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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6章 【臥底】

  在民國,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知名政客。

  聲名狼藉,行為卑劣,不管是真是假,總之名聲肯定是差的,可他們卻是政客,擁有強大影響力和實力的政客,那么他們手里肯定捏著別人沒有的資源——軍隊。

  而另外一種政客就簡單的多了,長期處于朝不保夕的困境之中(相比那些高官政客),但是在社會精英階層,或者知識階層擁有很高的知名度,有大批的信徒等等,用一場場演講,報紙上的文章來突出自己的成就。這一類政客多半會稱為口頭革命者,比如說孫大先生。

  事實上證明,后一種知名政客是無法擔當大任。

  在民國,沒有軍隊,沒有實力,缺乏地盤的政客,是根本無從談起的。

  孫大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他一直以來都是精神領袖,是第一的精神領袖。正因為有第一光環,他的事業就算是長期處于低谷時期,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曙光出現,也不會因為前途暗淡而缺乏追隨者。

  可王學謙用一篇演講稿,讓他感覺到了一種潛在的威脅。

  孫大先生很煩惱,因為王學謙的異軍突起,確切的說,是王學謙出人意料的放棄原本安逸的生活從幕后走到了臺前。產生了對孫大先生的威脅,這種威脅并不是以安全為基準的。

  而是對地位的挑戰。

  任何一個領域內,第一,永遠是無法撼動的權威。

  正因為長期以來,孫大先生雖然仕途不走運,運氣也不佳,但他一直是民國精神領域的第一人,所以他可以放手針對在‘國黨’內影響力僅次于他的黃興,章太炎。從一個政客的手段來說,孫大先生并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黃興被踢出‘國黨’。

  章太炎在東京被拋棄。

  可是他們都沒有性命之憂,孫大先生在奪權的同時。并沒有采用極端的手法。而是采用了相對溫和的驅趕,不過這也是因為‘國黨’在民國建立之后,表現的一直差強人意。原本是作為民國建國的奠基者,可在民國建立之后。直接從執政黨,變成了通緝犯。在清朝的時候是‘亂黨’的身份,很多‘國黨’的成員窮其一生的努力才推翻了清朝的統治。可最后他們發現,自己還是‘亂黨’的身份。

  導致了‘國黨’雖然擁有廣泛的影響力,但凝聚力卻越來越低。

  廣州發生的兵變。也說明了這個問題。

  ‘國黨’的成員越來越不相信孫大先生說的那一套,不少人甚至覺得孫大先生已經沒有了成功的可能。

  越來越多的‘國黨’核心階層開始走上了兩個極端的道路,不聞不問,隱退出政壇,這是一種;而另外一種,就是雖然披著‘國黨’的標簽,但已經徹底和‘國黨’沒有了瓜葛。

  試想,在如此局勢之下,孫大先生對于王學謙的異軍突起,會有多重視。

  第一天下知。這是毋庸置疑的。

  以前的孫大先生就是這樣的地位,可在王學謙跳到明面上之后,他發現王學謙不停的拉攏知識界,用演講、寫文章等手段,很可能在不久之后將他的第一身份搶走。

  孫大先生的性格,并不是那種非黑即白,動不動就要人表明立場的極端自負的人。更多的時候,他將自己擺在平常人的位置上,所以他在第一時間并不是扭曲王學謙的影響力,也不是想著如何詆毀這么一個政壇新人。而是想要更多的了解。試著溝通,雙方合作的可能。

  既然這樣,就需要派人過去。

  當然,最理想的是他親自從上海去一趟浙江。不過在一切都沒有明朗的時候,他是不會啟程離開上海的。

  原本他是準備派宋子文親戚跑一趟杭州,可惜,宋大公子對于他這位姐夫已經失望透頂,并沒有答應下來。

  在他眼里,‘國黨’甚至連烏合之眾都稱不上。

  注冊人數很多。但大部分都不關心,也從來不參加‘國黨’的活動,屬于人多勢眾,但總是在關鍵時候缺人的尷尬境地,甚至還不如幫派的小混混來的齊心一些。從同盟會算起,常年處于經費緊張的境地,甚至連機關報的辦刊費用,都磕磕絆絆,如今已經是難以為繼的地步。

  不管是《民報》,還是《中華民報》,這些曾經的,或者還在辦刊的報紙,都因為閱讀人數銳減,而無法獲得足夠的政治募捐,形成良性的循環。

  而‘國黨’的報紙,因為其特殊性,是不能接受廣告等收益,幾乎沒有盈利的空間和可能。

  整張報紙都是大幅的長篇空論,讓人很難提起勁頭來。

  如果‘國黨’的這套說辭剛出來的前清時候,多少還有點新鮮感,至少能夠搏人眼球。可當這套說辭從出現到現在,經歷了十多個春秋之后,從銳意進取的激勵,變成了陳詞濫調,就可見‘國黨’的機關報有多么難辦了吧?

  同盟會時期,鼓吹暗殺,戴季陶在《民報》上發表過一篇文章《殺》,說的就是清除民族毒瘤之類的,言辭激烈,觀點極端的狹隘。可十多年后,‘國黨’的報紙還在用這套說法,給人一種詞窮的感受,也不能怪民眾不理解革命的意義。

  而是‘國黨’的革命,已經落入了俗套。

  宋子文就是這樣認為的,‘國黨’是一艘過時的破船,就算曾經是超級豪華郵輪,如今也買不上高價船票了。

  孫大先生無奈之下,只能在‘國黨’內部物色合適的人選去浙江。

  嚴格的說,‘國黨’在上海的臨時避難所,不少區域是屬于王學謙的地盤。他真要是追究起來,‘國黨’只能搬家。所以,孫大先生只能在和王學謙有些往來,雙方關系還算尚可的人中選擇。原本,他是更加看重汪兆銘的,作為‘后同盟會’時期‘哼哈二將’之一的汪兆銘,很得孫大先生的看重。

  可惜這位和王學謙的關系一般,甚至有些不和。

  至于,另一位‘哼哈二將’的成員就是胡漢民了,也不合適。

  想來想去,就想到了在‘國黨’內部核心圈子算是新人的蔣中正。

  有幾點讓孫大先生覺得老蔣是個合適的人選,為人低調,在‘國黨’服務多年,孫大先生都不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好吧,先為老蔣默哀三分鐘;其次,老蔣是浙江人寧波人,算是王學謙的家鄉人,好說話;當然排除這些,老蔣還有一個優勢,他是一個新人,一個‘國黨’核的新人,他需要表現。

  不同于章太炎,老蔣的身份孫大先生知道一些。

  刺殺過陶成章,肯定是和章太炎已經擁護章太炎的部分人員站在對立面的。

  而王學謙是章太炎的弟子身份,孫大先生當然也擔心萬一章太炎將擁護他的人轉送給王學謙,那么‘國黨’就有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可能。

  而老蔣絕對沒有這方面的可能,章太炎是絕對容不下老蔣的,作為章太炎名義上的學生,王學謙就是一意孤行,也不會接納老蔣。因為老蔣的身份太低,根本不值得王學謙付出很大的代價來拉攏他。

  加上老蔣和杜月笙的關系不錯,而杜月笙和戴笠是結拜兄弟。

  要是老蔣知道他在孫大先生的心里轉了這么多個彎之后,竟然還和王學謙的情報主管勾搭上了,肯定不敢這次浙江之行。他還嫌自己死的不夠快還怎么的?

  不過孫大先生并沒有說讓他去浙江當‘臥底’,其實‘國黨’有很多核心的高級人才,以各種各樣的名目送到合作者那邊,充當‘臥底’。不過讓人失望的是,絕大部分的‘臥底’都沒有作為地下工作者的態度,反而全心全意的給新雇主做事,甚至還有幸運者成為一方豪強的左膀右臂的特例發生。

  比如溫應星,當初這位就是被孫大先生送到浙江,充當聯絡人的。

  在‘國黨’內部默默無聞,比老蔣都要低調的溫應星到了浙江之后,就扮演了咸魚翻身的絕佳角色。

  攤上了浙南戰事的好處,這位在陸軍學校擔任英文教師的不得志的西點畢業生,竟然一躍成為浙江軍隊的第一人。

  老蔣被孫大先生以聯絡人的身份去浙江的時候,還是興奮的喝了一頓小酒,高興了好幾天。

  處于一貫的敗家做法,孫大先生信奉將自己旗下最優秀的人才送人的一貫表現,聽說之前的廣東大元帥府的總參謀長蔣尊簋送去東北,給張作霖當幕僚。

  因為‘國黨’在送人才這方面一直口碑非常好,蔣尊簋在東北很可能被張作霖委以實權重任。

  唯一的阻力應該在張作霖的首席智囊楊宇霆的態度上,不同于他人,蔣尊簋的身份一度要比張作霖都要顯赫,浙江督軍,總司令。袁世凱時期的軍事幕僚,與蔣百里、蔡鍔三人被稱為南方軍事‘三杰’。可能有被夸大的嫌疑,但實力不容小覷。

  就張作霖的習慣,肯定會驚為天人。

  而且,蔣尊簋是能夠威脅到楊宇霆地位的人物,恐怕在東北的日子不太好過。

  可就算是這樣,在外人看來,蔣尊簋脫離了‘國黨’這艘破船,將會有一番作為。

  珠玉在前,蔣中正也開始籌劃自己的人生,將會有一個新的起點。權力這東西,沒有的時候,嫉妒;只有握在手中才能體會出其萬般的玄妙。老蔣甚至謙虛的想到,只要去浙江混個實權師長,他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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