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下這輛車,劉羽冷冷看了車主一眼,打電話把開遠的羅茜叫了回來。
當發現還是這輛車時,羅茜氣得想一腳踩死他!靠!老娘大發善心放你一馬,你不知好歹,居然又跑回來!跑回來沒關系,居然被劉羽逮了個正著!你他娘的想害死我!
“再處理給我看看。”劉羽站在一邊,面無表情的發話。
羅茜背脊涼颼颼的,摸不準劉羽的意思,你到底想我怎么辦嘛?不要我粗暴執法,我這么客氣不行么?但劉羽專門把她喊回來,顯然是對剛才的處罰不滿意。
心念急轉,羅茜偷偷瞧劉羽一眼,繃著臉,毫無表情的手一伸,聲音不急不躁:“請出示駕照。”
車主看見劉羽時,暗道不妙,我靠,這么倒霉?碰上一冷面交警?但羅茜的出現,讓他又生出一絲希望。
“哈哈,警官是我。”車主不好意思道,用著打商量的語氣,嬉皮笑臉的:“我馬上開走,再不進來。”
羅茜心頭大怒,你大爺的,我跟你很熟?
“先生,重申一次,請出示駕照。”
車主終于意識到不妙,踟躕的交出駕照。
羅茜接過掃一眼,面無表情的給中年人開了一張100的罰單,中年苦著臉收了罰單把車開走。
“報告劉隊長,處理完畢。”羅茜繃著面皮行了個莊重的軍禮,心里頭卻七上八下。
劉羽微微頷首:“這樣就很不錯。我要求的是文明執法,不是商量執法。你要記住,你是執法人員,代表的是公安機關的形象,威嚴必不可少。”
“是!”羅茜松口氣,心知沒事了。
劉羽驅車去其余的地方繼續視察,琢磨一番,明天早會上必須強調一下這件事,類似羅茜這樣的為了不犯錯。忌憚開罰單的警員絕對還有,不管如何,不好的勢頭一定要剎住。
劉羽另外暗中視察了幾個地方,情況還行,多多少少工作方式都有改進的地方,至少他是沒看到厲聲厲色的,像昨天晚上遇到的兩個警員。他反正沒遇到,這讓劉羽聊可慰藉。
這么一弄都已經晚上,轉了一圈之后,劉羽便驅車回家。從三中隊到劉羽住的機關房,有一段路要經過棚戶區,這里路況不是太好。尤其是棚戶區沒有規劃,棚戶區向外延伸的小路里時不時就沖出一輛車到主干道上,以往發生過幾起事故,所以劉羽開車不算快。(最穩定,給力文學網)
只是,劉羽不快。后面的車就不爽了。
一輛陸虎越野車在后面狂按喇叭,刺得劉羽耳朵生疼。他們是嫌劉羽開得慢,擋住了路。
劉羽眉頭微微皺了皺,靠,你們趕著投胎是吧?錯非趕著回去吃飯,劉羽就想攔下來狠揍一頓。壓住心里的不爽,劉羽盡量靠邊,讓陸虎從一側開過去。
在擦肩而過時,陸虎的窗戶門開了,副駕駛室,一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孩,非常不雅的沖劉羽豎起了中指,哼了一聲重重關上窗門。
“嘿!這年頭的女孩。”劉羽微微搖頭,保持著勻速開車,看著前面的車漸漸開遠。
大約五分鐘后,劉羽遠遠又看到了那輛陸虎,只是讓劉羽奇怪的是,陸虎停在路中央,似乎在——倒車…
劉羽一臉迷惑,路中央倒車,你是找死吧…腦子里的念頭剛蹦出來,一幕讓劉羽畢生難忘的情景出現了。
陸虎倒了車,輪胎下便飆出一捧血,似乎有什么在下面被壓癟了。
劉羽只當是什么動物被撞上了,他有些惱火,我說你們用不用這么缺德?撞了人家的貓貓狗狗,趕緊跑路不就得了?用得著來回碾死么?
可隨著車開近,劉羽瞳孔猛然縮成一根針。
在輪胎下,他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看到一只從車底盤下伸出來的小手,一只人手…
短暫的失神,劉羽頭皮發麻,就是這么短短幾秒內,那輛陸虎又來回碾壓了一遭,直到車下的人徹底被軋死。
“我艸!”劉羽一個急剎車,踹開車門,三兩步沖過去,一雙眼睛里望到的都是那一地的鮮血,還有那只從車底盤下伸出來的,死死抓著地面的小手。
“快跑!快跑!有人來了!”副駕駛室,那個濃妝艷抹的女孩,此刻一臉煞白,焦急的催促著開車的人快跑。
開車的人也登時反應過來,一腳把油門踩到底。
劉羽目眥欲裂,在陸虎剛啟動時,身影如電沖了上去,一拳砸碎駕駛室玻璃,從破碎的窗戶里將開車的車主強行的拽了出來。
看都未看此人一眼,拽出他,劉羽當即便是一腳踢在了他腹部,將他踢得倒飛三米,連續翻了三個滾,掉進了水溝才停下。
劉羽氣血上腦,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充斥在腦海,一把扯開車門,將副駕駛的臉色發白女人也揪著頭發拉出來,罩著臉就是一通耳光狂抽。
人命可貴么?不可貴,至少這年頭淡漠人命的當權者從來不少。
可,人命至少應得到最起碼的尊重。
撞到了人,怕日后要賠付延綿不絕的贍養費,索性一次性撞死了事,來回在車個被撞的人身上碾壓了三回,才終于將人“撞死”!
紅著眼睛,劉羽沖上去檢查被撞的人。
是個十二三歲小女孩,小學三四年級的樣子,嘴巴里溢出的血遮蓋了大半個臉,顯得猙獰,眼睛睜得老圓老圓,彌漫著濃濃的驚恐,這份驚恐,也將永久定格在暗淡的眼珠中——胸腔已被壓癟,器臟從胸腔的兩側擠壓而出,冒著熱騰騰的白氣,展示著這個生命。是在不久前隕落。
小女孩另一只手里,仍死死抓著一個黑色尼龍袋。散開的袋子里,是發爛的菜葉子…
劉羽發自內心處的顫動,自袁辛琳之后,這是第二次有悸動的感覺,只是這次更加劇烈——人為的惡意下,小女孩帶著痛苦,在驚恐中被活生生碾死,她才十二歲。十二歲呀!
眼睛一片血紅,劉羽掄起兩人,一通狂打,他們痛得叫聲越大,劉羽打得越狠——原來,你們也知道什么叫做痛…
這里就在棚戶區一邊,很快就引來大批人的圍觀。有人認出了小女孩,把小女孩的家長,一個快四十歲,卻老得像五十歲的滄桑中年人叫來了。
當看到地上的一攤血跡,以及那模糊的身軀,女孩的父親怔住了。半天才從不真實的感覺中清醒過來。年紀大如他,撲上去,跪在地上抱起血肉模糊的女兒,當場便嚎啕大哭。
有人說,女人的哭很凄涼。可如果有人能聽到一個中年人的放聲大哭,才真正理解。什么才叫悲痛——粗獷、喑啞、哽咽,交織在一起,聽起來,仿佛一個漢子走到了人生最絕望的境地,發出了撕心裂肺的聲音。
中年人叫吳有才,是風山本地人,妻子死得早,留下一個女兒,吳笑笑。吳有才身體不好,有先天性疾病,不能干重活,就在家做做木匠活,棚戶區誰家要做點椅子,做點柜子,他就跑去攬著。他的手藝是病后開始學的,所以不算如何精湛,價錢往往都被雇主壓得低,累死累活干一天也賺不到多少錢。
總算,起早摸黑多跑一些遠處的村子,平時再省吃儉用,省下了笑笑上學的錢,甚至一直到笑笑上六年級的錢,他都準備好了。
讓吳有才欣慰的是,他的生活雖然不幸,女兒笑笑卻非常懂事。
笑笑今年四年級,回回拿班里第一名,她人如其名,喜歡笑,笑起來嘴邊會有兩個小酒窩,活潑開朗,所以,吳有才沒錢給她的老師們送禮,學校的老師卻還是喜歡笑笑,她真的很招人疼。
笑笑的懂事,不僅僅體現在學習上,除了學習用功,她很早就擔負起家里的家務。當別的孩子放學后邀著小伙伴四處玩耍時,她卻跑著去最近的菜場,趁著菜販子們收攤子的時候,撿一些他們丟掉的,卻還能吃的菜,回家洗洗,就能炒出一盤菜來。當別的孩子玩夠了,吃好了,洗澡睡覺時,她卻還在寫作業,雖然生活累,她卻從沒拉下學習。當別的孩子過年穿著新衣服時,她卻在年前,給爸爸和自己的衣服補補縫縫,爸爸干木匠,手指粗,用不了針線,笑笑卻很早就學會了。
生活是如此艱辛,笑笑懂事后,卻從沒抱怨,始終露出兩顆小酒窩,樂呵呵的忙里忙外,張羅著冷清的家。
吳有才記得很清楚,前天學校里寫作文,問長大想干什么,笑笑寫,長大要買一個大大的房子,里面住著她和爸爸,穿新衣服,做好吃的菜…
笑笑的笑容仿佛近在眼前,可,吳有才的懷里,這具血肉模糊,那張笑著的臉龐,只有驚恐和痛苦。
這學期,笑笑又是三好學生,昨天喜滋滋的抱著一張大獎狀回來,吳有才特地去菜場隔了半斤新鮮肉,買了一把小芹菜,提早回到了屋里,給笑笑一個驚喜,只是,這份驚喜,永遠送不到了。
劉羽怒了,真的怒了。
這一晚,他破例沒有回家吃晚飯,而是蹲在案發現場,親自盯著前來的交警和刑警隊,勘察事故現場。
做完這些,劉羽嗓音喑啞的給周明打了電話,這起案子,他要親自跟著。
得知事情經過,周明微微嘆口氣,干了刑警多年,什么離奇的案子沒接觸過,比這更讓人悲憤的事都有。只是他明白,親眼所見,觸動了劉羽的神經,所以反應特別大。
“小劉啊,親自跟著就不必了,我會成立專案組,三天內提交偵查結果。”周明這句話倒不是假的,往往刑警偵查是費時費力的活,可這起事故,只要偵查現場痕跡,還是很容易出鑒定結果的,三天雖然倉促,卻不是不行——這是劉羽的緣故,換了一般人,也許半個月才能出偵查結果,刑警的事多,人手不足不是?
打完周明,劉羽也不管現在是深夜十一點多了,直接打給了齊建華家的座機。
齊建華人都睡了,這么晚給人大僥幸,能有好脾氣?
“天塌了,這么急?”齊建華惱火道。
劉羽望著地上殘留的鮮血,目光有些呆滯,口吻淡漠:“建華書記,有這么起案子…我想你親自關注。”
聽了這么起碾死人案,齊建華眉頭皺了皺,案子對他來說太小,親自關注有些小題大做。而且,往年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無非是怕賠付醫藥費,索性把人撞死一了百了。對于類似案件,往往都處十五年以下刑期,罰款了事。畢竟事故的起因是交通肇事,而非故意殺人,以往有案例,通常后續類似案件都是引用這個例子量刑。
可感覺到劉羽語氣不大對,想想還是同意下來:“嗯,我會關注。”
“謝謝建華書記,要判他死刑。”劉羽面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只有眼睛里彌漫的深深寒意。
齊建華登時面皮一板:“瞎胡鬧!法院怎么判是法院的事,我不會干涉過多!”齊建華也有些生氣了,不能慣你壞毛病!
劉羽望著地上的血水,沉默三秒鐘后,微微點頭:“嗯,法院不讓他死,我想辦法讓他死!”靠!這種人渣還想活著?法律制裁不了你,老子親自送你上路!
齊建華眉頭一揚,當場就想發飆,你膽子太大了!當著我的面說殺人?只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咽下去,算了,老爺子發過話,我不跟你小子爭!
“你好好呆著!”齊建華哼了聲便掛了電話。
劉羽收起電話,目中寒光彌漫,三天內,他幾乎天天要往刑警隊跑一遍,盯得專案組幾人均是起雞皮疙瘩,廢寢忘食的死趕活趕,總算用了兩天半的時間把偵查結果搗鼓出來,提交給檢察院,送走劉羽這個瘟神。
檢察院這邊,劉羽找崔亮,崔亮打了招呼,所以在短短五天內就發出了對嫌疑犯,也就是撞人的司機王學義的逮捕令,并發起訴訟。這案子,證據充足且明顯,王學義家里又不是特別有辦法的主,加上崔亮最近關注秦山瑤父親的平反案,跟檢察院打交道多,順帶把這事捎上很容易,所以,審查才快得驚人,否則一個半月才會出結果,5天算是非常罕見的。
既然由檢察院發起訴訟,法院那便受理就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