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有趣的說法。”
杰勒斯摩挲著下巴,興致盎然地問到:
“簡直就像是在說是我做的呢?我是支配狂這種說法也是第一次聽見,可以請問圣下有什么根據嗎?”
“杰勒斯先生是總督秘書吧?”
“沒錯。”
“秘書的工作是協助處理文案工作,有時也負責待人接物和交涉工作,在特區這樣的特殊環境里,還要參與行政工作和處理一些上不了臺面的問題,簡直就像是總督的影子一樣。”
語氣依舊溫和平淡,甚至還有一絲閑話家常般的溫馨,話題的內容卻一點點朝著險惡的方向發展。
面對淡然自若的杰勒斯,姬艾爾繼續以輕松的口吻說到:
“來特區之前,我看過你的資料。在特區的發展過程中,你做了不少貢獻,卻一次也沒有要求獎賞。經常時不時出席社交活動,和政治團體、地方自治勢力多有往來,廣撒人脈的同時,絕不發展工作需要之外的關系,隨時隨地突出總督的重要性…以秘書而言,可說是模范生。”
所謂秘書,特別是政治家的秘書,絕非一般人想象中身材前凸后翹,打扮妖艷的小三形象。政治家秘書更像是見習政客,通過在政治圈見習、打拼,積累工作經驗和人脈,為將來投身權力游戲打好基礎。這方面最典型的案例是地球舊世紀日本的“世襲議員”——每個世襲議員從父輩那里接班之前,通通都是給老爹當秘書打下手。這種現象與日本政客及財閥世家熱衷近親婚姻并稱日本政治兩大獨特風景。
在這個除亞爾夫海姆之外,一點議會政治的影子都看不到的世界里,留給秘書們的發展空間相對有限。但只要有耐心和能力,加上一點點必要的運氣,混出個名堂絕不是什么難事。現在查理曼政壇混得風生水起的馬薩林閣下。之前不就是在黎塞留手下當秘書么?
杰勒斯卻不是這樣,隱身幕后,即便在社交場合出現,也僅僅止步于工作需求,從不做出在此之上的行為。仿佛安于現狀,沒有任何野心。對未來沒有任何打算。
這一點也不正常。
有野心的人未必有對應的能力,有能力的人總是有成正比的野心,這種模范社畜一樣的反常行為只能證明這個人有問題。
“反常行為背后所反映出的心理活動,從結果來說,杰勒斯先生…你是個不信任任何人的人呢。”
“您真是愛說笑。”
“很不湊巧,其實我對開玩笑并不感冒,特別是這種場合下。”
心跳、血壓、體溫、出汗量、腦波反應沒有任何說謊的反應,天真無邪的面孔,純真的笑顏之下涌動著過分的、會刺痛人的認真。
“其實稍微認真想想。像你這樣戴著乖寶寶面具的偽秘書突然出現在這種高危地帶,一直跟著我,卻不急著找尋應該是保護對象的兄弟.羅蘭,馬上就會覺得可疑吧。”
“啊啊,真是夠了。本來還想著再多周旋一會兒,可這種想法都不一樣的家伙要怎么溝通啊。”
抱怨似的說著,杰勒斯一直緊繃的肩膀松了下來。
不知是厭倦還是煩躁,他按住額頭大聲抱怨。
“既無聊又不合邏輯。所以我才這么討厭宗教狂熱份子和女人,滿腦子‘盡量把事情和財團聯系到一起’、‘拉攏羅蘭’、‘給超越種的時間表制造麻煩’的念頭。嘴上卻掛著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所以說,人類這種生物啊——”
杰勒斯伸出手,彈響手指,撲倒在地面上的數具尸體抽搐著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死干凈就好了嘛。”
“哎呀,這么快就露出本性了,不過就靠幾具喪尸能對我怎么樣?”
“能不能。行不行,這種事情試過才知道。這里事先聲明,等下被無慘的時候,請務必哭大聲點。”
回答他的是一枚冰箭,飛行速度和威力足以媲美子彈的冰箭直奔猥褻的笑臉。但卻沒有擊中,停在了中途,一只手攔在冰箭的彈道上,抓住了那根冰柱。
剛剛爬起來的喪尸一瞬間飛奔到杰勒斯面前,伸手抓住了冰箭——這匪夷所思的舉動完全顛覆了人們對喪尸動作遲緩的印象。更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抓住冰箭的那具喪尸正從全身各處迸出放電的火花。
光是一具這樣的喪尸就足以叫人膽戰心驚,如今圍在杰勒斯周圍的,少說也有10具。
“這是改良型食尸鬼,用特殊喰蟲啃噬掉腦髓和內臟器官,瘦身減重,在此基礎上用電流信號提供刺激,補強動作之余還能放電。是歷經千辛萬苦,即將投入實用化,肩負起次世代戰爭大任的理想型戰爭機器——雷暴食尸鬼!如何,現在還會覺得他們不夠看嗎?”
一口氣講解完畢之后,杰勒斯洋洋得意的長出了一口氣。
由于眾所周知的理由,亞爾夫海姆防衛軍一直持之以恒的研究“不死身士兵”,從早期的組合尸體,到后來的食尸鬼,全都是這種需求的產物。如今的雷暴食尸鬼可說是集各種研究成果于一身,距離實用化量產只差臨門一腳的完成品。
在公國的人體炸彈和早期型食尸鬼身上,精靈研究員們已經充分檢驗了用植入思考回爐的寄生蟲代理大腦的可行性,以及借此將人體潛能發揮到極限的可能性。在此基礎上又進行了極限的輕量化,提高機動力和力量,不過就算是這樣還不能滿足需求,于是開發出了性能更好,更容易量產的雷暴食尸鬼。
“游戲到此結束,老老實實投降吧,在這個地獄,你已經無路可逃,也無處可藏。放棄吧,人類。”
食尸鬼一起舉起手臂對準姬艾爾。只要杰勒斯一聲令下,十幾道雷光將會命中包圍圈中心的圣女。
“逃?躲?投降?叫我投降?居然叫我投降?原來如此,你確實是是個非人者啊,杰勒斯先生。”
深深吸氣,仿佛嘆息一般,下一瞬間睜開的雙瞳射出無比的堅毅。對著一騎當千的怪物軍團,對著脫離常理的怪物,猶如咆哮般大聲宣告。
“別太小看人類,怪物們。有膽量的話,盡管放馬過來!!”
“那你就去死吧!”
柱狀的雷光一道襲向姬艾爾,三具喪尸同時蹬開地面,裹著雷光的殘影撲向目標。
姬艾爾會用“障壁”可以防御雷擊,復數“障壁”間會有微小空隙,在電光掩護下的喪尸將沖到極近距離對準縫隙釋放電擊——看穿姬艾爾所想。杰勒斯早已做好針鋒相對的安排。
喪尸們高高躍起,籠罩住姬艾爾頭頂的雷光越來越耀眼——
雷光戛然而止,喪尸的行動也隨之停止。
并非其自愿,亦非杰勒斯的指令,無數貫穿其身體的長刃制止了喪尸,一兩秒后,那三具喪尸不斷左右搖晃,就像遇上高熱的雪人一般逐漸消減。肉汁狀液體從衣服開口處流出。
煙塵散去,雷光和聲響平息。彌漫尸臭的正中央,姬艾爾面前多了一個單膝跪地的人影。
那是一名身形高大、留著一頭金色短發的男子,雖然半跪低伏,依然散發出非比尋常的壓迫感,宛如折服的熊或是攔在道路上的巨巖。
“屬下來遲一步,未能阻止惡徒的暴行。令圣下置身危險之中,此等失態,還望圣下予以責罰。”
“沒關系,倒不如說時機剛好。杰勒斯先生終于露出了本性,我們也能放開手腳大干一場了。請起吧。審問官大人。”
“是,謹遵圣意。”
身穿異端審問官法衣的男人站了起來,其高大的身形猶如巨柱,投下足以遮蔽圣女的長長影子,留有疤痕的粗獷臉孔上滿是虔誠和狂熱,以至于代表知性的眼鏡都隱隱透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杰勒斯一下便認出那個男人是誰。
異端者的死神;
背信者的夢魘;
非人者的終結;
殺手、斬首判官、再生者、天使之塵、銃劍;
教皇廳第13課伊斯卡略的最強王牌,運用能粉碎一切術式的銃劍斬殺眾多魔法師的人形修羅——亞歷山大.安徒生神官。
這個男人可以說是暴雷食尸鬼相性最差的對手。
當然了,這邊也不是什么小腳色。
“有伏兵是很好啦,不過光憑這樣就能阻止我嗎?”
更多尸體應聲爬起來,食尸鬼一下增加到20具之多。壓倒性數量差距面前,兩個人就和風中落葉一樣單薄,似乎轉眼間就會被尸群吞沒。
“煩死了,死人不準吵。”
安徒生一臉憎惡地掃視食尸鬼大軍,大步走了過來。
“死人當著我的面走來走去,不死身組成軍團,排成隊列齊步向前?背離唯一理法,企圖以邪門歪道茍活的鼠輩,我們伊斯卡略是絕不會放過你們的!!!!”
咆哮出宣戰布告,兩把銃劍自衣袖滑落,暗夜中長刃旋出銀色光弧,迸裂出鏗鏘火花,兩柄銃劍交疊出預示終結的十字圣紋。
“顫抖吧,異端!恐懼吧,非人之物!你們會死的很慘,不是發抖而亡…而是像稻草一樣,毫無價值地死掉!!”
杰勒斯打了個響指,像是亡靈般站著的食尸鬼立即動了起來,裹挾著撕開空氣的暴風朝安徒生沖過去。
30公尺的間距在0.3秒內跨過,就算是以腳力自豪的奔龍都望塵莫及,在視網膜上留下殘像的食尸鬼對準安徒生舉起躍動雷光的手——
鮮血噴灑向天空,刀鋒自肩胛骨嵌入,毫無阻礙地滑至腰間,手臂連著肉和皮垂落下來。
不等食尸鬼倒下,安徒生大聲喊到:
“吾等自問:汝為何物?”
“吾等乃是伊斯卡略,伊斯卡略的猶大!”
回應自頭頂降下,不知何時,房頂上站立著一隊隊神官,他們表情冷漠,不帶任何感情地俯瞰下方。
“吾等乃是信徒又非信徒,吾等乃是使徒又非使徒,吾等乃是信徒又非信徒,吾等身為叛徒又非叛徒。吾等所奉唯一之物,僅俯身以受恩,僅俯身以討逆。吾等乃是死徒,在黑暗中揮舞短刀,在晚餐中下毒的一介死卒!”
全副武裝的神官們唱誦著自己禱詞,一齊降落于地面,將杰勒斯和爆雷食尸鬼包圍起來。
他們行動還有服裝都流露出強烈的統一感,然而手中的武器卻是各式各樣,有些人攥著雙月刃,有些拿著教會配給的手槍,有些人端著阿爾比昂的后裝單發槍,還有些什么都沒拿,手里攥著一根連在腰間的發火繩。
盡管武器并不統一,可由于以信仰為原動力,堅信自己的行動是正義的,并且同樣堅信正義必勝——狂信徒所特有的、停止思考的大腦驅使下,這群人的戰斗力可說與食尸鬼相比也毫不遜色。
目標是眼前的異端。
目的是殲滅。
這就是作戰的全貌,這就是他們的全部人生意義,為此鍛煉,磨礪精神,即便為此獻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甚至對此感到無比喜悅。
面對狂信徒組成的武裝集團,杰勒斯的拳頭微微攥緊。
(看樣子,似乎的提前亮出底牌了…)
“哎呀哎呀,不光是圣女大駕光臨,連自愿跳入地獄,想要與地獄七百四十萬五千九百二十六只惡鬼一戰的伊斯卡略也堂堂登場…既然你們都做到這種地步,那就讓我們也參一腳吧。啊,不管回答是yes還是no,我們都會自顧自的進行就是了。”
刺耳的笑聲回蕩在夜空,處于怎樣不利狀況下都鎮靜自若的杰勒斯臉上浮現出焦躁的神情。
“別開玩笑了,沃爾格雷沃。這是我的游戲,誰準許你摻和進來?!”
“你個人的喜好和任務,到底哪個重要?”
空無一物的街道上浮現出兩個人影,走在前方的瀟灑青年撩起額前長發,緊閉的左眼緩緩睜開,瞳仁中涌動著不詳的鮮紅色光芒。
“以七原罪‘傲慢’之沃爾格雷沃的名義在此下令,汝等——”
面對著一擁而上的神官們,沃爾格雷沃以悠然的語調說到:
“于此背叛。”
絢麗耀眼的光芒閃過,鮮血和慘叫劃過血色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