萬里紅云的金劍鋒芒,倒是叫罵之聲越來越起勁,越來越難聽。萬里紅云不耐煩,伸手掏了掏耳朵,運起法力口中如綻驚雷,喝道:“統統給老子閉嘴!萬里紅云在此,誰能接我一劍不死,萬里紅云當場自盡如何?”

  此話一出,這些修行人更是憤怒,一方面大聲指責萬里紅云自大驕狂,另一方面也是暗暗心喜,若要在斗法之上勝過萬里紅云,在場的修行人不敢說沒有,只怕也是一只手能數得過來。但是接他一劍不死,那就容易的多了。或者找一個形神運轉之道極為精湛之人,身法變化迅疾,躲開這一劍;或者是身上帶著某種防護功效極為強悍的法器的修士,拼著法器毀去,擋住這一劍,或者以真身假形等妙法作為替身換了這一劍…總之,要接下這一劍而不死,那辦法可多了。

  萬里紅云放出這樣的大話,實在是一個逼死他的大好機會。修行人到了他那種地步,在這樣的場合之中,許下這樣的諾言,是絕對不可能毀諾失信的,那樣跟自殺也沒多大的區別。

  但是具體到底是誰會站出來呢?萬里紅云放出這話之后,眾人反倒是安靜下來了。驚百里在一旁來不及阻止,生怕萬里紅云出事,當即一聲呵斥,喚來所有的雷宗弟子,飛天來到花柱上空。他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是誰站出來想趁機逼死萬里紅云,他就搶先出手,無論如何先殺了對方,這樣一來萬里紅云便不需出手,一劍之誓也就等于成了空言,如此一來,便能兩全,既不會讓萬里紅云毀諾,也不會讓萬里紅云面臨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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