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1201章 【尋找一個答案】

  兵變之后,陳炯明簡直成了‘國黨’最大的罪人。

  可半年多之后,一轉眼陳炯明成了浙江的官員,參與和‘國黨’的談判。很多人不明真相的人都會以為陳炯明會害怕見到‘國黨’的人,可他會真的害怕嗎?

  愧對曾經并肩戰斗的同志?

  背叛信仰之后的惶恐不安?

  別逗了,陳炯明壓根就不怕見孫先生,在他心里,他一直是問心無愧。這不是吹,反倒是‘國黨’方面對陳炯明的感情復雜。要不是他,‘國黨’也不可能重回廣東,作為功勛,最后卻硬逼著被弄成了叛徒。這里面要不是沒有故事,就連花邊小報的記者都不相信。

  要不是廣東實在太遙遠,上海灘的小報記者早就蜂擁而去了。

  陳炯明在授命的這一刻,精神飽滿,仿佛面臨一場決定人生命運的戰役,全身投入。在他心里,他一直有一個問題,需要孫先生正面解答。這個問題,一直沉在他的心底,很多人的一生都在追尋一個答案,這個答案,或許是自己給自己設下的畫地囚牢;也可能是一直迷霧般遮蔽雙眼的誤會。

  不管是哪一種,陳炯明都需要明白,他為什么沒有錯,但結局卻是一個天大的悲劇!

  是騙局也好,是錯誤也罷,總之,這是他最后明白對方心中所想的機會。

  在陳炯明的心里,有一個聲音一直困擾著他。從他接受新思想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效忠的對象。卻最這兩年,變得他都不認識了。那個讓他敬佩不已的精神領袖忽然間變了,變得面目全非。取而代之的是現在的孫先生。做事激進,近乎無所不用其極。幾乎不再考慮后果。就像是一個瘋狂的賭徒,在喪失理智之后,將所有的籌碼都攥在手中,隨時隨地都可能將一生的積累,全部扔出去,孤注一擲。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去質問孫先生,為什么?

  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當時發動兵變,更多的是其實是為廣東的‘國黨’根基考慮,別看李烈鈞在桂林打了一場勝仗。可廣東的高級將領都清楚,這場勝仗存在太多的‘巧合’,甚至說的不好聽一點就是桂系在配合李烈鈞的作戰,雙方都沒有實質性的爭奪戰,整個戰役沒有一場互不退讓的惡戰鴻蒙武神。別欺負陳炯明是秀才出身,他也帶兵多年,能看不出這里面的問題?

  他發動兵變,其實也是為了避免幾年前。‘國黨’被桂系驅逐出廣東的歷史。眼下,桂系的實力依舊是整個南方最強大的,雖說和陸榮廷鼎盛時期沒法比。但還控制著廣東半壁江山,廣西全境,湖南北部。控制著南北大部分的戰略要道,不管是桂系如何選擇,最后吃虧的都是‘國黨’和粵軍。

  事實,正如陳炯明預料的那樣,李烈鈞指揮的主力一離開廣西,桂系的軍隊就撲上來,繼續控制他們讓出來的地盤。

  這場勞民傷財的戰爭。不僅沒有給粵軍帶來任何一點戰略優勢,反而陷入了被動的局面。這時候。孫大先生提出北伐,一定要北伐。可陳炯明猶豫了,他不愿意看到有一天,粵軍在這個錯誤的決定下,客死他鄉的慘劇傳回廣州。

  局勢并非孫大先生看到的那么樂觀,反而站在陳炯明的立場,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在桂系內部矛盾不斷的時候,拉攏實力不大,但成長迅速的李忠仁、白崇禧部,還有傾向于‘國黨’的劉振寰部隊精銳,針對老桂系沈鴻英,一舉殲滅該部,才能讓北伐后顧無憂。接著聯系滇軍、部分湘軍將領,甚至可以聯系川軍,聯合發動北伐,以湖南、江西、福建為進攻目標,迅速席卷全國,這樣才有可能最后獲得北伐的勝利。

  在此之前,粵軍的首要任務是訓練能夠征戰的軍隊,軍校的建設,基礎軍官的培養,增加戰斗力。而不是在實力還很弱的時候就開始北伐,說句不好聽的,粵軍恐怕連江西軍閥陳光遠都不見得能夠戰而勝之。倉促制定戰略的結果就是,平白讓革命的血,流在了異鄉,卻無寸功可頌。

  但如果戰略向穩定后方傾斜,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的穩定期。

  能夠如此清醒的人不少,但就算是能夠看透這一點的人,都選擇站在了孫大先生身邊,這讓陳炯明再無選擇。

  以前沒有機會,不代表現在沒有機會。

  陳炯明很想當面去質問孫大先生,他如此急切的北伐,考慮過廣東百姓的死活沒有?

  心頭存著一肚子的話,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在迎來孫大先生不久之后,兩人在廣州的關系就變得復雜起來。陳炯明從‘國黨’的成員,孫先生的追隨者,一下子變成了政治上‘親密伙伴’,左膀右臂。可這種結果就算是孫大先生也無法認同。功高震主的故事,幾乎沒有一個好結果,唯一的出路就是謀朝篡位。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的關系只維持在表面的合作關系上,私底下已經成了潛意識里的‘死敵’。兩人在兵變之前,幾乎見面也不再說話,連問候一句的客套都沒有,相反都是冷面以對。

  這種冰冷的關系之下,怎么可能坐下來,平心氣和的商討廣東之后的戰略問題?

  他是不同意北伐,原因都已經原原本本的說出來了。其一,是和他的政治主張背道而馳,內心有抗拒。可就算是這樣,他也試圖說服自己,不支持北伐,但也不反對北伐,一切以大局為重。

  其二,面對轟轟烈烈的,陳炯明慌了。廣東壓根就沒有北伐的實力。正兒八經的軍隊不到兩萬人,從廣州到燕京,五千里路途。沿途關隘重重,還有幾十萬的直系軍隊層層防守。怎么可能成功?

  且不說這些,尤其是在孫大先生逃上軍艦之后,離開港口之前,竟然還用軍艦上的火炮炮轟廣州城?

  難道不知道,廣州城里即便有他的死地,但更多的是支持他的群眾嗎?

  這與軍閥殘殺無辜百姓有何區別?

  與土匪殘害相鄰何異?

  政治不是他孫某人一個人的玩具,而是四萬萬國民的希望,怎么可以如此任性而為?

  陳炯明敢拍著胸脯說:“問心無愧神武耀世!”可是孫某人。他敢嗎?

  可以說陳炯明一點也擔心再次面對孫某人,他一直想要有這么一個機會,將心中的困惑問清楚。煽動粵軍分裂,這本就沒什么,粵軍雖說是陳炯明一手拉起來的第一支‘國黨’的軍隊。但十年之后,這支軍隊已經不再是聽從陳炯明一個人的了。這次為了驅趕陳炯明,‘國黨’動用了太多的關系,許崇智不過是一個邊緣人物,關鍵是孫某人一定允諾了桂系的沈鴻英和劉振寰,后者傾向于‘國黨’拉攏本就無可厚非。可沈鴻英可是死敵啊!至于‘國黨’?他不在意了,連跟著他的軍隊都已經不在意了,還能如何?

  面對浙江方面等于是指名道姓的要求。‘國黨’內部炸窩了。

  “陰謀,這一定是陳炯明和王學謙聯合起來的陰謀…”

  汪兆銘又開始叫囂起來,可惜沒有幾個人去聽他的。他的叫囂,更像是嬰兒的啼哭,沒人搭理的時候,那種孤獨的悲愴在他的周圍蔓延,可惜影響不到周圍任何人。

  “我建議去!”

  “譚兄,你這是…”汪兆銘咋咋忽忽的樣子,仿佛是一個狂躁病人。對誰都不放過。

  譚延闿可不在乎汪兆銘的想法,他的身份高貴。就連孫大先生對他也是敬重相待,橫了一眼道:“我找不出不去的理由!”

  “你就不怕孫先生在會場出現不測?”汪兆銘顯然是無理取鬧。

  譚延闿冷笑道:“如果對方真的想要困死‘國黨’。根本就不用什么陰謀詭計,憑借王學謙在上海灘的影響力和勢力,他要是不開口放我們離開,你們有幾成把握逃離上海?租界,不過是唬唬人的玩意,王學謙早就教會了國人,租界的洋人不說是一幫欺軟怕硬的玩意。廣東的事拖個一年半載,你覺得‘國黨’還會有戲?”

  “你這是狡辯,我們…要為先生的安全負責。”

  “我的安全,我負責!”孫大先生站起來,打斷了這次無休止的爭論,他也很煩,廣東的事,造成了太多太多的后患。和桂系的談和本來就是一個立場上的錯誤。

  但這個錯誤必須要承受,不然單靠許崇智在廣東的影響力,根本就不是陳炯明的對手。

  孫大先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既然是談,就不要給對方找錯處。時間,地點都讓他們定,到時候我按時到場。”

  “先生…”汪兆銘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這讓邊上的戴季陶很憋屈,心說:這貨激動的太不是時候了吧!要是再嚎上一嗓子,指不定周圍鄰居以為這家死人了…

  定下章程的‘國黨’雖還不至于念頭通達的底部,頂多也是戰戰兢兢等待審判前的緊張。而陳炯明卻不得不在和孫大先生見面之前,先去找王學謙,說明情況。

  “時間和地點都定下來了?”

  “沒有,等你決定殷勤如他。”陳炯明的情緒不太高,或許激動之后的人陷于一種短暫的低潮。

  王學謙笑道:“我說過,這件事你有全權的權力,我不過問。”

  “可是,你難道就沒有想要的結果嗎?”陳炯明急切的問道。

  王學謙毫不在意道:“任何結果,我不意外。因為我不關心,這就是原因。不過有一點,我要說明,浙軍不會入粵。”

  這個說法合情合理,浙軍還在閩南作戰,掃平地方勢力。部分緊急動員的部隊,或者說根本不能算是軍隊,連預備役的水準都達不到,只能是有過短暫訓練的民兵。

  這些預備役部分已經解散,一部分等待解散。

  可以預見,浙軍在戰爭結束之后,還會恢復到三個師的兵力。福建會整合一到兩個師的軍隊。這是王學謙手里所有的作戰兵力。如果進入廣東,不僅僅需要大量的征召不合格的士兵,還會將戰爭拖入僵局。如果浙軍入粵,不僅廣東的地方武裝,‘國黨’會奮起反抗,甚至連桂軍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家的地盤來了一個外鄉客。

  所以,一旦做出這個決定,王學謙就要面對三個敵人,廣東本土勢力,‘國黨’的追隨者,還有桂系。

  這三方人馬要是匯合起來,可要比李厚基、孫傳芳難對付的多了。

  畢竟對于這兩支隊伍來說,在福建已經成了孤軍。

  另外,王學謙抬頭看了一眼寧愿站著也不愿意坐下的陳炯明,說明他內心的掙扎也讓他坐立不定,干脆站著算了。其實王學謙很想告訴陳炯明,你的身高沒有一點壓迫感,尤其是在面對一個一米八五的大高個的時候,就算對方是坐著的時候也無法改變身高上的先天缺陷。

  不過,這話太傷人,王學謙是不會說的,他其實還有點疑惑,總覺得陳炯明是形勢所迫,才委身在浙江,想要收服還要動用其他的手段,不如說:以德服人。

  “你心里有疑問,而解答這個疑問的人很快就會站在你的面前,難道你想要放棄這樣的機會嗎?”

  陳炯明表情木然,雙手卻攥緊了,內心無比震撼,他似乎看到一點苗頭,好像整件事情只有他一個人蒙在鼓里而已,其他人都是清醒的。尤其是王學謙能說這樣的話,說明他已經看到了答案。

  可答案是什么?

  他很開口問王學謙,可見王學謙再次低頭看文件,已經失去了談話的興趣,只能悻悻然地退出王學謙的辦公室,離開。

  其實答案很簡單,王學謙看到的孫大先生一直沒有變化,聽到院子里的汽車發動的聲音,長嘆道:“他一直沒有變,而是你們對他的期望太高了。實在不明智,殊不知,你多大的權力在他的眼中已經是第二個陸榮廷?”

  陸榮廷是誰?桂系當仁不讓的首領,曾經在孫大先生護法戰爭失敗時候,獨立承擔北洋的所有壓力,包括抵御北洋軍的南下作戰。可這位當年被孫大先生贊譽為‘我公(陸榮廷)再造民國,勛在宇宙’的南方第一大帥,卻成為了‘國黨’最大的敵人。

  馬上就要515了,希望繼續能沖擊515紅包榜,到5月15日當天紅包雨能回饋讀者外加宣傳作品。一塊也是愛,肯定好好更!

大熊貓文學    大世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