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剛過一點,正常上班的應該還沒回來,楊景行就得在浦鋼二村里面轉悠找地方停車了。何沛媛不擔心,等她有車了問題就會解決,現在是被外面的很多人鉆了空子,過段時間小區就要嚴格管理,到時候楊景行的車都進不來。
小區占地比國際名園大得多吧,其實不到四百戶人家,據說現在有三分之一是住的租客,租客大多沒停車需求。而老住戶中又有不少是向奶奶他們那樣的老年人,多數不開車,所以楊景行不用操心給長輩換房子的事情,他們住得挺舒心的。
何沛媛還打擊:“就算我們…像王蕊老畢他們那樣了,我媽也不會要你的。”
楊景行理解:“不要我的就不要,你的可以要呀。”
“我沒有。”何沛媛好像知道無賴要說什么:“除非是我自己雙手勞動換來的!”攤出自己這雙柔弱小手。
楊景行哼:“…我知道了。”
何沛媛瞥眼鄙夷并高八度:“什么?就這別找了,停一半上去,都這么搞的。”
楊景行打方盤到表情扭曲:“意思就是如果我爸媽有這個需要,就算你有能力也不會幫我,對吧!?要我自己雙手換。”
“不一樣!”何沛媛厲呵一聲先拿出氣勢,不過這辯詞就比較難想…
楊景行是氣急了吧,都沒有怕的樣子繼續陰陽怪氣:“就是你沒義務幫我孝順爸媽,把丑話說在前頭…”
嘴上是快活了,但代價是沉重的,而且楊景行還不是真的有什么骨氣,跟著女朋友上樓了又想跟著進門,但是何沛媛關門的動作更快。
雙手提著東西呢,楊景行只能用膝蓋抵門留下一下一線希望,也看到了稻草:“凱哥,凱哥。”
“干什么!怎么了?”李順凱的聲音還挺緊張:“干什么?”
李順凱雖然沒聽話幫忙關門但是也不敢把表妹怎么樣,還是聞聲趕來的何偉東哈哈著先化解了里外對峙。
套這圍裙的范雅麗現身也不慢,但是不懂緩和:“小媛別胡鬧!”語氣可嚴厲。
“他欺負我!”何沛媛跺著腳,還是講清楚點:“他道德綁架!”
楊景行賠著笑轉移話題掩蓋矛盾:“沒看見凱哥的車。”
“蹭了一下送去補漆了。”李順凱還真讓人有點不放心,表妹還氣鼓鼓呢他先伸手接東西:“帶這么多。”
楊景行還是有一說一:“媛媛買的。”
何偉東說明一下:“順凱過來送東西。”
楊景行可懂事:“大姨他們呢?”
范雅麗就笑得溫柔:“沒來,順凱還回去,姥姥在那邊。”
楊景行就過意不去了:“以前是不是都一起過?”
沒有的事,給十來口人做飯可不是簡單事,何偉東想起來都怕,一年有個一回兩回就夠了。李順凱都同情楊景行也是難得吃一次家常菜,他現在都覺得還是家里的飯最好吃…
旁邊這雙被欺負被綁架的小眼睛中那滿滿的委屈氣惱居然被無視了,于是就猛地變成了杏目圓瞪,用力從表哥手里奪下一個袋子就往無賴胸口扔:“拿走,不要你的。”
一瓶酒差點掉地上了,還好楊景行眼疾手快,李順凱似乎有研究:“香貝丹好酒呀。”
范雅麗又嘗試對氣鼓鼓的女兒笑一笑:“誰惹你了?”
楊景行還委屈了:“講道理講不過就發脾氣。”
“我講不過?”何沛媛冤枉大了:“明明是你不講道理!”
范雅麗又對楊景行笑了笑再認真問女兒:“說個什么道理?”似乎要講句公道話 楊景行像是找到靠山了都要朝長輩靠近:“我說男女平等…”
“你敢!”何沛媛食指翹翹地指斥無賴。
“不能這樣!”范雅麗有嚴肅了,一巴掌拍在女兒的手臂上拉下來。
何偉東呵呵哈:“進來坐。”
李順凱也對楊景行好笑:“跟李迪雅一個脾氣。”
好像是自己的難以啟齒被當成理虧了,何沛媛更氣了,甩起胳膊跺起腳邁出奇怪的儀式感步伐朝先去霸占了沙發。
楊景行不著急的:“凱哥就在這吃吧,還沒謝你。”
沙發上的姑娘被氣笑了:“你家呀?”
何偉東應該不是針對女兒:“你們兩個人喝點,跟你爸說一下。”
李順凱卻干脆搖頭:“回去,今天不行,下次。我走,又要打電話了。”
楊景行連忙:“拿瓶酒…”
在何沛媛的白眼冷眼哼哧中和長輩的不干預之下,李順凱用心推辭幾句后還是把酒收下了,看看酒標摸摸瓶子瞧瞧瓶底,沖小姨炫耀:“一萬多。”
范雅麗好像嘲笑:“配什么菜?”
何沛媛好像又消氣了:“那瓶誰送的?”
楊景行會裝:“不記得,我還是喜歡白酒和黃酒。”
何沛媛又白眼起來小切一聲。
李順凱要看看袋子里的:“那瓶是什么?”一樣的呀。
何偉東提醒老婆:“你鍋里。”
范雅麗似乎也會白眼:“沒火。”
李順凱想起來:“下次賣卡積多點,越多越好談,你拿十萬他九萬九收都沒問題,不過也不差那幾個點。”
楊景行笑:“沒那么多…”
何沛媛嚴肅說明:“幾年的就那么多。”
李順凱不高興了:“我不是傻的,跟外人能說這些?”
范雅麗干脆:“順凱就在這吃,你們好說話!”
“不行要走…”
無賴就是不要臉,這還送起客來,何偉東都只能在他身后提醒外甥把酒給拿穩了。李順凱呢在樓道拐角后又回撤一步往上瞄了一眼,沖楊景行神秘招招手。
何偉東已經回屋去對安撫女兒了,楊景行連忙輕快下樓:“什么事?”
李順凱還示意躲一下再說話:“小媛車牌辦好沒?”
不是什么見不得人呀,楊景行就坦然點:“應該快了,手續有點麻煩。”
“我知道。”李順凱點頭:“不過你辦得有點虧,也無所謂。買車你先聽他們的,我小姨這個人我太知道了,一根筋,別跟他們爭,先聽他們的。早晚要聽你的,到時候寶馬奔馳保時捷隨便你。”
有道理,楊景行點頭:“行,謝謝凱哥。”
李順凱也不是個喜歡客氣的實誠人,說明不是自己不愿意陪楊景行喝酒,實在是老一輩思想落伍:“頭次喝多了點她大姨罵我半個月,有新聞聯播了更不得了。還是不了解你們,沒有平等觀念。”
楊景行也不介意:“再找時間,這段有點忙。”
李順凱就很了解地點頭:“我隨時都行…”
現在都跟回家一樣了,楊景行進屋就關門,客廳都沒人。何沛媛在自己房間探頭大聲審問:“說什么了?”
“沒什么。”楊景行好隨意想進房間:“看看成果。”
何偉東在廚房喊話了:“稍晚點開飯,看會電視。”
“還不餓。”楊景行偏不看電視:“我看看媛媛的…”
“洗手。”何沛媛拿了條還沒開封的毛巾,依然沒好臉色。
衛生間是干濕分離的,窄了點,隔斷都不能做成平推的,往外拉也只能是半開就被洗衣機擋住了,這房子搞那么大客廳真是很不合理。
馬桶在淋浴頭的對面,楊景行又知道拉門了,何沛媛卻膽子天大地耍起流氓要一看究竟甚至想抓一把。
光洗手不過癮,楊景行珍惜機會還洗個臉。何沛媛就震驚了,毛巾不洗就直接用嗎?還是擦臉!重洗!
洗完之后何沛媛要把毛巾晾到陽臺去,得經過長輩的房間,楊景行就不跟著了,去廚房門邊討個好:“阿姨辛苦了。”
干站著的何偉東謙虛呢:“沒什么東西,簡單。”
范雅麗警告:“別過來,油煙機不太好用。”蒸鍋還是湯鍋在冒氣,炒鍋里的油滋滋作響,不算寬裕的灶臺上擠滿一盤盤的葷素搭配,排骨、蝦仁、肉絲、魷魚、豆腐、萵苣、青菜、蔥姜。這才是真正的做飯嘛,年輕人那套簡直是過家家。
“小媛?”何偉東的聲音壓倒油煙機:“還在發脾氣?”
何沛媛就現身:“氣飽了!”
年輕人也能看出是還要點時間才能上桌,父母也不維護自己,何沛媛就自暴自棄引狼入室了,不過也沒干什么出格的事,楊景行一心要看本子。
這臺電腦是何沛媛剛上高中時買的,多年相處下來已經很了解了,開機要兩三分鐘,出現她穿著學士服跟父母在賀綠汀音樂廳前的合影照片桌面后再等一分鐘聽著聲音就能用了。
用幾秒鐘打開“我的電腦”,等一會看清了應該是五十G的硬盤還分成了“系統”、“學習”和“電影”后楊景行就激動了:“先檢查一下有沒有不健康。”電影盤都滿了。
兩個人就在床和桌子之間廝打起來,這可不是在國際名園,楊景行根本躲無可躲,吃了大虧。
不過扛著掐揪捏戳撓咬打開了電影后,楊景行更虧了,根本沒有少兒不宜,全是正經電影,文件名標得很清楚,歷年奧斯卡最佳影片好像沒缺幾部。何沛媛說明本來集齊了的,但是有些實在不喜歡的就刪除了以節約空間,比如去年,實在沒覺得哪里好了。
也是難為這姑娘了,用三十G的容量存下了七八十部電影,奧斯卡是多數,也有國產老片像《小城之春》,裝神弄鬼的如《重慶森林》,更少不了愛情片…楊景行掃著掃著就驚訝了,看姑娘:“你真好意思呀你!”
“怎么了!?”何沛媛倔強堅貞對質,然后一埋頭把幾乎下巴戳進楊景行后背肋骨間,雙貓拳劈頭蓋臉朝臭無賴腦袋和肩上招呼,嘴里呀呀嚷得不輕,不過也沒招來父母。
楊景行還是怕:“輕點輕點…難怪沒進度,時間都搞這些了。”
“我找靈感!”已經憋紅臉的姑娘依然理直氣壯,而且:“談一天戀愛就要單身一個星期,又沒人陪我!”
楊景行就囂張不起來了:“陪你看,看什么?”
何沛媛就把下巴移動男朋友斜方肌上,齪得很輕了,指指屏幕:“這個。”
“哪個?”
何沛媛不識字得挺驕傲:“這個!”
看名字就知道是愛情片,楊景行還沒看過,不過也沒時間看完電影,而且這播放器打開也占用好些時間,好是看重點吧:在哪段?”
何沛媛就不樂意了:“自己看,自己都不知道,一點誠意都沒有,等你生日…”好像也沒想好怎么報復。
楊景行期待得急呀:“就派別的美女來陪我?”
“美女!美女!!美女!!!”
楊景行疼得都要坐地上去了,何沛媛趁機掌握鼠標拉動了播放條,真是微米級精準定位,楊景行抬頭就在正方形小顯示器上看見了一月十九號那天晚上在浦海電影頻道的《側影旁白》節目中看到過的畫面,一大群人捧著生日蛋糕祝一個叫凱特的應該是女主角的生日快樂。
楊景行多看了一會:“沒意思。”換一個。
何沛媛也挺厲害的,已經把電視節目的素材來源收集了大半,十幾部了。也可能是債多不壓身,這姑娘不害羞了,一一打開定位,幫電影投資人驗證了這節目策劃人也算是愛電影的,沒有搞假冒偽劣。
不過楊景行不死心,電影盤沒有發現就去學習盤。結果又打起來了,這臭無賴,說好的看本子,卻無視那么明顯的“安之若素”文件夾,眼睛放光地對著生活猛點。
這姑娘玩電腦也挺愛整潔的,照片文件夾下又是五個文件夾,初中、高中、大學、工作、生活,楊景行興奮得喊出來了:“我的高中媛媛!”
“不行不行!”何沛媛手忙腳亂搶,但是變得好溫柔:“你聽我說,先聽我說。”
楊景行好不適應,看著女朋友,好像有點害怕。
何沛媛又噘嘴,陰晴不定似乎在艱難抉擇,不情愿透漏得近乎求情:“留著慢慢給你看的,今天不看。”
楊景行哼:“少來,一小本糊弄我半年了,我不喜歡小學生。”
本來還有點近似抱歉的何沛媛立刻冷臉:“不喜歡算了。”
這真是三秒鐘河東三秒鐘河西,楊景行又觍著臉:“不是不喜歡…”
何沛媛也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自己才幾本相冊呢,電腦里也沒多少呀,不節約點很快就沒了,一次看多了也就沒驚喜感了,跟吃東西一樣:“…除非你想看膩!”
楊景行當然不想,并且保證不管看多少也不會膩,看個預告片總可以吧?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何沛媛開恩,允許每個文件夾看十張。
幸好文件夾打開得慢,不然楊景行高興不了這幾秒鐘,“高件個數八百五十三個,楊景行身為天才著名作曲家這輩子好像都還沒攢下這么多吧。
何沛媛咦嘻嘻哈哈哈笑得好不得意,但是也安撫其中不少是同學的表妹的甚至風景的:“相機和電腦同時買的,就那段時間照得多。”
楊景行真是凄慘:“那我還要抽獎拼運氣。”
何沛媛樂不可支,不過也送點依偎膩歪當是安慰:“遲早都是你的。”
楊景行得先研究:“怎么排列的?”
還是按時間順序吧,文件名也含有日期,仔細確認之后,楊景行準備點開第一張010709101236,何沛媛還調戲起來:“想好喲。”
楊景行拼了,眼巴巴,幾秒后也不用換表情繼續愣著就行了。零一年七月九號還不到十五歲的姑娘穿著一條淡藍色帶花連衣裙就簡簡單單站在這個房間的門邊,胳膊和臉蛋都太瘦了,一絲苦笑顯得那么青澀那么內斂…誰會信這么好看雅致的姑娘會打人呢?
何沛媛自信呢:“算你運氣好。”
楊景行沒理,繼續對著顯示器愣了一會后再回頭看姑娘站的地方。
何沛媛也看一看比一比:“后來沒長什么了,這條裙子我有點喜歡…”
楊景行看都不看女朋友,甚至豎起手掌示意別說話,他要集中精力在屏幕上,像是在打什么大主意。
何沛媛瞟著眼像是在猶豫,算了,大過節的先忍一忍。姑娘也夠能忍的,楊景行定了有近半分鐘之后才:“筆,本子。”
何沛媛左右一看,自己在里面呀,這姑娘只能急中生智雙腿一提,在床上翻了半個跟頭后幾下爬到書柜那邊。畢竟是個音樂工作者,空白譜紙和油性筆一下就找出來了,鋪到作曲家面前顯示器底座留出來的那一拃空間。
所謂的一揮而就也得兩分多鐘,中途還涂抹了兩次,蝌蚪都畫得很潦草將就,最后就呈現出來的就有點亂的大概十五六個小節,一根兩根三根的符梁越來越長,大跨度圓滑線連音線也不夠圓滑,可比不得打印的東西。
雖然作曲家沒寫明,但是何沛媛當然看得出來,輕哼哼:“為什么用古箏?”
作曲家已經醒過神:“你還想用一兩件把媛媛概括了?”遞上譜紙。
何沛媛表情簡直掩飾不住理虧,小心接過手稿,雙手才能拿平穩了,也還算是審閱的姿態吧。
范雅麗怎么也有空來看看了:“哎呀那真是愛學習呀!”嘲笑的眼神連著名作曲家都沒放過。
“別吵…”何沛媛嬌滴滴扭了下屁股都沒回頭看看母親。
范雅麗也忙轉身就走了。
也看了兩三分鐘譜子,放下來后何沛媛再審閱作曲家。好呀這臭無賴,都看到第幾張照片了。真是不好意思,同一天的同條裙子在這家里換著地方拍了好多張呢,更丟人的是還換衣服拍了呢。
大過節的,算了,何沛媛只是靠過去爬在了男朋友背上,環上他的肩膀抱住柔言相勸:“老公…”
楊景行嘿:“是不是覺得自己對音樂界有莫大貢獻?”
何沛媛嘻嘻拱臉,語調像是在國際名園的床上的前期的后期:“有那么好看嗎?”
“有。”
何沛媛的臉爬到男朋友腦袋上左貼右揉的:“你幫我取下來…”
何偉東也來看看,吃一驚:“準備吃飯了干什么?”
何沛媛正小心擦拭自己這臺不知道多少年不定過弦的箏,真是奇怪了,放在盒子里面怎么會落灰呢。
楊景行神色也不太輕松,等會要是彈不出幾個音,最先挨罵的可是作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