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總長又閉關了。
對于這個結果,浙軍的高級將領們又失望,又所有準備。在他們之中,蔣百里算是嘴皮子最溜的了。關鍵是他懂的多,知識面廣,不僅僅對軍事熟悉,還對藝術、文學、哲學、新思想這些知識都有所涉獵。民國的軍官,尤其是高級將領,像蔣百里這樣,懂四五門外語,熟練掌握日語、英語和德語的學者型人才幾乎是不可能的。
大部分都是大老粗一樣的性格和作風,像是馮玉祥這樣的才是正統軍官的榜樣。
相比之下,浙軍的文化水平算是高的了。可誰也沒有比著書立傳的蔣方震厲害。
博聞廣記也是有一個限度的,在王學謙面前,蔣方震還是要振作精神,才免于被王學謙的理念陷阱給套進去。可惜的是,這次蔣方震失敗了,可這樣的失敗對他來說也不是壞事。蔣方震在軍事上的研究項目有多了一個,制空權對于今后戰爭的重要性。
隨著對立體戰略的思考越來越多,相信過幾年,他會在戰略戰術上走上人生的巔峰。
蔣總長都失敗了,其他人…算了吧,早點洗洗睡吧。
就連見多識廣的陳紹寬都有點怕見王學謙,這種靈魂被碾壓的陰影讓他時刻有種生活在壓迫中的憋屈和壓抑。不過,陳紹寬內心也是心急火燎地難受。眼瞅著薩福號巡洋艦都被拖入了江南制造局的船臺,就是不見任何要維修的跡象。
陳紹寬想著打贏了仗,這個戰利品理所當然就是浙軍的。
什么時候浙軍有一艘萬噸級的巡洋艦入海軍建制,提升的可不僅僅是一點點的實力而已。而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威望和霸氣。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可惜王學謙就是不讓他有美夢成真的一天。
陸軍也是如此,炮兵沒有發揮的機會,本來就憋著一股氣,眼瞅著空軍被重點扶持的待遇,將分潤本來就不太充裕的軍費。陸軍也拿出要發展坦克和裝甲車的方案。
可惜,這些方案也好,計劃也罷,都被擱置在王學謙的辦公桌上,沒有別批復的跡象。
其實大多數人已經猜到了王學謙的用意,軍費本來就這么點,誰都想要上大項目,要錢要人,哪里夠分的?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軍費也是如此,要花在最應該花的地方。在王學謙的心目中,只有兩塊地方值得他關注,并且長期持續關注,一個就是空軍,只不過現在還弱小,用一場幾乎是僥幸的戰斗戰勝了英國的遠洋艦隊,但實際上戰斗力并沒有外人想象的那么高;其次就是預備役,這是陸軍發展的重中之重,而且還不是一兩年能夠完成的,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準備。
德國在歐戰爆發之后,能夠在幾個月的時間里擴編三百萬軍隊,甚至更多。這些人拉出來,就能上戰場,鑄就了德國陸軍的神話。
而二戰之中,德國甚至能夠擴編千萬的軍隊,這對于人口只有七八千萬的一個國家是何等的潛力?
民國的人口基數是世界第一的,王學謙不求別的,只要民國能夠擁有3000萬預備役民兵。到時候,削小日本,那不就跟玩似的。分分鐘玩殘鬼子。
真要有這份底氣,趁著二戰的機會,民國不去欺負別人,已經讓人要燒高香了。
抗戰時期,為什么‘國黨’在戰爭爆發一年多之后,就感覺到力不從心?長期訓練的中央軍消耗殆盡,導致前線作戰的軍隊戰斗力直線下降,其實當時的裝備并沒有比抗戰初期差太多。最大的原因就是兵源,‘國黨’控制的地區招收的兵員幾乎都是沒有任何軍事經驗的農民、手工業者、學生。這些人上戰場,不僅不能完成戰役目標,而且還會成為老兵的累贅,只能無限制消耗老兵。無法起到老兵帶新兵,在短期內爆發戰斗力的主要原因。只能靠著勇氣去消耗少量的日本軍隊,這種作法是將民族元氣耗費在注定無法持久的戰役之中,反而只能越來越弱。
可要是當年的‘國黨’在戰爭爆發之后,擁有500萬成建制,擁有軍事訓練傳統的預備役士兵呢?補充兵,擁有基本的陸軍軍事素養,編入部隊就能上戰場呢?
不說別的,上海,日本都不見得能打下來。
至于工業,農業國想要爆發出戰爭潛力,增加經濟硬指標,最好的辦法就是抓三個點:重工業,軍工業和能源工業。
說得通俗一點,就是三個指標:鋼鐵、煤炭和電力。
這三個指標上去了,沒理由工業發展不起來,沒理由戰爭潛力不深厚。戰爭打的就是消耗,而鋼鐵和能源就是消耗的資本。
就算重點發展這些東西是個錯,結局也不會壞,至少以備戰為目的來做的話,反而會帶來無窮無盡的好處。對于這些,王學謙都是藏在心底,想的透透的,誰也別想蠱惑他。發展海軍?費力不討好的事,在任何相對和平的時期做不是不可以,只要國力允許,走向海洋是一個國家強盛的標志。可是在民國,這就是敗家,就是舍本逐末。造一艘戰列艦的錢,日本建造一艘長門號戰列艦,花了1200萬美元,都夠訓練50萬預備役民兵的了;海試完成編入海軍總花費高達2000萬日元,又夠訓練50萬預備役民兵.里里外外多了100萬軍隊,還要戰列艦干什么?
就王學謙的心思,二十年之內,民國就別像添加一艘噸位在3000噸以上的巡洋艦,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根本就不可能拉近和日本海軍的差距。當然,這需要一個前提,民國由他做主。
不過這樣的心思要是讓陳紹寬知道了,肯定心里要拔涼拔涼的,想要叛變的心思恐怕都會有。
可王學謙不會管,他之所以會對潛艇感興趣,是因為眼下的潛艇,或者之后很長一段時間,至少三十年左右,潛艇都不是一種攻擊武器,而是一種防御武器。是近海防御不錯的選擇。尤其是在民國南方最為重要的幾個經濟區,海岸線周圍多島礁,容易潛艇隱藏。只要對航線擁有足夠的威脅,讓敵對國家的海軍緊張起來,潛艇的作用就已經體現了。這樣的潛艇不需要航行數千公里,去遙遠的深海,就在近海趴著,等待獵物撞上來就可以,說是撞大運也好,說是守株待兔也罷,反正發展大型潛艇對王學謙來說也是雞肋。
和海軍的大型戰艦一樣,無法給予對手致命的打擊,卻要耗費不菲的資金和軍費。
其實,王學謙有時候在心里也在考量,他登上那個寶座的時間會有多久?
兩年,還是三年?
對他來說,直奉大戰之后就可能見分曉。如果擁有一定的國際聲望,對他來說將更加容易一點。對他來說,在國內要刷聲望,在國際上同樣不能馬虎,要不遺余力地在刷聲望的道路上一條道走到黑。
眼下的王學謙還是那個鬧騰的,強硬的,有時候還很不靠譜的地方督軍,或許還應該增加一個前綴,比如進步的,開明的,還有實力最強的之類的形容詞。但他已經開始著眼全國了,唯一困擾他的就是如何完成對全局的掌握。統一,至少名義上的統一并不難。浙軍繼續發展兩年,擴編40萬軍隊不難。打下江淮流域也不難。通過收買和離間北方軍閥更不缺錢。
難的是真要走到權力的巔峰之后,他的號令有多少人聽。
別像黎元洪、曹錕、馮國璋,他們在地方上的時候,實力絕對是一等一的。他們在進入了燕京城之后,就成了孤家寡人。尤其是曹錕,他的政令幾乎連直隸之外就不管用了。黎元洪更慘,先是被袁世凱軟禁了好幾年,等到袁世凱死了,又被段祺瑞給玩殘了。這樣的元首,當著有什么意思?
說句不好聽的,別看曹錕入住總統府,可他卻給自己做下了一個死局,把自己的生機都給困死了。
在燕京的曹錕,已經是牢籠里的老虎,有牙齒,有爪子,卻撕不開鋼鐵鑄造的牢籠。
如果注定是要成為一條龍,那么就要擁有寬闊的空間,就算沒有,也要創造出這么一片天地出來。
好在身居高位的王學謙并沒有感受到絕頂的壓力,他還可以帶著輕松的心情在民國政壇當一段時間清醒的旁觀者。帶著這樣的心態,他參加了《紐約時報》對他的專訪。
這種專訪在美國政客中都非常少見,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是主流社會的認可。
不過,王學謙在紐約時報的采訪隊伍里很不事宜地發現了一個熟人,勞倫斯。
“這家伙怎么來了?”
王學謙只是在心里暗暗地表示了一下驚訝,隨后笑著對采訪的記者笑道:“這位是皮特先生,在下王學謙。”
“非常漂亮的莊園式建筑,不知道您是否在生活中是一個享受的人呢?”皮特狡猾地問了第一個問題。不經意之間,對方就開始了訪談。
不過王學謙是老司機了,絕對不會被對方抓住話題,反而笑道:“按照美國的傳統,我應該在訪談之前說一個笑話來緩和氣氛。”
“唉…”作為資深記者,皮特內心一涼。王學謙溫和的笑容下,洞察一切的睿智,這讓他從一開始就被碰了一個軟釘子。皮特暗暗懊惱,他似乎太過輕敵了,還以為年紀比他都要小的王學謙很好對付。
可王學謙已經說起了他的故事:“在美國我生活了將近十年,紐約流傳著一個世人皆知的見底,華人的駕駛技術很糟糕。我是不相信的,在畢業季那一年,我借了一輛同學的福特車去港口準備買回國的船票,在港區,那么寬的道路上,一不留神我發現面對面竟然有一輛汽車朝著我駛來,當時我仔細辨認了一下自己的方位,確認沒有違反交通規則。”
說道這里,王學謙停頓了一下,皮特很配合地問道:“那么接下來呢?”
“我撞在消防栓上…然后夢到了天使。”
這一幕,似乎勾起了王學謙美好的回憶,當時他醒來的那一刻,確實是這樣認為的,他躺在醫院里,然后出現了一張精致的面容,年輕地如同富含水分的果子,讓他無法忘記。
被情緒感染的皮特頓時笑地前俯后仰,其實故事并不好笑,只不過是新聞人的做作而已。
而王學謙隨后的話卻有些冷:“或許我將這種傳統帶來了民國,我的士兵駕駛的飛機,和他飛機上攜帶的炸彈裝上了英國人的軍艦。”
“干得漂亮!”
皮特興奮地像是在棒球場看球的球迷,看到好球的下意識的反應。可隨后覺得這里面隱藏的消息很多,冷靜下來,額頭冷汗涔涔地往外冒,他自始至終都被王學謙的語氣給左右了,接下來的訪談還怎么繼續?
“他是一個英雄。”
“是的,這是民國空軍第一個在戰斗中犧牲的軍人,我們會在不久之后建造一座紀念碑來緬懷他的英勇。”王學謙笑著看了一眼皮特,繼續說:“我說這個故事的原因恐怕您還并不清楚。在美國,華人的收入是最低的,就算是廉價的福特車對他們來說也是奢侈品,并不是他們開不好車,而是沒有機會開車。這是一種帶著有色眼鏡的偏見,我不知道皮特先生怎么看?”
被逼入墻角的皮特驚慌不已,眼神求助地看向了勞倫斯。
勞倫斯心中嘆了一口氣,別以為記者就很厲害,在老謀深算的政客面前,只不過是被戲耍的玩具而已。對面采訪的僵局,他只能站出來圓場:“現在距離采訪還有一點準備的時間,皮特先生,您先熟悉一下接下來的采訪稿。”
“好的。”皮特如釋重負地松口氣,王學謙給他的壓力,讓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無形壓力。有著豐富采訪經驗的皮特心中震驚不已,民國的政客實在太難對付了,他深深地感覺到就連采訪美國的國會議員,絕大部分都沒有像王學謙這樣難以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