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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2章 【專坑自己人】

  在民國的學術界,有一個人無法忽略,那就是章士釗。早期的時候熱心革命,身份也顯赫留英歸來,在民國多所大學擔任教授。而且還和社會名流的關系很深。

  緊跟章太炎、蔡元培等都是當年反清的骨干分子。和黃興、孫大先生的關系也不錯。

  民國之后,他的主要活動在燕京,雖然也擔任大學教授,可是一只腳已經跨進了官場。可是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在燕京從政,熟悉他的人估計已經看出來了,一般的官職他真的看不上,他的目標是教育總長,最起碼也是次長。這個職務確實不低,是內閣成員。

  當然,章教授對曹錕他是百般看不上眼的,曹錕賄選的丑聞鬧出來之后,他就在報紙上痛斥過。

  可要是曹錕邀請他主管教育部,他可真的咬著牙說個‘不’字。

  章士釗身上的標簽實在太多了,不能簡單的定義為屬于哪個陣營,南北雙方的勢力,他都是朋友,不管是北洋也好,廣州也罷,甚至連紅色北方的陣營他也攙和一腳。屬于八面玲瓏的一個人,連他要出面了,還給他看不起的曹錕辦事,估計曹大總統給的籌碼一點都不低。

  當然了曹錕現如今很忙,他忙著和張作霖斗智斗勇…不過在外人的眼里,這位斗法的結果真心不太靠譜,底下人都覺得牙瘆。趁著中場歇會兒的功夫,曹錕一轉眼想起了南方也不太平,更奇葩的是他想起了自己是大總統,整個民國就他自己是最大的。可讓他生氣的是,民國的地方官員都不怎么聽他的。

  尤其是王學謙,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凈惹事,他得辦一下這位不知輕重的新晉東南王。

  按照他的理論,張作霖蹦跶不了多少時間了,他已經掌握了對付張作霖的‘大殺器’,只要手里都的王牌一處,張作霖就得玩完。可曹錕也實在沒有功夫去搭理長江南邊的事了,可王學謙發展起來也太快了,一轉眼的功夫都快趕上張作霖,這樣下去怎么得了?

  大從心眼里,曹錕是看不起張作霖的,那就是個土匪!他老曹家祖上八輩都是積善之家,都是良民。還能讓這老小子叫板不成?

  這股歪風邪氣要殺一殺,要讓張作霖明白,不服他這貼老膏藥,就是不行!

  可曹錕看王學謙不一樣,留洋的博士。這位可是喝了一肚子的外國墨水,連肚子里的肝吶、心吶,都染黑了。曹錕也是知道厲害的主,他在私下里估摸著自己要比王學謙稍微差那么一丁點。當然他也不是處處覺得不如王學謙的,年紀比王學謙大…這個不算!老婆比王學謙多…算了吧,就他們這個層次,要女人和請個老媽子一樣容易,真不是事。曹錕也沒到沒臉沒皮的地步,還不至于指著自己的年紀倚老賣老。唯一讓他有底氣的是,他覺得自己在運氣這方面,要比王學謙好那么一丁點。當兵打仗這么多年,別說負傷了,就是崴腳長雞眼都沒有碰到過,在北洋督軍里,絕對是一等一的福將。說白了,就一句話,他福分高。

  可福氣這東西太玄了,平日里也不顯山不漏水的,根本就看不出來。

  得到關鍵的時候才能一鳴驚人不是?

  可老等著也不來,讓曹錕心里貓爪子撓似的難受啊!

  許是想給王學謙添一點堵,曹錕讓手下人去找人辦的,目的就是給王學謙下絆子。這事就落在了章士釗的頭上。在大人物眼里,別看教育總長是內閣成員,可是沒有幾個大人物會在意這么一個職務,就和司法總長的官職一樣,基本上就當人情來送。

  章士釗得了準信,這才卯足勁的拉關系。可結果很不理想,平日里面子很大的他還真碰了幾次軟釘子。別說周教授、胡適這樣的先鋒派不搭理他,連帶著其他學界有身份的人也沒有表明一個起碼的立場。這樣的結果就是,章士釗心急火燎的東拉西拽的也沒有劃拉來幾個人。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事讓回京的吳佩孚知道了。

  顧維鈞在上海做什么,作為曹錕政府的最高機密,知道的人沒幾個,可恰巧吳佩孚是知道的,他一聽章士釗在聯絡學生,就覺得不太好,恐怕要出事。

  問了曹錕,才知道,根子是處在曹錕的身上。

  “大總統,顧維鈞從南方傳來談判破裂的消息了?”吳佩孚也吃不準曹錕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問話的時候小心翼翼。按照他的理解,肯定是顧維鈞在南方被英國佬為首的一幫列強們合起伙來削了一腦袋包,要不然曹錕也不會容忍學生們鬧。

  可曹錕呢?笑的和老太太似的,搖晃著腦袋一副得意的像是唱著空城計的諸葛亮,天底下他最聰明:“沒有,好著呢!”

  “可大總統知道街頭學生要鬧事的情況嗎?”吳佩孚底氣不足的問道,他不知道曹錕又要鬧出什么幺蛾子了。

  曹錕翻著白眼一臉的不耐煩,當然他不是針對吳佩孚,而是針對王學謙,可惜對方看不到,這讓他很生氣:“我授意的,這小家伙趁著我和張土匪打仗的機會發展起來了,要不是騰不開手,我真想要讓他知道一下,啥叫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吳大帥就剩下嘴唇哆嗦了,什么叫老將出馬?您老從軍40年,一路晉升到上將,可您老真的打過仗嗎?

  不帶唬人的,曹錕還真沒有打過仗,當兵的時候光顧著行軍了,有他參與的戰斗,要么已經把底褲都輸掉了,行軍到一半就開始撤退。要么就是等他趕到的時候,奇跡般的打贏了。當官的命更是沒人比,打仗從來不用他操心的,連指揮部都不去,在家和姨太太們打著麻將,就能收到捷報。屬于沒天理的天降福將,上司都喜歡他,因為和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

  吳佩孚,吳大帥驚住了,南方的談判順利,也就是說學界傳播的東西都是假的,謊言總是會有被拆穿的那一天,別看眼下鬧得歡,最后怎么收場?

  吳佩孚不淡定了,他原本是來要軍餉的,三十萬大軍開拔,可不是一筆小錢,整個北洋政府都被這筆龐大的軍費開支壓的喘不過氣來,財長更是整天玩失蹤。沒曾想一到燕京,在汽車在街頭一路過去,就看到不少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聚集在街頭,三三兩兩的,估計是搞串聯。問題是他不像曹錕想的那么簡單,不痛快了,搞個小動作就算完了。

  吳佩孚是真的潛下心來研究過王學謙和他的浙軍。

  問題是,研究的結果是無解。

  軍事對比不能用數量來說話,歷史上的精銳部隊都不是以數量取勝的,幾千人打的幾萬人滿地找牙的比比皆是。而浙軍…恐怕是民國陸軍中的絕對精銳了。

  用戰列來說話,當年的李厚基為什么敗的那么干脆?

  一開始這位麾下兩個師壓著溫應星和張載陽的第二師和守備旅打,而且第二師的主力已經快被擊潰了。當然溫應星的守備旅沒吃虧,但也是穩固了防線,截住了閩軍的勢頭而已。可是王學謙帶兵抵達戰場之后做了什么?

  兩個炮兵團,上百門火炮對著閩軍的陣地足足打了兩個小時火力覆蓋,別說李厚基尿了,連吳佩孚都覺得膀胱一緊。直系和奉軍在長城沿線打的難解難分,可這等大場面,從來沒有發生過。這要多少炮彈啊!

  后來傳言都出來了,王學謙弄了三萬發炮彈,打李厚基的時候一小半都沒有用完,王學謙對李厚基的表現很不滿,等打完了庫存炮彈再投降多好啊!

  敗家成這樣,誰還敢和他一起玩打仗?

  這還是幾年前,現如今浙軍連空軍都有了,這不是北洋的空軍,飛機上連挺機槍裝的都不是地方,而是正兒八經的戰斗機,能把軍艦都給干沉了,加上這個助力,吳佩孚覺得就算是拿出自己麾下的所有精銳和浙軍在打起來,勝算也不大。

  再說了,別說打完張作霖接茬和王學謙死磕了,就算是張作霖,也是今非昔比,吳佩孚應付起來也很吃力。

  要不是張作霖在作戰指揮上確實很面,完全是土匪火并的路數,在有多年大軍作戰指揮經驗的吳佩孚眼里,確實不夠看。要不然,估計直系的大軍連應對奉軍都要吃不消了。

  吳佩孚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建言道:“大總統,某認為對南方的局勢不能按照應對北方局勢來。”

  “哦,你說說看。”曹錕就喜歡聽別人給他講,因為自己是屬大茶壺的,肚子里就是有貨也倒不出來。

  吳佩孚也算是豁出去了,開口道:“對張作霖要壓,對王學謙要撫,兩者不能同日而語。而且浙軍眼下擁有海軍、空軍和陸軍齊備,對付起來不太容易。”

  “這倒是在理。”曹錕很談定的做出評論:“可我看著他壯大,心里頭不舒坦。”

  別說曹錕了,北洋都不待見南方的勢力,可王學謙的崛起太快了,都打盹的一會兒工夫,已經快成龐然大物了。可話還得勸:“大總統,你也不想一想,現如今的學生運動都和廣州那邊有聯系,王學謙可不玩這些。你不是支持學生運動么?萬一到時候控制不住,這燕京城不就亂套了?”

  吳佩孚見曹錕有點意動,緊著說:“現在上海的談判還算順利,到時候想要惡心王學謙的都不成,這不是給他造勢嗎?再說了,萬一這幫學生鬧事,這可都是在燕京城里,鬧起來最后不管有沒有好處,自己這邊都要遭殃。遠的不說,就說當年學運最鬧騰的時候,交通總長曹汝霖的房子都被燒了,都過去多少年了,這位都不敢在燕京城露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唉…”曹錕很生氣,他不為別的而生氣,他就是為當初自己為毛沒有想到而生氣。

  曹錕是一個很能聽的進去建議的人,當然提建議的那個人要對眼,說白了就是曹錕要覺得自己和對方是一條心的,那么對方才可能說出來的是真話。

  比如現在,這位已經把半身像掛在城門樓子上的大總統,很沒意氣的長吁短嘆道:“玉帥,你不在跟前,身邊連一個能商量事的人都沒有。”

  總統府的秘書長夏壽田聽到這話,鼻子都快氣歪了,這位可不止一次提醒過曹錕,玩過了。對付王學謙肯定不能用這種小動作,曹錕也不知道聽了誰的讒言,覺得只要聲勢搞大了,來一個總統令將王學謙的職務給免了,就萬事皆休了。可實際上,眼下民國的地方政府誰還聽中央的?

  曹錕最后只能讓自己丟臉,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選擇。可曹大總統就是不聽夏壽田的,他覺得夏壽田這樣有本事的讀書人是不會和他一條心的,這話太誅心了。可曹錕也有自己的理由啊!當年孫大先生被陳炯明從廣州城趕跑之后,累累如喪家之犬,聲望已經跌落谷底,連‘國黨’都是一副茍延殘喘的恓惶模樣。可夏壽田就是建議扶持孫大先生和‘國黨’,原因很不可告人,估計和夏壽田的師弟楊度有關系。

  可一轉眼呢?

  孫大先生重返廣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豎起北伐大旗,目標就是要把曹錕趕下臺。

  兩面三刀的小白臉,感覺被愚弄的曹大總統生氣了,這孫大先生也太不是東西了,自己好心好意保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可一轉眼就不認人了,還要趕他下臺,這還是人嗎?連帶著把提建議的夏壽田也怨恨上了,他覺得夏壽田估計已經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了。反正,曹錕堅定不移的認為這家伙靠不住!

  可總統府秘書長夏壽田呢?

  他也是一肚子的冤屈啊!他當時只是隨口一說,南方沒有孫大先生和‘國黨’搞事,直系想要控制長江沿岸的幾個省份就很難,需要給他們找一個對手。江蘇的盧永祥、安徽的倪嗣沖、江西的陳光遠、湖南的張敬堯…可都不是省油燈,一個個都有著自己的小心思。夏壽田的本意是讓曹錕在輿論上支持一下就可以了,可沒想到曹錕一拍腦袋連大總統特赦令都搬出來,誰勸都不好使。這能怨他嗎?

  可當時的曹錕確實很興奮,打從娘胎里出身第一次玩大總統特赦令,過癮的很!

  既然曹錕改主意了,那么受累的還是大總統府的秘書長夏壽田,夏大秘書長,他也沒有自己親自打電話,原本想著讓底下人給章士釗去個電話,這事就完了。可想來想去,還是自己親自打了這個這個電話。

  再說章士釗,嘴上頂著一圈的燎泡,好說歹說的在燕京城各高校都轉了一圈回來,光轉悠可不行,還要把人說動了。可惜,沒有多少人讓他給說動了,最后距離既定目標連一小半都達不到。可就算是這樣,他也很滿足了,他本來就對學運很反感,雖不陌生,但和學生運動的成員接觸不多。能夠說動這些人也是許下不少利益的,比如說教育部的司長之類的官職,最次也要次長。

  利益動人心啊!

  高風亮節的有,但堡壘還不算堅不可破,還是讓他用利益交換拿下了不少。

  自鳴得意之間,邁開大八部進了自家在燕京的大宅院。還沒進二門呢,管家急匆匆的跑來:“老爺,大總統府的夏秘書長讓您回一個電話。”

  “嗯哼!”這是京戲里老生的感嘆詞,和花臉的哇呀呀…基本是一個意思。每當章士釗擺出這幅神態出來,估計內心是極為得意的,管家也說了不少奉承話。

  章士釗得意撥出電話,想著如何顯擺一陣,回報自己的勝利果實的時候,就如同雷霆一擊,耳朵邊嗡嗡的,跟鉆進了一直蒼蠅似的,臉黑的跟鍋底似的。半晌,才明白了,原來曹錕該注意了,學生游行不要了,還讓他去將已經發動起來的學生情緒平復下去…

  掛上電話,章士釗氣地哇哇大叫:“曹大傻子,老子要是再相信你的鬼話,我就是水老倌!”

  好家伙,連家鄉的土話都帶出來了,可見老章也被氣的不輕。舉起手中的茶壺想摔地上,可看著壺底的落款,舍不得了,這可是楊彭年的名壺,是他的心肝寶貝。要是把這茶壺給摔了,估計他章士釗距離被氣瘋也不遠了。

  沒辦法,心里頭有火,沒出撒去,嘴里頭不住的哼哼唧唧溜達著往后院去,快被氣糊涂了的章士釗轉身進了廚房,在鍋臺邊上看著一個大號海碗,他覺得合適了。用盡力氣將厚重的海碗摔在地上,哐當一聲,可把章家廚房的下人們嚇的不輕。這位章老爺到底是怎么了?不聲不響的來廚房摔海碗玩,還一聲不吭的走了,不會是瘋了吧?

  沒兩天的功夫,燕京城大學圈子里就流傳著這么一則傳言,章士釗瘋了…是被曹錕給逼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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