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傅,身高多少?”孫純坐在辦公室里問道。
“1米68,干嗎?”
“三圍多少?”
“啪”,一個紙團飛來,“孫純,你想死啊!”
“大色狼”,屋里另一位女士尹靜,在孫純后背上搗了一拳,“古麗,我幫你打他。”
“你們這些色女人,不要滿腦子都是那些事兒好不好。小師傅你不說,我給你買了不合身的潛水服可別怨我。”
“我寫在信封里,你不許拆開,到香港直接交給賣潛水服的人。”古麗想了一下又說:“哼,我也告訴小娜這么做,省得你占人家便宜。”
“哈哈哈”,古麗笨拙的掩耳盜鈴的把戲,把旁邊看熱鬧的尹靜逗得大笑。
孫純三人已經把浮潛掌握的很熟練了,下一步是進行水肺潛水的訓練。水肺潛水是帶著壓縮空氣瓶,利用水下呼吸器在水下進行呼吸,是真正的潛入水底的一種潛水。它的全套裝備包括面鏡、呼吸管、腳蹼、呼吸器、潛水儀表、氣瓶、浮力調整背心和潛水服,都是孫純此次香港之行要采購的。
孫純一直不明白霍遠閣為什么一定拉他一起去香港。說香港有全世界最好、最便宜的潛水用具,孫純不相信這簡單的理由。霍遠閣最后只好說,他從化學所出來,讓本就對他不滿的老太爺更加憤怒,已讓人送話來要斷了他的“糧草”,靠水下考古所那點兒微薄的薪水,非把霍大少爺餓死不可。老太爺對家人是異常嚴厲,但對他們的朋友卻很客氣,一般不在朋友們的面前讓他們難堪。
石清有點兒無奈,她敏感地意識到,她的小男人正在以她無法控制的速度在成長,而且近來明顯地生出一種氣勢,令她微微有些生畏的氣勢。是不是把男孩子變成男人后,就意味著女人要失去他了?石清決不允許這種情況的出現,她軟軟地靠進男孩子的懷里,答應了他去香港采購潛水用具的要求,并撒嬌似地親吻著男人的耳朵說:“你已經有了兩個女人,可不能再在外面尋花問柳啊。”
本以為費一番口舌才能安撫住的小丫頭方冰,聽了他去香港的消息后,卻只是提了個簡單的要求:“哼,不管你給別人買不買,要給記著我的禮物啊。”
樸秀姬把熨好的T恤衫和褲子放進一個小包里,再把幾件內褲和襪子放進一個塑料袋也塞進包里。孫純拿著那個裝金針的木盒,苦笑地看著被裝得滿滿當當的小包,把韓國女人拉過來擁進懷里。
“也就走個三兩天,哪用得著這么多行李。”
女人往男人的懷里擠了又擠,使勁呼吸著男人身上若有若無的體味。那是種難以說明的味道,除了男人越來越重的雄性味道外,似乎還融進了她和另外女人的體香。
樸秀姬把臉緊緊貼在男人的胸口上,她決心這次回韓國,就和另外一個曾經走進她生命的男人徹底攤牌,他是個好人,但只是她樸秀姬生命中的過客。
摟著韓國女人的孫純,卻突然想起了前幾天放他鴿子的,那個長得如同中學生般的女畫家,她現在在干什么?畫畫兒?還是也躺在一個男人的懷里。孫純使勁搖搖頭,像是要把那女人甩出他的腦海。
在飛機上,孫純才知道了霍家老太爺的身份。老太爺不僅是在香港,就是在國內,也是政界、商界炙手可熱的大人物。他不禁有些懷疑,就憑他能讓霍遠閣過關嗎?不過此刻也沒了退路,想通了的孫純不再苦惱,放倒座椅睡覺了。
車子駛進了一個公園般的大宅中,這里依山傍海,盡是高大闊葉的樹木。
霍遠閣沒有帶他直接去見老太爺,而是領著孫純登上宅院背后的山坡,在一個中國式的小亭子里坐下。
“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弄到那個釉老化的技術嗎?”霍遠閣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離京前,霍遠閣偽裝成他的助理,硬拉著孫純,抗著攝像機去了那家研究所。
面對記者的詢問,研究所的領導和技術人員自是把釉老化技術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中午,這些人陪著兩人在研究所的食堂吃飯時,霍遠閣卻說把手機落在辦公室了。謝絕了別人的陪同,要了人家的鑰匙,半天才取了手機來。
剛一離開研究所,霍遠閣就從懷里取出個電腦硬盤,“全在里頭了。”
“偷啊?”孫純大吃一驚。
“當然是先買。從香港回來,我就派人來聯系。可要是談不攏,我們也不能沒有手段啊。”
孫純至今記得霍遠閣那奸詐的樣子,他點點頭卻沒有回答。
“這就要從我的理想說起。當初進水下考古隊,只是為了好玩,可鉆進去了,就覺得這是個大有可為的事業。我研究了很長時間才確定,我的理想就是辦一個打撈水下文物的探險公司。一個男人,在30歲時就能找到自己喜歡,而又大有前途的事業,這是件多么幸運的事。”
孫純怔怔地看著意氣風發的霍遠閣,這就是他認識的霍大哥、霍大少爺嗎?
霍遠閣站起來,指指遠處的海灣,“中國有一萬八千公里長的海岸線,有從漢代開始的海上絲綢之路,你知道有多少沉船沉沒在大海之中?”
他不等孫純回答,自顧自地說:“各類資料、各種說法太多了,也太混亂了。考古學家估計,在全球海洋中共有數十萬艘沉船。而在中國,有人說歷史上大約每30小時就有一艘中國船葬身大海;也有人說,僅東南沿海至南中國海海域,不完全的統計,就有沉船超過2000艘;還有人查閱歷史資料說,廣州沿海水域留下了沉船一千多艘,鴉片戰爭以前有明確記載的沉船事件就有一百多宗。”
霍遠閣嘆嘆氣,“太多了,不知道誰說的是正確的,因為都沒有被中國的考古學家所探明。”
孫純出神地望著遼闊的海面,這是個海的兒子的情懷,是他這個內陸孩子根本不曾體會的。霍遠閣的話仍在耳邊響起,“每一艘沉船都為大海留下了一個歷史之謎,留下了無數的藝術珍品和金銀珠寶。廣袤的海洋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大的歷史文物寶庫,當然也是中國的歷史寶庫。”
霍遠閣不再說話,任憑海風吹過面頰,撩起他烏黑的頭發。孫純忽然心里有了種明悟,任何人都有他的兩面性或多面性吧,這個看似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大少爺,其實也有著他深沉的一面。
霍遠閣看著孫純,“你恐怕不知道水下考古隊成立的真正原因吧?成立水下考古所和考古隊,我們僅僅是因為受了一個外國人的刺激,一個水下獵寶者的刺激。”
霍遠閣看孫純在凝神聽著他的話,就繼續說了下去:“這個家伙叫麥克·哈切,是個英國人,今年應該60歲了吧。他過去是一個潛水員和打撈專家,1970年在澳大利亞建立了一家打撈公司,打撈了一些二戰中沉沒的商船和軍艦上的物品。可讓他成為千萬富翁的,就是靠探尋打撈中國南海中的中國古代沉船!1984年,他就拍賣了從南中國海沉船上打撈出的3500件中國瓷器。1985年他在南中國海打撈了一艘1752年沉沒的裝滿中國瓷器及金銀物品的東印度公司的沉船,第二年在荷蘭阿姆斯特丹公開拍賣15萬件中國文物。兩批中國古代沉船的瓷器,共讓他掙到了1780萬美元。”
霍遠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去年11月,這家伙在德國斯圖加特,拍賣他發現的第三艘中國古代沉船清朝“泰興”號沉船上的三十五萬六千件中國瓷器。三十五萬六千件啊,讓這次拍賣活動成為世界最大的拍賣會。我和老太爺都去了拍賣現場,各類的中國古瓷器擺滿了各個展臺。精美的瓷獅、瓷雞,還有花瓶和人物瓷像,多的讓人看不過來。麥克·哈切和印尼政府最后各自瓜分了50%的拍賣款。盡管他們沒有公開拍賣總額,但據拍賣行估計,這次拍賣活動成交總額在1700萬至5200萬德國馬克之間。”
霍遠閣的聲音激昂起來,“在拍賣會上我就下了決心,一定要辦一個打撈公司,決不能讓中國的水下寶藏全讓外國人拿走了。”
孫純被他說的激動起來,可心里仍藏著那件讓他耿耿于懷的事情,“霍大哥,你還沒說到老化釉技術呢。”
“嘿嘿,就要說,就要說。你現在應該也知道了,水下考古成本要比陸上考古高昂得多。我們這次考查南海沉船,光旁側聲納和淺地層剖面儀,租用一天就是一萬元,考查幾十天就是幾十萬元。還是我在香港化緣了120萬元才完成的。更不用說什么遙感技術、全球定位系統、地理信息系統和信息管理系統這些更復雜、更昂貴的技術了。水下考古和打撈,比的就是科技,比的就是金錢。”
霍遠閣喘了口氣,說到了主題:“那天你一說釉老化技術,我就來興趣了。我真正要的,其實只是這項技術的極小一部分,就是它最基礎的部分如何發現有一定年代的釉。這技術并不難,只是沒有人研究,我這半調子化學家更是沒有時間,所以就‘拿來主義’了。”
霍遠閣偷偷看看有些釋懷的孫純,“你別看我是個半調子,我女朋友,可是中科院大名鼎鼎的物理學家。有了這項基礎技術,憑我們的倆口子,很快就能研制出長距離遙感陳年釉的技術。你說,沉船里最多的是什么?”
孫純漸漸明白了,“瓷器,所以海上絲綢之路又叫瓷器之路。”
“對啊,我們有了這遙感陳年釉的設備,只需開著船四處游蕩,它就會告訴我們沉船的位置。”
“好啊,霍大哥,算我一份,我也給你當潛水員去。”孫純終于興奮起來。
“呵呵,我可不需要一個剛剛學會浮潛的潛水員。”霍遠閣笑嘻嘻地看著一臉窘態的孫純,話鋒一轉:“我需要一個合作者。”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孫純,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和你,合辦這家打撈公司!”
孫純傻了,“霍大哥,我憑什么和你合作啊?一無錢,二沒技術…”
霍遠閣擺擺手制止了他,“孫純,第一次見面我就認準了你。在霍家,說到相人品人的功夫,我霍遠閣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連老太爺也服我這一點。之前我和你說的來香港的原因全是扯淡,惟一的目的,就是讓你來說服老太爺,讓他給我們出資辦公司。你別傻,只要你往他老人家面前一站,他多少錢都會給你。我也不和你多說,見過老太爺你就全明白了。走吧,估計他老人家現在應該閑下來了。”
好像故意不給孫純插口的機會,霍遠閣一氣說下來,拉上孫純下了山。半路上,他迎著海風大喊:“有個美國佬寫了本《尋找黃金船,那家伙在書里說,海難是上帝寫了一半的劇本,句號得由那些獵寶者來完成。說的太好了。哈哈,大海,我來了。一個中國獵寶者來了。”
孫純看著這狂放不羈的家伙想,這才是我認識的霍遠閣。