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老爺車慢吞吞開出了飛行基地,在騎兵的引導下去,雖然路況極差,但這輛老爺車適應得很好,不過十多分鐘便進了城,在路人的注目下緩緩駛向時政宣講委員會。
由于漢口重建工作已經正式開始,政宣委已將總部搬到了漢陽招待所旁邊。
在政宣委接待室等候的人不少,除了洋人之外,一伙士紳也在廂房品茶,他們都是遠道而來的商人,不管他們擁有什么樣的實業,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漢冶萍煤鐵廠礦公司的民間股東。
去年漢冶萍改組成股份公司,盛宣懷本打算募集民間資金兩千萬圓,但應募者并不踴躍,募股之后沒多久,“戌申革命”就爆發了,因此,漢冶萍的募股計劃并沒有完成,民間資本還不到兩成,剩下的不是干股就是花股,都被趙北一口吞了下去,所以,現在他才是漢冶萍最大的股東。
這些民間股東是應邀前來,至于來干什么,總司令的邀請信里只是說“議事”,到底議的是什么事,眾人都是一頭霧水,但卻不敢不來,因為不來就會被取消股東資格,真要是被取消了股東資格,連喊冤的地方都沒有,趙北連日本人都不怕,誰又奈何得了這個“趙屠”?
其實若是仔細:_想,還是能夠猜到總司令的意圖的,就在前段日子,《先鋒日報正在鼓吹對漢冶萍實施擴股,完成商辦,扶持民間資本,所以,總司令招集股東議事,或許就是討論此事。
按照計劃,趙北打算在實降落傘之后就召開漢冶萍股東大會,但考慮到外交事業的極端重要,他不得不將會議往后推遲接見了那兩個洋人再說,至于那些商人,則在蔣方震和藍天蔚的陪同下參觀、試乘那輛汽車。
張激揚說得不準確,等候總司令接見的洋人不是兩個,而是四個,除了莫理循和司戴德之外,還有一個美國人馬文,不過他是司戴德的助手兼翻譯至于另外那位,則是一個醉醺醺的法國酒鬼叫貝松呂克,是張激揚安排在這里醒酒的,說起來他也算是功臣,如果不是他的那艘駁船,馮如和謝泰的飛機、機器也不會這么快就運回武漢以,當他提出要見總司令一面后張激揚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在那間樸素幽靜的小室里,趙北正式接見了除了那個酒鬼之外的三個洋人,客套一番,很快開始了正式會談。
莫理;的目的很簡單,他要求對總司令進行一次專訪,并希望能夠參觀一下那支“戰功赫赫”的飛行大隊于他的請求,趙北只答應了專訪于參觀飛行大隊的請求則一口回絕,現在的航空兵建設剛剛起頭可不希望被干擾,而且現在世界各國都沒有重視飛機這種新式武器北也不想給列強以啟發,畢竟,中國軍人可打的王牌不多,要想在短期內迎頭趕上世界強軍,必須在新式裝備上多動腦筋,共和軍飛行隊的訓練、課程都算得上這個時代最先進的,已被列入軍事機密,就連馮如和謝泰也都必須守口如瓶。
莫理循雖些遺憾。但并未糾纏飛行隊地事情。畢竟有馮如和謝泰地采訪打底。此次再來武漢。他地主要目地就是采訪趙北。試圖了解一下他對英國地真正立場。見總司令已經答應了專訪請求。約定了專訪時間后便告辭而去。
美國司戴德倒沒有急著離去。一再與總司令寒暄之后。拿出一封信。微笑著說道:“這是一封將軍友人寫地信。請將軍閣下務必仔細看看。”
聽了翻譯地話。趙北拆了信。掃了幾眼。詫異道:“原來是鄒廷弼先生地信。司戴德先生是鄒先生地友人?”
司戴德搖了搖頭。說道:“我與鄒先生只見過兩次面。是代理總稅務司裴式楷先生引薦地。他們才是朋友。另外。美國德士古石油公司地業務代表JV梅瑞先生也是裴式楷先生地朋友。他也強烈建議我親自來一趟武漢。他告訴我。總司令是一個很不錯地人。通情達理。絕不是英國政客嘴里地瘋子。
鄒廷弼地信很簡單。只說這個司戴德是美國領事。在美國政界、商界都有些熟人。可利用地人脈、關系很多。建議趙北盡量與之建立良好關系。并將司戴德此次武漢之行地目地簡要地做了介紹。
趙北看完了信,說道:“原來司戴德先生是為了粵漢鐵路的事情到這里的。不過,這修鐵路的事本應中央政府管理,你不去和袁大總統談,卻到這里來找我做什么?”
司戴德說道:“貴國有句話,‘強龍難壓地頭蛇’,雖然有些不禮貌,但我還是必須承認,在湖北,只有將軍閣下才是‘地頭蛇’,只有您才有實力控制局面,沒有您的協助,粵漢鐵路連一寸也修不起來。作為鄙國在華外交人員,我認為有必要與您本人交流一下鐵路建設問題,用一條鐵路將湖北與廣東連接起來,不僅對貴國的商業很有好處,對于將軍閣下的軍隊調遣也很有幫助,如果您覺得有必要的話,我們 以考慮在長江之上修建一座鐵路橋,將京漢線與粵來,您的軍隊就可以很方便的在南北方向進行調動了。當然,鐵路、橋梁的管理和經營應該由投資方主持,具體章程可參照京漢鐵路辦理。”
趙北放下信,看了眼坐在司戴德身邊的翻譯,面無表情的說道:“修鐵路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舉雙手贊成。只不過,修鐵路需要大筆資金和雄厚的技術力量,目前來說,這兩者我都不具備,即使有實力修建鐵路,我認為首先應該修建的是四川省內的鐵路,至于粵漢鐵路,現在談似乎還早了一點,而且,這條鐵路一旦修建完畢,或許會對長江流域的現行商業秩序造成沖擊起其它國家的不滿,萬一引起外交糾紛,袁大總統又要埋怨我擅起外釁了。”
“您是擔心英國的態度嗎?”司戴德狡黠的眨了眨眼。
“關于這一點,您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塔夫脫總統在就職儀式上明確表示要保護美國海外商業利益,漢鐵路是美國資本,英國完全沒有理由干涉。至于資金和技術,對于我們美國商人來說絲毫也不是問題。”
“美國資本?”趙北心中一絲苦澀。“單單英國一國還好說現在的問題是,英國、德國、法國都對這條鐵路感興趣粵漢鐵路的事很是棘手。再說了,前幾年的那場保路風潮轟轟烈烈,人心不靖,我不能不顧慮輿情。”
這話倒是沒有張,上次與德國在華僑商聯合會的代表們共進晚宴國人就曾提過聯合修建粵漢、川漢鐵路的事情,他們也跟美國人的打算一樣參照京漢線辦理,不僅要主持全部修建工作,而且鐵路建成之后也必須由德國人全權管理。對于德國人的要求,趙北沒有一口答應,畢竟這事弄不好就是一場保路風波。
至于粵漢路,其實美國人早在1898年就取得了粵漢路的讓予權但僅僅只修建了很短的一段路基,1905年聲勢浩大的“收回路權”運動中,清廷以六百萬美圓將這條鐵路的建設權贖回金是向英國政府借的,附帶的條件之一就是:如果以后再借外債修建這條鐵路必須先與英國方面接洽。
清廷贖回鐵,只是迫于輿情,本來就沒打算自行修建,也沒有那個資金,所以這條連接湖北、廣東的鐵路就一直畫在設計圖紙上,沒有動工,“戊申革命”爆發之后,清廷四處籌集軍費,又打起了這條鐵路的主意,打算將路權再次出讓,英國政府得知之后,立即與之接洽,但隨即因為轉而支持袁世凱而將此議擱置,清廷只好轉向其它國家,美國、法國、德國都表示了濃厚興趣,但還沒等正式開始磋商,清室已被迫退位讓國,袁世凱當政之后,英國立即就此問題與袁氏展開交涉,若非德國、法國的強烈反對,恐怕這條鐵路早就成了英國人的囊中之物了。
“三國銀行團”的成立,很要的一個理由就是協商這條鐵路的修建事宜,按照三國的如意算盤,這條鐵路最好應該由英、法、俄三國共同承建和管理,在攫取經濟利益的同時也順便加強一下協約國集團的友誼。
這個代的中國就是一塊蛋糕,列強你爭我奪,各施奇謀,悲哀的是,偏偏這塊蛋糕的真正主人卻只能站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別人狼吞虎咽,如果想吃,只能投靠洋人,或許可以從洋人牙縫里摳點殘渣出來。
這種食物渣不是那么好吃的,一個不慎就是萬世的罵名,在趙北熟悉的那段歷史中,四川“保路運動”就是這么爆發的,之后沒過多久,清朝就在革命軍的炮聲中覆滅了。
其實用洋款修建鐵路未必不可行,這可視為引進外資的一種途徑,但問題的關鍵不在外資,而在主權。當年清廷與比利時財團協商的那個《京漢鐵路修建章程開了一個很糟糕的先例,以后外國財團一提到借款修鐵路,首先就想到京漢鐵路,要求參照京漢路辦理,掌握鐵路所有的管理權和財政權,如此一來,鐵路雖然在名義上屬于中國,但實際上卻完全由外國人說了算。
所以,如果美國人堅持按照京漢路章程修建粵漢鐵路的話,那么這條鐵路就不能交給他們,即使是德國人也不行,他們想要,就去找袁世凱要,反正在趙北這里是得不到的,除非中外“合辦”、中國管理,外國公司僅享有股東的正常權利——————這是趙北的底線,絕對不會動搖,“賣國賊”的罵名他承受不起。
但是既然美國已經把大腿伸了過來,如果不抱住的話確實對不起穿越者的身份。
總司令已經抱住了德國的一條大腿,但是這條德國大腿不夠強壯,所以必須再抱一條大腿,英國大腿不讓抱,日本大腿不能抱,法國大腿還沒亮出來,于是這白白凈凈的美國大腿就顯得格外珍貴了。
抱大腿也是講究策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