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軍與聯合陣線革命武裝力量的豫南決戰結束了。戰昨引…浩讓人膛目結舌,號稱“虎賁”的北洋南進第二軍竟然在豫南全軍覆沒,四個師長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虜,北洋第二軍統帥、西南巡閱使馮國樟在戰斗中“下落不明”這場決戰,北洋是敗得一塌糊涂。
主宰中的政局數十年的北洋集團竟是如此的外強中干,讓人大跌眼鏡,不惟北洋中人和外國觀察家感到意外,就連南方革命陣營內部也被那從豫南戰場傳出的勝利消息驚得目瞪口呆。
“看不明白啊,看不明白啊。馮國障號稱“北洋雄杰”竟會一敗涂地,若不是總司令親自拍來密電,我只怕也是跟那幫人一樣狐疑了。”
黎元洪直起身子,嘆了口氣,接過一名仆人端過去的清茶,潤了潤嗓子,將茶杯遞了回去,然后拿起小剪刀,繼續修剪盆景。
站在黎元洪身后的饒漢祥笑了笑。說道:“這也是委員長指揮有方。若是換了別人去指揮聯合陣線的部隊,勝或許還是勝,但只怕沒有這么干脆利落了。”
“是啊,當初總司令一力主張開戰,宋鈍初他們不同意,現在看來。還是總司令眼光看得準,知道北洋軍是外強中干,中看不中用的銀樣蠟槍頭,等宋鈍初他們回來。我看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
黎元洪也是笑了笑,直起身子。將那把銅剪刀放在了窗臺上,然后轉回身,接過茶杯又品了幾口。端著茶杯走到掛在墻上的那幾幅字畫前。遲疑了片刻,向幾名仆人吩咐了幾句。
“你們,把這幾幅字畫取下來,放在箱子里。沒我的允許。誰都不能拿出來。”
“黎公,這是何故?這幾幅字畫都是東海徐帥的手筆;這才掛上去沒幾天,怎么又取下來了?”
看到黎元洪的舉動,饒漢祥有些不明白,那些字畫是前幾天東三省總督徐世昌派人專程送到上海的,指名贈給黎元洪,徐世昌雖然不是書畫名家,不過這畢竟是一片心意,黎元洪當時也是很高興的收下了禮物。
黎元洪擺了擺手,仆人們取下字畫退出書房,并將門也關上了!饒漢祥卻走到黎元洪身邊,與他在一排太師椅上并排坐了。
“徐菊人是北洋元老,他送字畫過來,咱們也不好不收,不過既,然現在南北已是敵視狀態,這北洋元老的字畫確實不宜再掛在顯眼處,我吩咐將這些字畫取下,也走出于謹慎。”
黎元洪的話讓饒漢祥有些不以為然,他搖頭說道:“黎公未免過于謹慎了,徐世昌是徐世昌,北洋是北洋,何況,這些字畫雖是贈給黎公的禮物,但是這純粹是私人交往。旁人也不能以此為借口攻擊黎公。”
“時局紛亂,還是謹慎為上的拜”
黎元洪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于是話鋒一轉,說道:“宏僧,依你之見。此戰之后,北洋格局是否會發生變化?”
饒漢祥遲疑著說道:“難說。近期內袁世凱還可以掌握北洋,但是以后就不好說了,這豫南一仗。打垮了北洋四個師,偏偏師長、旅長都是袁世凱的舊人,此戰之后,袁世凱的威望肯定會跌下來,當年清廷跟日本開戰,甲午一仗也是敗得極慘。清軍主力也是北洋的淮軍、練軍。戰敗之后,北洋當家人李鴻章坐了冷板凳,雖然主要是西太后和清流找替罪羊的緣故,不過其中也未必沒有北洋自己人落井下石的原因。北洋本就不是鐵板一塊,現在豫南一敗,北洋精華又遭重創,在下以為,袁世凱未必能夠壓服那些政敵。
“可是如今袁世凱是共和中國的臨時大總統,北洋軍又是由小站新軍擴編而成,那是他的嫡系,也是他的倚仗,軍權在手,北洋里的人誰又可以扳到他?在北洋里,資歷比他高的人不是沒有,但手中無權,也是無奈。”黎元洪搖了搖頭,眉頭擰了起來。
“但是北洋分兩派,一派是武派。一派是文派,袁世凱壓服武派可以,但是未必能壓服文派。”饒漢祥說道。
“尖派?那幫文官?宏僧,你開什么玩笑呢?文官哪里斗得過武夫?”
黎元洪苦笑,文武相斗,最終誰能勝出,他黎黃陵黎議長最有發言權。
饒漢祥卻是搖頭,說道:“黎公。不可小看了北洋里的文派,他們不僅有文官,還有一幫財神爺呢。離開了那幫財神爺,北洋的武派可是玩不轉,北洋軍也得垮。”
“你是說盛宣懷那幫官商?”
黎元洪被饒漢祥一語點醒,不由連連點頭,說道:“你這么一說,倒讓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盛宣懷派了個管家給我送來一張帖子,請我今晚去公共租界赴宴。前段日子這盛宣懷就跟閉關一樣,深居簡出,現在突然又來派人請我,只怕與北洋新敗不無關系啊。”
“哦?盛宣懷想干什么?前幾年他跟袁世凱不對付,那是不假,可是自從共和之后,聽說袁世凱又想請他出山幫忙整理工業,兩人現在不像政敵啊。”饒漢祥沉吟著,揣摩著此事中透露出的妹絲馬跡。
“難說啊,盛宣懷是機靈人。不會看不出豫南一仗北洋吃了大虧,也許他心思又活了?想出山干一番事業了?前段日子聽說有人建圓誣最斬童節,語至靦曰肌肌口叭舊濟加正式大總統競選,只是他沒同“當初盛宣懷將名下漢冶萍公司的股份無償轉讓給了共和軍政府。按說他應該是共和的大功臣才是,怎么共和之后,反而不見提拔他呢?無論是共和軍政府,還是北洋方面,都好象忘記了他一樣。”饒漢祥不清楚漢冶萍公司股份轉讓的內幕,也難怪會想不明白。
黎元洪卻是知道這中間的來龍去脈。也知道總司令“拉肥豬”的高超技藝,不過他不想糾纏這件事,畢竟,他這個“革命功臣”的身份也有些問題,當初在漢陽“反正起義”的內幕也是不能揭開的,否則,他的把柄就算是叫人攥住了。
“容僧,盛宣懷的事情咱們先不去管他,咱們現在還是討論一下國會開幕的事情吧,現在咱們聯合陣線在豫南大獲全勝,議員們個個情緒激動,都想早日召開國會,張季老他們那幾位已提出辭呈的委員也特權同立場,他們叫我擬個章程,我可沒有那個功底,所以啊,這個章程還是由你來擬,內容用白話,題跋就用你擅長的駢體文。”
黎元洪說到最后幾句,放下茶杯,向饒漢祥望了過去,卻發現他正在哈欠連天,知道是煙癮犯了,于是笑著責備了幾句。
“宿僧,總司令現在雖說勉強同意對鴉片“寓禁于征”抽禁煙稅補充財政,可是這是有期限的,五年之后,你若不戒掉這個大煙癮,就沒地方買煙膏了 饒漢祥苦笑,說道:“這東西哪有那么容易戒?嘴癮好說,這心癮難戒啊。實在不行。我就多買些煙膏存著,就算是全面禁了煙,也不至于滿地打滾。”
“你呀,讓我說你什么好?現在總司令提倡新文化,你這大煙癮就是陋習,是新文化運動不允許的。聽我一句勸,早些戒了好。
看到饒漢祥哈欠連天的模樣。黎元洪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這豫南戰役期間,睡不著覺的人可不止趙北、藍天蔚他們那幫前線將領,這后方的許多人也都睡不安穩呢,尤以聯合陣線庶務委員會的那幫委員為甚。就連張寒他們那些遞了辭呈的前任委員也是睡不好覺,都擔心此戰失敗之后會遭北洋方面報復,但是現在勝利的捷報傳來,眾人還是睡不著覺,不過卻不是因為擔心,而是興奮。
是啊,興奮。此戰之后,這聯合陣線就算是真正坐穩國會江山了。議員們不僅保住了自己的國會席個,也為將來的政界發展打下一斤小良好的基礎,關鍵時候能夠跟總司令站在一起的人,總司令肯定不會忘記。現在,說不定張季老他們那幾位正在后悔遞交辭呈呢。
“容僧,既然你煙癮犯了,那就下去吧,下午再過來,咱們議一議盛宣懷請我赴宴的事情。”
黎元洪點了頭,饒漢祥快步走出書房,在門口里面撞上一人,卻是聯合陣線庶務委員會的另一名委員黃興。
見饒漢祥眼淚鼻涕已有些忍不住,黃興眉頭一行,急忙閃開,饒漢祥也顧不得打招呼了,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克強,你怎么過來了?”黎元沒有些意外,黃興平時很少與他來往。兩人也沒有什么交情。
黃興抬起手指了指書桌上的電話機,說道:“搖你電話,卻是搖不通。我只好自己過來了。”
“何事?”
“聯合陣線庶務委員會決定馬上召開一次會議,召集委員參加,現在住在上海的委員總共只有十一個人,無論如何,黃陵也要去參加會議 “開會?昨天不是開過會了么?”黎元沒有些奇怪。
“今日會議非同小可。剛才。民國代理海軍總長湯鄉銘在江陰要塞拍發通電,宣布海軍起義,加入聯合陣線革命武喜力量,保衛國會,捍衛憲法。這不,一得到消息,庶務委員會就馬上決定召開會議,商議此事。”
“哦?湯鄉銘到是個機靈人。”
幕元洪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這湯鄉銘自從南北沖突爆發之后,就一直首鼠兩端,雖然奉了袁世凱的命令率領江防艦隊駐泊浦口,策應南京方面的北洋軍行動,但是江防艦隊的行動一直非常謹慎,這或許可以說明湯鄉銘的立場。
現在,北洋南進第二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到湯鄉銘那里,他已看清了形勢,決定棄暗投明,投奔聯合陣線,如果江防艦隊能夠順利抵達上海的話,那么,聯合陣線革命武裝力量完全可以在海軍炮艦的掩護下由杭州出動主力,向北挺進,掃蕩部署在南京上海一線的北洋南進第一軍,攻占南京、上海,將東南財賦重地掌握在聯合陣線手里。
上海不占領,連國會也只能在租界里辦公,黎元洪、黃興也只能居住在租界。
“既然如此,我馬上就去。現在湯鄉銘已經起義了,那么,安徽的姜桂題總該也有所表示了吧?”
黎元洪看了眼窗戶,心中感慨良多。
以前是北強南弱,但是豫南戰役之后,恐怕就是南強北弱了。
這局面,硬是被總司令給扳過來了啊。
換句話說,人心向背已發生了微妙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