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恩遠字曙村,天津人氏,早年投淮軍當兵。袁世凱小七…六”他是第一批加入新軍的下級軍官,算是北洋新軍的元老,日俄戰爭期間他曾署理過一段時間的吉林巡撫。戰后以記名提督銜簡放,任吉林巡防營翼長,在吉林一直呆到“戊申革命。爆發,清廷為了鎮壓南方革命。不得不撥羅軍事人才,編入第一、第二兩軍,孟恩遠就是那個時候離開吉林的。
之后,孟恩遠跟著北洋第四鎮統制官吳鳳嶺響應袁世凱立憲倡議。為袁世凱篡清立下汗馬功勞。被委任為北洋第四鎮的旅長,后來第四鎮改編為北洋陸軍第一師,孟恩遠依舊擔任旅長,南北實力派因為國會選舉的事情而兵戎相見的時候。吳鳳嶺奉命率領第一師的部分部隊開到河南,加入了馮國璋的北洋南進第二軍,而孟恩遠則率領第一師另外那部分部隊由徐州開往浦口,渡過長江到了南京,加入王士珍的北洋南進第一軍。
也正因此,孟恩遠和他的部隊沒有跟著吳鳳嶺在河南一起被聯合陣線消滅,他依然在南京與杭州方向的聯陣部隊周旋,雖然只是一個旅長。但是因為他是小站練兵時的北洋新軍元老,而且已是知命之年,在論資排輩的北洋軍里,他孟恩遠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就連北洋南進第一軍的總統官、東南巡閱使王士珍見了他孟恩遠,也得叫聲“老將軍”雖然王士珍只小他兩歲。
但是在北洋這個集團里,要想升官。光是歲數大、資歷深是不夠的。如果官階不到,也是不大可能連升幾級的,除非袁世凱親自下令提拔。否則,只能慢慢的積攢資歷、官階,一步一步的往上升。
孟恩遠是旅長,按照常理,他下一個官階應該是師長,但是現在。他卻想一步登天,做“東南巡閱使”這固然是破壞了北洋的規矩。但更重要的是,這個消息讓北洋的高層人物憂心仲仲。
因為孟恩遠不是自己拍電報向北洋中樞要官做,而是一幫底下的旅長、團長們聯名拍了封電報,向北洋的新掌門徐世昌徐大總統要這頂“東南巡閱使”的官帽子,然后給孟老將軍戴。
在徐世昌看來。這封電報非比尋常,近乎于要挾中樞,與昨天那封擁戴袁克定做民國代理大總統的通電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下級對上級權威的挑戰。
不過這似乎也不能全怪下級。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這都是跟那位袁大總統學的,當初“新年通電”一出,幾乎所有的北洋軍高級將領都通電擁護袁世凱做“攝政大臣”此舉固然幫助袁世凱順利的將中樞權力從清廷手中奪到自己手中,但同時也使那些北洋將領們認識到了自己的力量,團結起來的力量。
北洋南進第一軍是北洋軍的精華,部隊中有不少北洋新軍元老,官階比孟恩遠高的將領有好幾位,資歷雖然未必比得上孟恩遠,可是這規矩就是規矩,按照徐世昌的打算,他是準備讓第五師師長張永成接任第一軍總統官的,同時撤消“東南巡閱使”這個官職,但是現在這封擁戴電報一出,這個打算就算是落空了。
這封擁戴電報讓徐世昌憂慮萬分,現在雖已是深夜,可是他仍沒有休息的打算,昨天晚上他已是一夜沒合眼,熬到現在,那雙眼也跟英國公使朱爾典一樣,通紅通紅。
不僅徐世昌沒休縣,段棋瑞、段芝貴、江朝宗、趙秉鈞這些北洋的文臣武將也都沒睡,現在這種時候,眾人都已絲毫不懷疑徐世昌在前幾天就已說過的話,現在的北洋,已到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再不團結一致的話,也只有散伙一條路可走了。
眾人開會商議,議來議去,最后卻發現,要想解決眼前的危機,首先必須與聯合陣線停戰,不然的話。北方局勢動蕩,南方的局勢又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呢?
何況,南方的北洋南進第一軍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情況,直到現在也是眾說紛紜,王士珍遇刺到底是否就是聯合陣線所為,也是沒人說得清楚,整個一鍋粥。
也正因此,徐世昌做出了兩個重要決定:第一,馬上與聯合陣線實現停火,雙方通過談判解決中樞權力的分配問題;第二,盡快派一名可靠的北洋新軍元老南下南京,與北洋南進第一軍取得聯系,看看那里到底發生了什備事情。
關于第一個決定,剛才已通過唐紹儀、趙秉鈞兩人向英國公使朱爾典轉達了北洋方面的議和要求,現在英國公使正在與日本公使、美國公使、法國公使等人商議,很快就會做出是否參導調停的決定。
至于第二個決定,也已派人去做。不過那位聯絡代表直到現在仍未露面,這讓會議室里的所有人都焦慮起來。
終于,一名機要員走進會議室。在徐世昌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徐世昌點了點頭,說道:“請他進來。
片刻之后,一名軍官走進會議室。正是京 備司令部高級參謀、內政部軍政執法處走官陸建章。現在”城里的宵禁也歸他管。
陸建章是安徽蒙城人氏,北洋武備學堂畢業,也是袁世凱小站練兵時的舊人,算是北洋新軍元老,去年“戊申革命”的時候,他在北洋第四鎮里擔任協統,第四鎮改編為第一師后,他離開了部隊,調到袁世凱身邊,專門負責京城的治安與情報工作。
北洋南進第一軍的部分將領推舉孟恩遠為東南巡閱使的電報一到,徐世昌和段棋瑞幾乎同時想到了陸建章,兩人都認為由陸建章充當聯絡代表南下南京最為合適,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北洋新軍的元老,更為重要的是,他與孟恩遠的關系非同一般。陸建章與孟恩遠是兒女親家,陸建章的兒子陸承武是孟恩遠的女婿。
所以,此舉實際上有一箭雙雕的目的,其一是探聽北洋南進第一軍到底發生了什么變故,其二,利用陸建章與孟恩遠的親家關系對孟恩遠進行拉攏,即使孟恩遠出任東南巡閱使的事實不可改變,也必須確保孟恩遠是站在北洋中樞這一邊的。
“朗齋,我已將意思說明白了,此次南下,你務必要與孟曙村取的聯系,將我的這封親筆信親自交到他的手里。北京與南京相距遙遠。現在這種情勢之下,只能坐船去,英國公使剛才來電話,說有一艘日本驅逐艦正打算南下福建,正好可以將你順路帶去,你也別耽櫚了。收拾收拾,馬上出發,你一到,那艘日本驅逐艦就立刻起鎩出發。”
鑒于時間緊迫。徐世昌沒有多羅嗦,只簡單交代幾句,又給了陸建章一封信,連聲催其他盡快出發。
陸建章也知此事之緊迫,不過離開會議室之前,他還是提出了一斤。小小的要求。
“徐大總統鈞鑒,此行路途艱險。前途茫茫,不知建章能不能活著回來。不過為了北洋團體之利益。縱是刀山火海,建章也闖了。建章出發之前尚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徐大總統海涵 “你說吧,對于忠勇之將,北洋向來是不會虧待的。”徐世昌點了點頭,陸建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現在南京局勢不明,處處透著詭異。確實需要謹慎從事。
“建章有個外甥,也在北洋軍中,前日從前線傳來消息,他的部隊在方順橋一戰中被南軍打垮,現在生死不明,還望徐大總統親自過問一下此事 “此事容易,我馬上命人拍電報去前線,再派人跟聯合陣線商議,若是被俘,便想辦法將他贖出來。”
徐世昌點了點頭,問道:“你那外甥叫什么名字?,
“姓馮,名玉祥。”
陸建章說了名字,將寫著外甥名字的一張紙條放在徐世昌面前,然后敬禮,后退,轉身,快步離開會議室。
這會議室里又安靜下去。
片刻之后,段棋瑞冷哼一聲。說道:“咱們北洋軍里像這樣沾親帶故的軍官不少,別人說咱們是淮軍余孽,咱們還別不服氣!像這樣搞,能打勝仗才叫奇怪!”
眾人一時面面相覷,頗有幾個不服氣的,本想分辯幾句,可是一看徐世昌和段棋瑞都板著臉,這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沾親帶故?這又有什么?北洋之所以成為北洋,還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外人再怎么可靠,也不如這“沾親帶故”可靠,打不了勝仗不要緊,關鍵是,一旦吃了敗仗,至少在逃跑的時候,戰場上有個照應。
馮國璋為什么能化裝逃離戰場?還不就是因為他身邊的那群沾親帶故的馬并么?沒有那些忠心耿耿的衛兵,他馮國璋恐怕跟那曹鋌一樣。也死在豫南的戰場上了。
沒錯,你段棋瑞還別不服氣!人家馮國璋馮大帥現在就在上海的公共祖界里逍遙快活呢,還是由那群忠心耿耿的馬異保護著。
要說這北洋的情報搜集效率雖然是低了些,不過對于一些事關自身利益的事情,北洋的將領們可都是用心著呢,這馮國璋躲在上海公共租界的消息就是北洋將領們昨天得知的。私下傳揚開去,沒敢公開談論。
眾人其實也都覺得奇怪,河南距離上海不是一般的遠,馮國樟竟然能夠突破南軍的封鎖線,這么快就逃到了上海租界,稱他“長膽將軍”似乎不算過分。
雖然沒有公開談論馮國障“長腿將軍。的事,不過不少北洋將領也都開了心竅,現在,馮國璋已經給他們指出了一條退路,就算這北洋真的垮了,他們也不愁沒處去了。
所以,現在已經有不少北洋軍官開始將財產和家眷往天津租界轉移,有的軍官甚至只用了半天時間就將所有的動產和不動產處理了,這效率之高,讓人膛目結舌。
在某些事情上,北洋確實是高效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