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百姓們見到的君皓都是騎著駿馬,一身戎裝帶領黑龍騎,如風一般來去匆匆,連眼神都不曾在街面上停留一下,那么地高高在上,將一切都藐視于腳下。沒想到今日可以見到如此神韻風采的君皓真真實實地出現在街頭人叢之中,他這與眾不同的氣質和無以倫比的絕世容顏,讓百姓們從懷疑到肯定,很快就確定了這就是如今的兵馬大元帥邊關傳奇人物,令無數少女心動的太子殿下盛君皓。
于是,人們自動紛紛給君皓與他身邊的少女——柔兒,讓出路來。那些仰慕,好奇的目光停留在君皓身上,環繞著他,一旁的柔兒都覺得有點羞怯不自在起來,可是君皓卻毫不在意,似乎這些人都不存在一般問道:“柔兒,是這里嗎?”
柔兒點點頭,又慌忙低下頭去,她何曾見過這么多人齊刷刷地注視過自己,尤其是那些少女們妒忌和艷羨的眼神,足以將她這嬌小的身軀掩埋。在君皓身邊是一種幸福,同時也有些讓人惶恐,柔兒此刻體會頗深。
冷顏正蹲在地上拾鬼面具,感覺到氣氛有變,又聽見了君皓的聲音,真是冤家路窄!她想躲開,只怕會顯得突兀反而引起他的懷疑,只好蹲在地上,裝作檢查手里的面具。
君皓顯然沒有發現眼前地上蹲著的就是冷顏,恰好在她面前站定,對柔兒說:“你喜歡什么樣的就挑吧,不用客氣。只要喜歡,都拿上,我送給你。”
柔兒含羞帶笑地推辭,可是拗不過君皓的盛情,低頭挑選起來。一旁的祁越趁機十分熱情地跟君皓打招呼:“元帥,你也喜歡這個?”
君皓聽這聲音不熟,看著祁越臉上戴的鬼面具,問:“你是——”
祁越這才發現自己還戴著鬼面具,忙摘下鬼面具:“末將是翼城的祁越。”
君皓一看他的模樣想起來了:“你是祁將軍的侄子。”他要不記得祁越才怪?上次不就是這小子逮到一點空拉著冷顏到一邊說說笑笑嗎?所以他對祁越的態度有點不冷不熱。
祁越卻沒覺察到君皓的心思,平素君皓在軍中就是一副冷傲不容易親近的樣子,那么多人里,能準確地認出自己來就已經是一份榮耀,實屬難得,祁越十分驕傲地挺起胸抬起頭,臉上洋溢起得意的笑容。
“姑娘,眼挑花了吧?不如試試這兩個,是一對呢。”攤主知道是元帥光臨自己的攤位,激動得手都哆嗦了,忙不迭地向柔兒推薦雕刻著一樣鬼面的一大一小兩張鬼面具。這么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和元帥一起逛花燈,肯定關系不一般。聽說身為太子的元帥目前還只有一位太子妃,那側妃的位子可還全部空缺著,而這次出征太子妃自然不會跟來,這么豐神俊逸的青春少年郎,令全城少女為之傾倒,說不定會在這里納上一兩個妃子,也合情合理。攤主憑感覺討好地向柔兒推薦了這么一對鬼面具。
柔兒也想試探君皓的心意,順水推舟地問:“元帥,你看這一對可好?”
君皓瞟了一眼:“你喜歡就行。”
冷顏聽那攤主說一對,就凝神聽君皓怎么回答,君皓這么回答可把她氣壞了,這不是在大庭廣眾下對他們關系的默許和承認嗎?什么一雙一對的,我呸!她將手里的鬼面具對準面前那一雙穿著鹿皮長靴的腳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君皓冷不防腳上吃痛,一下跳了起來:“怎么回事?”
冷顏也“呼啦”一下站了起來,戴著鬼面具,雙手叉腰,氣往上頂,不客氣地大聲道:“對不起,大元帥,砸到你高貴無比的腳了。很疼啊?要不要我幫你揉揉還是背你回去?”
居然有人敢這樣對高高在上的元帥說話?周圍頓時一片鴉雀無聲,圍觀的百姓們都張大了嘴,合不攏了。要看君皓怎么反應,冷顏如何收場。
君皓也驚訝地看著鬼面具后那雙噴火的眼睛,冷顏一說話,他就聽出這是誰了。敢這么對自己行事說話的除了她還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祁越也呆住了,阿巖可是元帥的貼身護衛,怎么這么大膽地頂撞元帥,而且平時的阿巖隨和可親,決不是眼前這么一副刁鉆刻薄的樣子。冷顏被君皓遣到新兵營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剛從翼城趕來過節祁越就更不知道了。
柔兒也有點不知所措地往君皓身后縮了縮,這貌似親昵的舉動看得冷顏更是火大。就在大家都呆愣的時候,冷顏對著攤主大聲叫:“剛才那個我賠你。還有沒有一對的,我要了。”
攤主一看,這人明擺和元帥過不去,自己要不要賣東西給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么過節?元帥可得罪不起,可是這小兵的臉雖然被鬼面具遮住了,那一身無懼無畏的囂張氣焰,要是不答應她,只怕馬上就能砸了自己的攤子,人家可是元帥都不怕,還能怕了自己?
攤主為了難,左右看看,冷顏緊握拳頭非買不可,君皓盯著她卻不說話。冷顏見攤主畏畏縮縮,一揚頭:“有沒有?你別說沒有,不然我就買她拿的那一對。”
柔兒下意識抓緊手里的面具,更是害怕地躲在君皓身后,怯怯地低聲道:“元帥。”不勝嬌憐。君皓挑挑眉,仍是不說話,一副看猴把戲的神情,令冷顏更惱。
和元帥相好的女人搶東西?這可不行。攤主忙取下木架上另一對鬼面具遞給冷顏:“有,有,這一對做工也是上乘,軍爺喜歡就拿了去隨便給兩個辛苦錢。”他急著把冷顏這個兇神打發掉,也不管賺不賺錢了。
冷顏卻不依不饒地說:“怎么?瞧不起我?以為我沒錢到這里騙東西來了?告訴你,本大爺有的是銀子,別說這么幾個小玩意,就是把你這攤子全部買下也只是一句話。我只是不稀罕這簡單粗俗的玩意,買一兩個圖個新鮮,多的就留給那些沒眼光的人玩去吧。”
說完,冷顏也不問價,拿出自己的荷包,掏出一錠銀子往攤主手上一塞:“夠不夠?”
“夠,夠。”攤主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不枉擔心受怕半天,這個小兵居然是個大方的買主。
冷顏挑釁地一笑,看看手里的鬼面具,把大一號的往祁越懷里一送:“送你了,戴上吧。”
君皓的眼瞳一縮,剛才他不阻攔冷顏,心里想著她買上一這么一對鬼面具還能送給誰?不管她是男是女,軍營里可都認定了她是自己的人,就是想送也沒人敢接,以后還不是落到自己的手里?他心里還有點洋洋自得。沒想到冷顏還真不給面子,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面,把東西送給祁越,反了她,你能送我就沒人送?
君皓冷笑一聲,對攤主說:“本帥就是沒眼光,喜歡這些俗物,你把攤子收了,東西全送到江將軍府上去。”
原來柔兒竟是江濤的女兒,沒想到江濤那樣一個粗獷的人竟有這樣一個宛如細瓷般的女兒。冷顏更是心頭一涼,君皓當初為了能擁有自己的軍隊,主動提出要納初晴為妃。現在他兵權在握,而要打贏這場仗,非得這三城和邊關的將士們鼎力相助不可,這柔兒溫柔可人,又有這么個身份,而君皓顯然對她的印象也不錯。納柔兒為妃對江家來說是攀上了皇親國戚,光耀門楣,仕途無限。對君皓來說,可以得到一支忠心不二的軍隊勢力,實在是一樁無可挑剔的美滿姻緣。
冷顏越想就越覺得冷鋒那句自己親手把君皓推給別人的話是說對了,如果那天晚上君皓追出來,她不那么倔強,隨他回去,也許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般局面吧?只是若真是那樣,自己日日守住他,縱然能守得了在邊關的歲月,又能守住多少更長的日子?終有一天他的身邊會出現另一個柔兒,然后兩個,三個,充盈整個皇宮…
忽如其來的一抹哀傷,迅速化作一團水霧,蒙上了冷顏的雙眼。她轉身分開看熱鬧的人群,卻又不覺一轉頭,看見君皓站在原地眼神復雜地看著自己,身后柔兒抓住他的衣袖探出頭偷偷打量自己,因冷顏猛然一個回頭,嚇得又趕緊縮了回去。
好吧,我走,不礙你們的眼,讓你們成雙,讓你們成對!冷顏一轉眼看見祁越拿著自己給他的面具,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大叫了一聲:“還不快走?我請你喝酒,不醉不歸。”說完,冷顏逃也似地鉆入人群,拼命地往前擠去。
她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只知道走快點走遠點,離君皓的距離越遠越好,可是為什么眼前的人這么多,為什么他們一個個都那么興高采烈,把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困在他們的快樂中?祁越呢?冷顏不知道連走帶跑地離開那買鬼面具的攤子有多遠了,等她想起自己好歹還有人可以做伴的時候,卻發現根本就看不到祁越的影子。是他壓根就沒跟來,還是被人擠散了?他是誰,對冷顏來說,其實不重要,關鍵是現在她站在這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擠得身上都微微冒汗,卻覺得心里陣陣涼意襲過。
冷顏漫無目的隨著那些觀燈的人在街道上被他們擠來擠去,卻沒有心思去看那些她平時最感興趣的新奇小玩意,只覺一切都那么地無聊,沒有興趣。軍營的人都知道她隨冷鋒去了元帥府,現在回去還不被他們笑死,還以為自己被元帥趕出來了。元帥府的人又都看見君皓被自己氣得飯都沒吃完就摔門而去,回那里就像個求君皓收留的可憐蟲,不被他趕出來才怪?
怎么辦?冷顏覺得天大地大,自己卻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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