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女子一楞,隨即微微一笑:“原來花月國的女王陛下是非不分,恩仇不明,將之視為聰明,民女以為女兒國中女子當家,是一件令天下女子都心動的快事,沒想到女王陛下,唉——”
藍衣女子故意在此時打住了話頭,頗有些明珠暗投感嘆的搖了搖頭:“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叫人失望。”
“住嘴!你以為和那些刺客串通一氣,故意在此設伏,然后裝作路過救下陛下,想以此博取陛下信任,達到你不可告人目的這么淺顯的計謀能蒙騙得了誰?”護衛隊長拿住一個“刺客”同黨,那一臉的喜色和驕傲之情毫不掩飾地在眾人面前展露無余,就好像剛才那一場襲擊不是意外,而是在她掌控之中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的誘敵之計終于成功。
“哦,原來在這里救人就是謀害,好意卻是歹心,黑即是白,是卻是非,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民女想不服都不行。”藍衣女子美目高挑,語帶譏笑道。
“你這外邦女子,行刺女王陛下在先,污蔑我花月國在后,今日不好好教訓你這刁民,國威何存?來人…”護衛隊長羞惱地叫喊被藍衣女子打斷:“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行刺女王?那只耳朵聽見我與人密謀?別說行刺謀害這樣的大罪,即便是偷雞摸狗也要講求人贓并獲,才能定罪,難不成花月國雌雄顛倒,連律法都與眾不同?”藍衣女子面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毫無畏懼,聲音清亮振振有詞地有力反駁。
護衛隊長哪見過如此大膽冥頑不靈的刁民,氣的臉紅,正要叫人將她拖了下去,先暴打一頓,滅滅此女的囂張氣焰,卻不想此時樹林里安靜,藍衣女子又是故意大聲喧嘩,這一番話已經全落在了女王的耳里。
“看來這位姑娘對本王的決斷很是不滿?”女王端坐車輦之中,問道。
“當然,民女被無端冤枉并不是最重要的,可是女王憑自己臆想就隨意定人罪責,又怎可令臣民信服?久而久之失卻民心,到那時可就輪不到民女來操失去天下的閑心了。”藍衣女子氣定神閑道。
“好一張巧嘴!姑娘如何稱呼?自何方來?”女王問道。
“民女夫君姓方,陛下叫我方夫人就是,來自大盛。”原來藍衣女子正是冷顏。她剛一說出自己來自大盛,脖子上的鋼刀立刻被緊了幾緊。
只聽護衛隊長厲聲呵斥:“還敢說你不是意欲行刺女王陛下?大盛與我花月兩國大軍正在邊境對持,此時尋常百姓與商旅避之不及,你卻反其道而行,偷偷摸摸潛入花月,這還不是你意圖不軌的罪證?”
“你這話可就有意思了。我可是從大盛一直順著大路光明正大來到花月的,何來偷偷摸摸之說?我要真有所圖謀,為何又要直言自大盛而來?隨便挑個國家,比如說是來自臨海,豈不更好?又何必自找麻煩?再說來自大盛的就都是心存不軌的惡人,就不會是化解一些無妄之災的善人?”說到此,冷顏目光清亮,別有深意地看向華貴車輦上那一抹隱約可見的身影。
“你——”護衛隊長氣極,但言語上哪里又斗得過冷顏?
冷顏斜睨護衛隊長一眼,忽然身子后仰如同一尾滑溜的魚,竟然就在她面前,明晃晃的鋼刀下不見了蹤影。
護衛隊長大駭之下,急忙舉目觀瞧,卻見冷顏笑盈盈地站在數丈開外,俏然而立:“如果我真想行刺,你以為勝算有幾分呢?”
護衛隊長正要命人再捉拿冷顏,只聽車輦中傳來女王平靜的聲音:“本王有些乏了,諸事等回宮再議。請冷姑娘一同回宮。”
女王這話無疑是不再把冷顏當刺客看待,再加上她剛才故意露的那一手功夫足以證明她真要離開她們也未必攔得住。
護衛隊長見冷顏得意的微笑,心中忿忿,卻也無可奈何。
隊伍稍事調整向麗都出發,冷顏隨著女王的鑾駕進入了麗都,見到迥異與大盛的繁華女兒之都,心中暗暗贊嘆,這里的女子都活得那么自在逍遙,只是讓她感到別扭的是看到不少男子跟在女子身后低眉順眼,甚至是唯唯諾諾,缺乏男子氣概,像大盛的小媳婦一般。
花月國的皇宮一片紅墻綠柳,彩繪雕花上都是鳳領百鳥,奇花異草,無一不精細華美細膩。
女王回宮后,冷顏被安排在一個僻靜所在,衣食用度都有人打點,只是不準她離開住所,而女王似乎也將她遺忘,多日竟都不曾派人來問候。
冷顏不會詩詞歌賦也不會吟詩作畫,閑時練功看書,看起來好像就是混入宮里來過這種清凈錦衣玉食的生活一樣,安安靜靜不問任何事情。
這日女王下了朝,乘了車輦在宮中隨意走動觀賞花草,見到前方一處青瓦白墻所在十分清幽,花木中有宮裝女子身影閃過,隨口問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住的何人?”
有宮女上前回話:“啟稟陛下,是靜幽園。現在住的是前陣子陛下從城外帶回來的方夫人。”
“是她。”女王仿佛此刻才想起還有這么一個人來,命人悄悄地叫了一個在靜幽園做事的宮女來,漫不經心地詢問了一番冷顏平日的所作所為。
聽罷宮女描述的冷顏儀態悠閑無欲無求的生活,女王眼中劃過一絲無人看到的驚訝,隨即很快消失,凝神看看悄無聲息的靜幽園,啞然輕笑,微不可聞的自言自語了一句:“看你能忍耐到何時。”
自那日后,冷顏不聞不問,各種消息也不經意間會傳入她的耳中:大盛軍隊又一次“不小心”的有幾千精兵在太子君皓抵達前夕闖入花月國陣營,毫無懸念地和上次一樣就像是水珠落入大海中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君皓為了向初晴表達和談誠意,只帶了云天前往花月國軍營,卻被告知初晴殿下出營打獵,不知歸期,于是君皓被很禮貌地留下等待,所受待遇與冷顏一般,好吃好喝就是見不到主人…
冷顏心知這些消息都是有心之人故意傳入自己耳中,其目地就是要看自己做何反應,從而好猜出自己故意接近女王的用意。
她心中何嘗不急?兩國之間大戰一觸即發,她在方破離去后苦思冥想數日,從大盛皇后靜嫻說的雪山金蟬故事到當初尋到為方破療傷的那個桃花竹屋中發現的鳳儀宮專用藥瓶,從那些信件中領悟出的故事,安睿苦尋多年未解的秘密…冥冥中似乎有一條線在期間游走串連。
這次花月國暗中挑撥臨海與大盛的戰爭,并且一改多年和平友善的姿態,在邊關公然駐兵與之遙相呼應,冷顏總覺得有什么秘密在一閃念間就要清晰明朗呼之欲出,可是偏偏就差那么一點點,那花火轉瞬即滅,叫她無法抓住。
想到君皓已經奔赴邊關去見初晴,此去以初晴的性情,又怎么能輕易放過當年未能得償所愿與君皓婚配的怨恨?如果趁機勾引脅迫不成,只怕會惱羞成怒借機報復,百般刁難。以君皓的聰明,不會猜不到將要面臨什么樣的窘態,只是初晴這結非他不能解,哪怕明知道她備下了斷腸酒也得親自赴約不可。
相比對君皓因愛生怨,初晴也許還會念在舊情,給他三分薄面,存有那么份想重修舊好的打算,那么對于冷顏這個橫刀奪愛,昔日的太子妃那可是恨之入骨,兩人要是見面,不紅了眼,翻了臉,馬上下令開仗才怪,和談那可就真半分指望也別想了。
所以,冷顏繞道而行,決定釜底抽薪,避開初晴,直取女王,雖然她沒見過女王,對這位女王的性情知之甚少,但是說服女王打消與大盛為敵的念頭,這也許是能幫助方破早日完成心愿,夫妻團聚的辦法。
主動找上門來,就已經在氣勢上輸給了女王,所以冷顏原本打算要與女王拼拼耐心,叫她忍不住先來找自己,可是眼下形勢發展,女王可以拖,君皓那邊可不一定支持得住了,一旦君皓被初晴收服,或者徹底鬧翻,方破可就難再回到自己身邊,且最近種種跡象表明女王已經按捺不住開始試探行動,她必須要開始行動了。
一池清湯,澄清見底,明眸皓齒顧盼生輝的佳人,輕舒玉臂,一件件羅衫依次從高挑玲瓏的身段上滑脫,落在身后侍奉的宮女手中。
隨著衣物的減少,冷顏曼妙的身形,大方華貴的身姿,令身后一排宮女們看得不無艷羨。多日的接觸,也是冷顏有意地端起當初在大盛宮中做太子妃的儀容姿態來,這些服侍她的宮女們從舉手投足間早已經看出冷顏絕非常人,因此,雖然女王刻意將她晾在一邊不理,宮女們也服侍的周到不敢大意。
而此次冷顏沐浴,也與在大盛皇宮喜歡親力親為大為不同,叫上了幾乎靜幽園所有的宮女,要她們全部來服侍自己,場面雖然不奢華,卻也夠講究。
花月國雖是女子當家,但宮中女子,大多還是嬌柔,宮女們從沒見過有冷顏這樣常年習武,身形挺飽,骨骼勻稱,比尋常女子多了緊實健康之感的美態,加之與方破琴瑟和鳴后,冷顏體態更是豐盈纖細得益,平添了少婦的柔媚風韻,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妙的時刻。
所以,即使是見慣美色的宮女們,此時也有些期待看到衣衫除凈后的冷顏又會是如何美麗動人。
忽然眾人眼前一亮,冷顏身上此時只剩下了一層單衣,一片金燦燦明晃晃的光暈如同落下了一片絢爛的霞光,正是那件金蟬絲絹做成的單衣。
負責靜幽園事物的大宮女眼中閃過萬分驚訝的神情,在其余宮女們還在目不轉睛好奇地打量這金蟬絲絹單衣,心中暗想等方夫人下水后,要想個法子摸摸這從未見過的衣服才好時,她已經悄然離開,急匆匆地前去尋女王,要向她報告一個重要的消息。
冷顏聽著身后有人離開的腳步,唇邊泛起一絲了然的笑,她知道很快就會有人要主動來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