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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9章 【理想很重要】

  自從踏上故土之后,王學謙的頭銜一直在以一個穩定的,高效的速度增長著。

  銀行家。

  實業家。

  政府官員。

  就算這樣,他也沒有想過,在不久之后,還有機會成為一個dj。一個新開播電臺的dj。沒錯,在后世這種職業被稱為電臺播音員。但是現在,流行歌曲還停留在京劇層面的時代,就算是后世的超級dj,也只能感慨,生不逢時。

  但是每個時代,都有一個時代最為明顯的特征。

  比如說,20年代,新思潮和傳統思潮碰撞,將成為貫穿整個時代的主旋律。只要電臺開播思想方面的節目,是不用擔心聽眾。沒有哪個電臺,敢把王學謙當職員看待,就算是敢,也請不起。他的身份是嘉賓,王學謙一開口,就讓很多人關注起來。

  其實電臺在民國早就不是什么新鮮的玩意,但是大功率電臺出現,還是近幾個月才有的。

  但電臺不收歡迎,不僅僅是收音機價格昂貴。還因為除了教民之外,幾乎對電臺都不太感冒。因為電臺最早是被用來當成教會傳播福音的工具,一打開收音機,就是:聆聽神的旨意…之類的。如果不是虔誠的信徒,估計誰也不會在收音機邊上停留哪怕多一分鐘。

  但有人想要改變這種局面,這個倡導者,或者說先驅,并非是王學謙,也不是那個學者教授,更不是政客,而是一家百貨公司——永安公司。

  這家公司高價購買了一批收音機,這種高檔貨,價格僅僅比汽車稍微低一點,普通老百姓根本無法消費得起。而永安公司也沒打算做太多的推廣。就想著租界里的有錢人多,只要上海灘的資本家,富豪們在家里買上一臺,就足夠了。

  但是擺上柜臺的收音機竟然無人問津,這可急壞了永安公司。

  多方咨詢之后,發現沒有適合華人聽的電臺節目。當然,上海灘的電臺在幾年前就有了,比美國一點都不晚。而在上海灘擁有的收音機的數量也不少,可主要是洋人。要不然永安公司也不會將大量資金壓在收音機上上面了。而洋人購買收音機,很少去百貨公司買。他們習慣于在洋行訂購之后,由洋行的定期貨輪運送到上海。

  發現問題就要解決問題,永安公司決定購買電臺。

  當時永安公司的股東們有種調入坑中的感覺,收音機都積壓在倉庫里,現在又豁出去好幾萬,買了一個電臺設備。

  有了電臺,還是沒有解決問題。

  總不能永安公司給‘圣公會’做義工吧,宣揚基督的教義?

  想來想去,才明白電臺是要有人去說的。于是找上了胡適這位在上流社會中還挺受歡迎的學者。可沒想到胡適滿口拒絕,這位心里正打鼓呢,剛剛做了一件讓政府難堪的事,要是再上竄下跳的。保不齊要成為出頭鳥。

  胡適當時一擺手,對永安公司的人說:“把心放在肚子里,我給你們找一個電臺的嘉賓,保證夠身份。”

  出于政治需要。王學謙演講的次數很多,不少是學校的禮堂,政府機構。但是效果并不理想。胡適上門一說這樣的一個機會,王學謙覺得倒是可以試一試。

  王學謙如約而來,可把永安公司的人給嚇壞了,從老板到經理都沒有搞明白哪里出了亂子,不過盛大的迎接倒一點都不失禮節。說起來,王學謙還算是永安公司的債主,遠東銀行給永安公司貸了一筆款子,這也是讓永安公司的大股東郭家驚魂未定的原因之一,還以為是上門來要債的。

  于是乎,王學謙的電臺播音生涯就開始了。

  一周說一次,看王學謙的時間,心情。

  他說的并非娛樂類的節目,而是說教。沒錯,各位沒有看錯,是說教。

  創新精神,民族自豪感,實用主義。

  這幾方面,說起來并不困難,就說民族自豪感,五千年的歷史,還不夠臭屁的?

  至于創新精神,更是一個民族和國家,進步的源泉。對于任何一個時代來說,都不會落后。

  實用主義更是關乎到民生,工業,社會的各個層面,而對于此時的民國來說,這些理念無疑是冬天陰霾天氣中的一道陽光。

  奇怪的是,在租界內,華人電臺是被租界當局嚴控的對象,但是王學謙的演講卻讓電臺在極端的時間內,就消除了租界的‘戒心’。當然美國駐滬總領事館在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因為,王學謙說的這個三個方面的內容,簡單來說,就是簡化版的美國精神。也不用說美國,這些東西,在任何一個國家,任何時代,都不會落伍,因為這是時代進步的動力,缺一不可。

  美國人不遺余力的推崇,讓英國人面對債主,也只能是忍氣吞聲了。

  永安公司的大股東,郭樂瞇著眼睛,聽著收音機里的演講,眼神中透著一股子失落,這是王學謙可能最后一次在永安大樓的頂樓的演講。因為幾天之后,王學謙就要踏上去美國的輪船了。

  自從電臺開辦以來,永安公司的收音機已經斷貨了。

  在美國賣299美元,在永安公司的柜臺上,竟然要賣700大洋。但還是買斷貨了。郭樂真想給王學謙一份大合約,讓他別干別的了,干脆在電臺上班得了。

  可是,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百萬富翁雇傭億萬富翁,這簡直就是作死啊!

  在永安大樓內,電臺正在熱播,不少年輕人是專門來聽電臺廣播的。不過其中也有不耐煩的,陸小曼就是其中之一。她陪著‘閨密’來永安公司購買旅行用的物品。

  “你真準備去美國?就不怕被那大嘴巴的家伙給騙了?”陸小曼皺了皺眉頭,心說:都已經在大街上了,怎么走到哪里都有這個家伙的影子,或者是聲音。

  “王叔叔只不過性格活躍一些,但是他不會騙我這么一個小姑娘的。而且…”林徽因搖頭反駁。

  “而且什么?你不會對他動心了吧?他那樣男人,身邊的女人和春天里花圃中的蝴蝶似的,趕都趕不走…”陸小曼鄙夷道。

  “哎呀。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只是非常希望能夠去留學,想成為一個建筑師。而且王叔叔也答應,盡最大的可能給我安排美國大學的建筑系,還答應如果學成歸來,就讓我在上海設計一座建筑…”說起這些,林徽因的眸子中仿佛多了一種神采,仿佛雨后的彩虹一樣,讓人無法用語言一口氣說完整。

  林徽因的話,讓陸小曼的心頭酸澀無比,仿佛一口喝下半碗北固山的老陳醋似的。喘氣都透著一股子酸味,抬頭在腰邊比劃道:“王學謙的話你也信?他就是一個大騙子,他會讓你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就設計一幢大樓?有這么高嗎?”

  就陸小曼比劃的高度,如果說是建筑,肯定不是人住的,倒像是狗窩。

  林徽因心中一點不喜,但她不是那種把心頭不喜說出來的人,反而眼神鎮定中透著一股子堅韌:“我相信王叔叔一定不會騙我的。還有,我覺得理想比冒險更加重要。如果付出一點危險就能完成理想的話,一切都是好值得的。再說了,也沒有危險。”

  “哎,算了。你算是沒救了…”陸小曼最近和林徽因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時不時她的心臟就會被對方的話刺痛一下,當然林徽因是無意的。

  林徽因道:“你家里還是不同意去英國留學嗎?”

  “你呀,真是想要嫉妒死我嗎?哪壺不開提哪壺…”陸小曼爽朗的笑著,但內心是什么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對了,你有沒有準備內衣?其他的都好準備,要是這些私人的東西沒有帶夠的話。可麻煩了。要不要我找人給你尋幾個嘴巴牢靠的婆子,趕一趕,一兩天也能給你做出來。”

  林徽因對此還有些抹不開面,偷偷的打量了周圍,發現有幾個年輕學生模樣的人,遠遠的眼神停留在她和陸小曼的身上,頓時羞澀的臉紅了起來。

  陸小曼一回頭,要是擱在往常,少不了讓她一陣奚落。

  可林徽因硬是拉住了她。

  陸小曼在民國的學校里,絕對是女神的存在,被眾多男生追捧,成為其夢中情人。甚至數量龐大的粉絲團,甘愿為了她付出一切…

  當然,這并沒有讓陸小曼的虛榮心膨脹起來,反而不勝其擾。

  因為,女神是非常拉仇恨值的,打從她上學起,就沒有女同學和她一起玩。在女校里這并不會讓她太難受,但是漫長的寒假,暑假,她的家里也不會來一個女同學,就讓她心里吃味起來。尤其是假期過后,同學之間興高采烈的談論假期的點點滴滴…讓她感覺仿佛她的周圍都豎了一堵墻似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而且,陸小曼也不喜歡那些男生,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總覺得對方是別有用心的人。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愿意和她一起玩,身份也不差,尤其是秀外慧中,還能和她一起用英文交流的林徽因。陸小曼的生活才變得豐富起來。她再也不會滿足于那些傻傻的男學生,在公園里遠遠的看著他,讓她的女校同學怒火中燒;也不用糾結于,因為沒有朋友,連知心話都只能悶在心里的憋屈。

  可這一切,都讓王學謙給破壞了。

  好吧,王學謙不要臉的把她唯一的朋友給拐帶走了。

  雖說除了她之外,沒有一個人會這樣看待王學謙資助林徽因留學美國,因為站在王學謙的立場上,這不算個事。僅僅今年,他就資助的學生就不下二十人,有去美國,也有去歐洲。

  林徽因不過是其中之一,唯一特殊的就是林徽因是一個女學生,僅此而已。

  按理說,離別的少女之情,對于林徽因這樣年紀的女孩子來說,并不好受。

  可實際上,更難受的是陸小曼。

  她倒不是唯一的‘閨密’要離別了,而是從小到大,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在同齡人之間是如此,甚至官比陸定做的大的多的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她。

  誰讓陸小曼是獨女呢?

  可這一次,她卻受到心靈上的很大打擊,源頭就是林徽因。這個長的一張小家碧玉的臉,性格和陸小曼身邊的丫鬟似的小姑娘,竟然要出國留學了。陸小曼本來對于出國留學也是興趣一般,或者說壓根就沒有想過。

  而且,她在林徽因的面前一直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可這一刻,玻璃心碎了一地。

  這讓她開始對留學上心了起來,可問題是,陸家就她一個女兒,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陸定怎會同意放她去留學?

  這不是拿刀子往他心口上扎嗎?

  可越是家里不同意,陸小曼心里頭就越是想。沒辦法,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尤其是看到林徽因說起對留學的向往,那種眼神中透著光芒的神采深深的刺痛了她。

  當然,陸小曼還不會下作到將林徽因留學的機會給攪黃了,就是心頭越想越是不甘心,憑什么林徽因有的,她就不能有?

  只是臨時起意,讓她不甘心起來,隨口問了道:“去美國的船訂的是頭等艙嗎?要是三等艙的話,你可要就遭罪了。”

  還別說,陸小曼對王學謙的意見挺大的,能抹黑他的機會,絕對不會放過。至于頭等艙,三等艙,這種怪話,也就是圖一時痛快,說說罷了。他還在乎一張船票的錢嗎?

  當然,這次美國之行,他真沒有定船票,而是將乘坐老約翰的遠洋游輪。

  畢竟軍艦的舒適度,對于已經八十多歲的老約翰來說,太過于簡陋了。

  陸小曼一聽游艇都停在江上了,拉著林徽因就要去看。

  在江面上,除了兩個高大的煙囪之外,看著一艘涂裝著黑白顏色的游輪,陸小曼感覺似乎混上船,應該是很容易的樣子。

  林徽因對將來的生活滿是期待,她也乘坐過上海去倫敦的輪船,不過遠洋的經歷并不好。正如陸小曼說的那樣,簡直就是遭罪。別說三等艙,就是二等艙狹小的空間,在海上漂了一個月,也會讓人瘋掉的。

  但是老約翰的遠洋游輪就不一樣了,上面有一百多個客房,聽說設施非常豪華。

  她哪里知道,邊上的陸小曼眼珠子轉悠了幾圈,心頭的小算盤撥打了起來:“不要從棧橋上檢票,就能直接上去。”

  “當然不是,聽說應該是渡輪送到郵輪邊上,然后上船。”

  “不用檢票?”

  “那是私人的船,不賣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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