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皓抬頭看了看冷顏,似乎洞悉了她的真實意圖,懶懶的轉動酒杯:“今日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為什么?我只是不想帶著遺憾走,有些人我必須見,有些事情我必須弄清楚,難道這最后的要求元帥也不能滿足嗎?”這么多天來,冷顏一直溫順乖巧的對君皓幾乎是言聽計從,此刻卻忍不住原形畢露了。
“稍安勿躁,不是我阻止你見他,我不妨告訴你們,此時他帶著黑龍騎已經在去往下一城的路上,如果沒有意外,三日內必有大捷。”君皓信心滿滿的說。
“啊,那么說寧寧也跟著一起去了?”韓超不覺頭大如斗。
三日后,君皓留下韓超在樊城休整,自己親率大軍與冷顏已經到了剛剛被奪回的下一城池中與先鋒隊伍匯合。
一連搶回了兩城,臨海大軍又失了紅衣大炮,象被斬斷了利爪的怪獸,變得謹慎老實了許多,以天闕城為指揮中心,大軍再不敢輕易與大盛交鋒。
君皓已經給了安睿一個下馬威,這般來勢洶洶就是要告訴他,我并非不能和你打,也并非贏不了,只是不屑于你打,只是不想再傷及無辜,才想和談。現在目地達到,且一路急行軍,接連作戰,兵馬也需要休息調整,所以他也就安定下來,不主動出擊,兩邊呈對持狀。
“不是說要請你那左膀右臂一起來小小的慶祝嗎?你是說話不算數,還是小氣,不想請人家來喝酒?”冷顏對擺放在自己面前的酒菜毫無興趣,向大帳外張望著說。
君皓把玩著酒杯,瞥了眼冷顏那急切的神態:“什么時候你對男人開始這么感興趣了?難道是看見云將軍在戰場上的威風,就覺得方破比不上,又想移情別戀?”
“住嘴,再胡說八道,別怪我不把你當太子。”冷顏回頭瞪了他一眼。
“哦,不把我當太子,那當什么?難道…”
“云將軍到。”帳外的傳呼聲打斷了君皓的話。
冷顏有些緊張的握緊了拳,眼睛直盯著大帳的門簾,門簾還沒有動靜,卻聽得一陣吵囔之聲傳來。
“云將軍,求求你了,收我做徒弟吧。我有底子,肯吃苦,不會難教的。”一個清脆甜美的少女急急地哀求道。
只聽得沉穩的腳步聲非常富有節奏地向大帳走來,卻沒聽到有人與那少女搭腔。
“我保證乖乖聽話,決不擅自行動,師父叫我往東,我決不往西。好不好嘛?”少女撒嬌,發誓齊齊用上,那腳步聲突然一頓,大帳內冷顏與君皓對視一眼,都暗自偷笑,聽這動靜,韓寧對云將軍應該是在“動手動腳”。
果然,只聽得低沉的男子聲音帶著點慌亂:“韓將軍,請自重。”
“你答應我啦,不然,我就不放你走。對我使眼色也不行,元帥看見了也不會責怪我的,拜師學藝何罪之有?告訴你,本來我是非太子做師父不拜的,要不是看在你能指揮黑龍騎,還算是救過我一命,算有那么兩下,你求我,我還不高興選你做師傅呢。”
“等我見過元帥,有空再說好嗎?”男子無奈的說。
“點個頭只是需要一下,又不費事,等什么等啊?你點了頭再進去不就行了。”韓寧耍起了無賴。
“我看她是找錯了廟門燒錯了香,給你做徒弟倒是正合適。”君皓挑挑眉,對冷顏笑道,這般舉止行為與少女時的冷顏倒象是一個爹娘所生。
“不如叫他們一起進來,我順便看看這個‘徒弟’合不合我胃口。”冷顏站起身來,見君皓一副隨你便的樣子,徑自一挑門簾,走到了門外。
門外正是一出好戲。韓寧正雙腳蹬地,屁股夸張的往后撅起,兩手用力的扳著云將軍的手,一臉的無賴樣仰頭看著身形高大,卻僵直了身體,平舉手臂的他。
雖然看不到云將軍的面孔,但是那雙露在頭盔外的眼睛,還有他想走又走不了,想甩脫又怕傷著韓寧的姿態,都可以輕易看出他被個少女這么在眾目睽睽下拉扯的尷尬。
“云將軍,韓將軍,元帥有請。”冷顏微微一笑,沖陷入僵局的兩人叫道。
“我也可以進去嗎?”韓寧騰出一只手指指自己的鼻子,驚訝的問。
云將軍趁機拂下她另一只還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整整盔甲,邁步向帥帳走去。韓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等冷顏走過去拉她,已經一骨碌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一溜小跑的跟在了云將軍身后。
冷顏轉身隨他們進了帥帳,見過禮后,云將軍在君皓的左手落座,與冷顏正好對面。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在刻意回避冷顏探究的目光。
原本就只打算請云將軍一人赴宴,因此,帳內再無多余的桌子,韓寧眼睛一骨碌,就往云將軍身邊湊了過去:“過去點,擠擠就好。”
云將軍頗不自在地將身體往旁邊挪去。
眼見韓寧就要落座,冷不防君皓“啪”的一拍桌子,震得杯碟碗盞“叮叮咚咚”跳起來磕碰到了一起。
“大膽韓寧,你可知罪?”君皓沉著臉喝問。
“我?何罪之有?”韓寧看看君皓,剛才她只顧了跟云將軍糾纏,壓根就忘了當初自己曾經有如何要接近太子,要如何在他面前表現,如何博得他好感的初衷,只知道見了云將軍才知道天地之大,英雄男兒又不單他一人,以前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了。
現在韓寧一看,乖乖,幾年不見,這位太子越發長得英挺偉岸,那般神韻風采仿佛日月光輝和諧美妙的匯集一身,只是黑了臉,讓他原本無懈可擊的容顏扭曲了幾分,與身邊的云將軍比起來,這性子可太臭了些。
君皓瞥了一眼冷顏,眼神里分明在說,瞧我說對了吧,還不快收下這么象你的徒弟?
冷顏也覺得韓寧有趣,故意火上澆油地說:“大膽韓寧,元帥問話,還不跪下。”
韓寧看看這架勢,原來云將軍是請進來吃酒的,自己是叫進來受罰的,只得放棄與云將軍搶座位,走出來,有些不服氣的跪下:“卑職不知何罪之有,請元帥明示。”
“你身為守城將領,不聽命令,擅自出城迎敵,此一罪;原本臨海大炮可盡數繳獲,你卻毀掉其二,此二罪;大戰完畢不回歸本部,私自跟隨先鋒而去,此三罪。本帥說的可有錯?”君皓說得有理有據。
韓寧只是容易頭腦發熱,并不笨,心中自然明白君皓句句都說得對,垂下頭嘟囔委屈道:“我也是想為國出力,只是缺少經驗,再說云將軍這樣的師父難得,我才…他要早答應我不就沒事…”
“你到底認不認罪?象你這樣莽撞行事,幸虧當日云將軍救援及時,倘若落入敵手,你害的不僅是自己,還會令韓大將軍被動,累及整個作戰計劃。太子妃只有一個,是你們可以隨意學得來的?”君皓唬著臉教訓道。
咦,最后這句怎么聽都有點變味,像是在討好自己?冷顏偷眼一看,君皓目光一閃,唇邊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立即隱去,又是一副正襟危坐滿臉的嚴肅模樣。
“卑職認罪,可是假以時日,卑職也可以象太子妃那樣…”
君皓不理會韓寧說些什么,轉頭對問云將軍:“依你看這三罪并罰,該如何處置?”
云將軍看看韓寧又看看君皓:“卑職以為元帥所言不差,但是韓將軍帶隊出城是想搬取救兵,雖然軍法不容,但其用意舍己解救樊城之危,其忠心可鑒;而毀掉紅衣大炮,當時韓將軍并不知道元帥的計謀,在自己生命危在旦夕時還能出手…”
“依你所說,韓將軍不但無罪,還有功?本帥還得表彰她?”君皓身子前傾,意味深長地看著云將軍說,眼眸里精光暗閃。
云將軍離座,在韓寧身邊單膝跪下:“卑職并非為韓將軍求情,而是希望元帥量刑的時候能夠斟酌韓將軍年幼,且對敵經驗不足,但其忠心可嘉。另,卑職未能及時勸阻韓將軍隨行,請求一并處罰。”
“啊?你要和我一起領罪?不行不行,元帥,是我撒潑打滾賴上云將軍,怎么處罰我都認了,只是千萬不要牽連到云將軍。”韓寧急了,雙手直擺。
“你看如何處置?”君皓突然問一直看著云將軍的冷顏。
冷顏回過神來,做恭敬狀道:“元帥心中自有尺度,豈是我一介小兵可以妄自菲薄的。”
君皓很是滿意地點頭:“你是越來越懂事了。”
冷顏白眼一翻,心想我在人前給你點面子,你還就蹬鼻子上臉挺能裝的,改天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懂事”。
君皓也沒再注意冷顏的表情,還真是思忖了一會說:“云將軍說的有理,念在韓將軍初犯,給點教訓,每錯只罰十鞭,一共三十鞭。云將軍罰十鞭,以懲治軍不嚴之過,下去領罰吧。”
“等等,此時正在用人之際,天氣炎熱,韓將軍畢竟是女流,若是傷口感染惡化也不太好,不如元帥先罰她十鞭,其余留待戰事完畢再補上可好?”冷顏忍不住插嘴說。
君皓點頭,他其實也只是想給韓寧點教訓,免得以后闖出不可收拾的大禍來,只是冷顏沒有替云將軍求情,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韓寧好奇地對這個和自己非親非故,卻幫自己求情的小兵看了一眼,看起來他的身量比一般的士兵略小一點,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元帥居然很尊重他的樣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韓寧與云將軍謝恩,準備出去領鞭刑,冷顏又叫道:“云將軍留步。”
“你又有何事?”君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